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聽鋤月說才知道, 昨日陳容姜來拜訪,還送了些名貴的補品, 都是給徐沛元養傷用的。
如此這樣, 不見人家說不太過去。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徐幼瑤前腳才從徐沛元屋裏出來, 後腳便看見下人領了陳容姜進來。
“見過瑤妃娘娘。”
神态比長公主宴會那日看起來乖順多了, 低着頭悄悄打量四周, 頗有些心虛。
就是一眼也不敢多看徐幼瑤。
“多謝你的補品, 我父親已脫離危險。”
想到禦醫說徐沛元恢複良好, 過兩日便能醒過來, 徐幼瑤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陳容姜試探道:“京中暑氣漸漸散了,整日悶在屋裏也不好, 娘娘可要出去走走?”
“臣倒是知曉幾個好去處。”
徐幼瑤其實是有些無聊的, 尤其懷着身子, 許多事情方氏都攔着不讓做。
她還遲疑着, 那邊方氏已經爽快地點個頭。
“還是你想得周到。”她笑眯眯看向女兒,“多出去走走, 對胎兒也有好處。如今你父親也沒事了, 家中有我, 不必挂念。”
徐幼瑤蹙了蹙眉, 糾結道:“可是……”
方氏斜眼看着院子裏站成一排的幾個帶刀侍衛:“陛下不是留了好些人麽, 一起帶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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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瑤拗不過她,松口道:“那等我收拾一番。”
陳容姜高興道:“臣在門口等着娘娘。”
說罷惬意地哼着小曲兒往外走,餘光瞥見那幾個帶刀侍衛不知為何全都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 吓得他趕緊走了。
宮裏培養的侍衛就是不一樣,這氣勢。
陳家家風出了名的嚴厲,讓陳容姜護送女兒出游,方氏還算放心。
只是宮裏某個人大概要不高興。
但這幾日瑤兒受的委屈也夠多了,自然是緊着她開心。
到底肚子裏還有一個呢,任性點怎麽了。
蕲春殿。
蕭俞從沒覺得這宮殿這樣空曠過,安靜、孤寂,一時竟有些不習慣。
“陛下,娘娘和陳公子到百春樓聽曲兒去了。”
“娘娘說曲子好聽。”
“娘娘對陳公子說了足足兩句話。”
“陛下,娘娘酉時出門看花燈,快一個時辰了,還沒回來呢。”
“娘娘買了一個兔兒燈。”
“娘娘對陳公子笑了。”
“娘娘……”
那回禀消息的侍衛一會兒進一會兒出,滔滔不絕地說了半盞茶的功夫,允德眼看他每說一句,陛下的臉色便陰上一分。
這會兒已經快黑裏透綠了。
蕭俞站在窗前,身影颀長,透着股不忍直視的凄慘。
他轉頭看了眼空蕩蕩的大床,終于忍無可忍,瞪了那侍衛一眼:“叉出去,孤不想再聽見他的聲音。”
“咳。”允德趕緊給那侍衛使了個眼色,小心道,“陛下……都快戌時了,晚膳還沒用呢。”
“還吃。”蕭俞咬牙,頭發絲兒都寫滿了暴躁,“備車,出宮。”
陳容姜屬于愛玩會玩的那一類公子哥,陪着徐幼瑤聽了曲兒,看了花燈,好生有趣。
“陳公子人真不錯。”鋤月扶她下馬車,高興地誇了一嘴。
徐幼瑤笑笑,手裏還握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兔兒燈。
那兔兒做的惟妙惟肖,眼睛塗得紅紅的,裏頭燃着暖黃色的燭火。
“這個能亮多久?”
鋤月想了想:“兔子倒是一直在的,只是裏頭的蠟燭,估計過會兒便燒完了。”
徐幼瑤便失望地垂下眉眼,晃了晃手裏的兔兒燈。
“娘娘怎麽了?”
徐幼瑤沉默了一會兒,良久才小聲道:“我還想留給陛下看看。”
鋤月一怔,側目發覺她神色間帶着一絲落寞,半邊臉被兔兒燈的光柔和了輪廓。
試探問:“娘娘是不是想陛下了?”
“沒有。”徐幼瑤悶悶否認。
将兔兒燈挑在門口,緩步走進卧房。
屋內亮着朦胧的燭火,擡手正欲解衣帶,忽聽得身後一陣響動。
“誰……”來不及回頭,便瞬間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女子柔軟的脊背抵上那寬厚的胸膛,徐幼瑤吓了一跳,驚呼聲卻被一只大手捂住。
“瑤瑤,是孤。”
徐幼瑤聽出來人的聲音,頓時羞惱,掰着他的手掙紮:“陛下深夜造訪,是什麽意思?”
蕭俞怕弄疼她,并不敢太用力,只捏着腰将人翻了個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臉。
“知道是深夜,還這麽晚回來?”
蕭俞恍惚許久沒這樣抱着她,幾近沉溺在她身上的清香裏,二人呼吸相觸,好似從前一般
親密無間。
徐幼瑤抵着他胸膛,想離遠一些,無奈一只鐵臂強勢地圈在腰間,一點也退後不得。
只能惱怒地撇開臉,權當做抵抗。
蕭俞順勢在那柔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哄道:“愛妃打算什麽時候回宮看看孤?”
其實徐沛元脫離危險後,徐幼瑤便冷靜地想了想二人相識以來所有的點點滴滴,心裏本有些動搖了。
可眼下見他這好似渾不在意的态度,瞬間委屈起來,淚水又不争氣地在眼底打轉。
“那當初那事,便這樣算了嗎?”
聽見哽咽聲,蕭俞手足無措地捧起她的臉:“別哭。”
他将人摟進懷裏,輕輕撫着後背,沉靜道:“孤承認,當初确實有利用徐家的意思。”
“可孤後來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你。”
他松開徐幼瑤,俯下身子,認真地看着她:“所以後來孤又去找了你父親,重新商定當初的事。”
“革職只是第一步,等這事兒過去,孤自會給徐家補償。”
“徐沛元是知道這事兒的,只是孤沒料到,中間會出這種岔子。”
他原以為瞞着瑤瑤,等補償了徐家再告訴她,便不會太影響她的情緒。
到底還是他太自信了。
徐幼瑤并不在乎那補償究竟是什麽,但知道他原來一直很在乎自己的感受,便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起來。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蕭俞緊緊抱着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喟嘆一聲,“小傻子,孤怎麽舍得你受委屈。”
蕭俞知道她一直郁結在心,如此哭一通反而是好事,便只默默抱着,直到哭聲漸歇,才替她擦了擦臉。
二人在屋裏這麽久都沒有宮人來過問,顯然是早就知道陛下在裏面了。
徐幼瑤哭得眼圈通紅,随即悄悄看了他一眼。
蕭俞從袖中拿出那枚玉珠穗子,厚顏無恥地塞進她手心:“愛妃幫孤修修。”
這東西本就是徐幼瑤閑來無事,跟着宮裏嬷嬷學的。
她拿起穗子,只見上面一顆玉珠子不知所蹤。
那斷口整整齊齊,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拿剪子剪的。
徐幼瑤鼓了鼓臉頰:“宮裏嬷嬷手藝比我更好,陛下去找就是。”
“她們不行,做的沒你好看。”
他說得一本正經,愣是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徐幼瑤臉頰微紅,勉為其難收下穗子。
蕭俞這才高興:“孤過兩日來取穗子,你正好随孤回去,好嗎?”
原來是這個盤算。
徐幼瑤嗔他一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自顧自沐浴睡覺去了。
裹着被子翻身一看,蕭俞還沒走。
他十分自然地到床邊坐下:“天色已晚,愛妃給孤挪個位置躺躺。”
說着就開始熟門熟路解衣裳,好像在自己家似的。
徐幼瑤急得一腳蹬在他後腰,奶兇奶兇的:“不要,你走開。”
她那點小力氣,在蕭俞面前根本不夠看。
不僅沒踢得動某人,反被一把抓住了細瘦雪白的腳腕,逃脫不得。
女兒家的腳何時被人這樣捉過,徐幼瑤整個人都熱了起來,圓潤的腳趾一個個蜷縮着,仿佛也害起了羞。
她掙紮了一下,哼哼唧唧道:“放開……”
“孤偏不。”
蕭俞捉住她的小腳,順着足弓的位置輕輕一捏。
徐幼瑤身子一軟,整個人酥了半邊,沒開口先紅了眼角。
蕭俞就順勢壓過去,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半邊床榻。
“孤明日一早還要趕回去上朝,乖。”
徐幼瑤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聽他這麽說,一下子便心軟了,老老實實地枕在男人手臂上。
良久偏了偏頭,卻見身邊人已經閉上眼,沉沉睡去。
蕭俞睡相極佳,此時閉着眼,睡容平靜,眼圈底下卻有一點淡淡的烏青,與他平日裏威嚴矍铄的模樣大不相同。
想來近日是沒怎麽休息好。
徐幼瑤心頭泛起軟軟的波浪,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随即往男人懷裏又擠了擠,安靜地合上眼。
清晨醒過來,身邊已經空了。
鋤月端來溫水,擰幹了帕子邊問:“娘娘,今日還出去嗎?”
梳妝臺上放着一只巴掌大的木盒,裏頭躺着那只掉了顆玉珠的穗子。
徐幼瑤在飄着花瓣的水裏浸了浸手,搖搖頭:“今日就不出去了,先去看看父親。”
蕭俞派來的那些個禦醫個個都經驗豐富,自最危險的一夜過去,徐沛元身體狀況便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昨天的時候,臉上已經有血色了,再不如起初那麽吓
人。
剛走到院子裏,迎面便匆匆忙忙沖過來一個下人,險些撞到徐幼瑤。
嬷嬷厲聲呵斥:“府中奔跑,成何體統!”
“娘娘!”那下人撲通一聲跪下,面上的喜色卻是掩飾不住,“徐大人醒了!奴婢正要去禀報您呢!”
“醒了?”
徐幼瑤喜出望外,顧不上其他,徑直走進屋裏。
一進去便聽見方氏喜極而泣的聲音:“你終于舍得醒了!害我與瑤兒好不擔心!”
“夫人,別哭,過會兒瑤兒來了,也要哭。”
徐沛元聲音虛弱,卻是帶着笑。
方氏便嗔他一眼,抹了抹淚,轉頭見女兒來了,滿面欣慰之色。
如今想想,沒了徐相府的榮光,好歹一家人還能團圓,便極好了。
“陪你父親說說話,我去盯着熬藥。”
屋裏只剩下父女兩個,徐幼瑤坐在床前,盯着他消瘦的面頰,淚珠兒便滾了下來。
徐沛元嘆了口氣:“唉,我就知道你也要哭。”
說着擡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瞥見外面的天色,略有些疑惑:“這樣早,你從宮裏來的?”
徐幼瑤悄悄看他一眼,小聲道:“不是,我不放心父親,出宮住幾日。”
到底是親生的,什麽表情都躲不過徐沛元的眼睛。他頓了頓,直接道:“和陛下吵架了?”
“沒有。”本也算不得吵架。
徐沛元猜想自己遇刺得不是時候,剛被罷免就出了這種事,蕭俞便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能讓陛下吃癟,他心裏還挺高興。
“既沒有吵架,早些回去吧。”他半開着玩笑道,“陛下還答應,新政推行後,補我一個侯爵,可別給為父攪黃了。”
徐幼瑤眨了下眼,透出幾絲隐秘的欣喜:“父親,他當真這麽說?”
徐沛元偏頭看向她,目光深深,神色幾近複雜:“原先我與你母親一樣,并不想你入宮。且不說後宮兇險,陛下看起來就不是個會疼人的。”
“誰料想你這傻孩子,竟過得還不錯。”
說句不太厚道的話,周貴妃沒了,瑤妃如今是最高的位分,肚子裏還有陛下的第一個孩子。
哪怕日後蕭俞繼續納妃立後,只要不出大錯,瑤兒的位置定是穩穩當當。
何況目前看起來,陛下
要給瑤兒的,更不止這些。
畢竟他能顧及瑤兒感受,特地重新商議當初的約定,這是徐沛元沒想到的。
徐幼瑤也不知道父親是誇自己還是損自己,面色糾結地擰了擰眉。
正好方氏端着熬好的藥走進來,徐沛元便順勢道:“行了,藥味重,別熏壞了我外孫,你出去吧。”
禦醫說人醒了,只等慢慢休養恢複就是。
徐幼瑤站了一會兒,覺得肚子微微有些沉,便扶着鋤月的手往外走。
“替我找一顆打了孔的淺色玉珠來,黃豆大小就行。”
從木盒裏取出穗子,比了比顏色,選了黑色線來串珠子,并将其固定在穗子上端。
徐幼瑤只是那天突然興致高漲,跟着嬷嬷學了打穗子,做起來磕磕巴巴,不甚熟練。
鋤月認出那是陛下随身戴着的穗子,不由掩唇偷笑。
如今徐相醒了,二人眼看着也要和好了,真是皆大歡喜。
徐幼瑤看着恢複如初的穗子,松了口氣,珍重地重新放進木盒。
嘴上沒說,卻往門口看了一眼,心底好似隐隐期待着蕭俞來取穗子。
就這麽等啊等,連着過了兩三天,都沒有消息。
鋤月眼見着自家娘娘從一開始的默默等待,到後面忍不住詢問,得知最近新政推行順利、朝堂穩定,某人就是沒有來罷了。
虧她還巴巴等了幾天。
“娘娘,喝藥了。”
徐幼瑤接過烏黑的安胎藥,兩顆淚先委屈地滾了進去。
孕期多敏感,有時情緒上來了,沒法控制。
鋤月心驚膽戰地看着她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整碗苦藥,趕緊塞了顆蜜餞。
徐幼瑤抓過木盒裏的穗子,又氣惱地丢了回去。
“怎麽了,誰惹愛妃生氣了?”
蕭俞正好踏進門,屋裏的下人頓時跪倒一片,齊聲問安。
徐幼瑤才扔完穗子,傻站着也不是,只好慢吞吞地轉過來福身行禮。
腰才彎下去,便被他環着腰抱了起來。
蕭俞一個眼神,屋裏下人便都識趣地關門退了下去。
徐幼瑤被他小心地放在腿上,打趣道:“你怎麽摔孤的穗子,還被孤抓了個正着。”
徐幼瑤鼓了鼓臉頰:“臣妾以為陛下不要,正準備扔了。”
“胡說,孤不要為什麽還送
來修。”
“那陛下怎麽現在才來?”徐幼瑤可憐地垂着頭。
蕭俞看她這裝可憐的小樣子,便知她心裏不怎麽氣的,失笑道:“來接人,不得備禮嗎。”
“什麽禮物?”她好奇地伸出嫩白手心,沖着蕭俞晃了晃,一副讨糖吃的嬌憨模樣。
“孤把名下私庫單子都列了過來,愛妃看看夠嗎?”
說着還真從懷裏拿出一卷長長的禮品單,看得人眼花缭亂。
除了當初她去過的珠寶綢緞私庫,還有諸如古董陳設、墨寶書畫私庫,算是把自己的家底掏了個遍。
徐幼瑤捧着禮單,面露驚訝。
蕭俞逗貓似的撓了撓她小巧的下巴,寵溺道:“夠嗎?”
她怕癢地往後縮了縮,正好靠在他胸膛,嬌笑道:“不夠!”
蕭俞悶悶笑了一聲,熟練地摸到她最怕癢的位置,恐吓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
徐幼瑤求饒地抓住他的大手,慫唧唧改口:“夠了夠了。”
蕭俞這才滿意地冷哼一聲:“都是孤給你慣的。”
卻忽然擡起她精致的小臉,眉目間盡是罕見的溫柔,眼神認真,一字一頓道:“不知孤備這麽多禮,可能哄到一位皇後?”
“孤要求不高,像瑤瑤這樣的最好。”
徐幼瑤徹底愣住了,手裏還捏着那張禮單,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
蕭俞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想象中感動溫馨的場面也沒有出現,白虧他醞釀了兩天的情緒。
他被氣笑了,惱怒道:“孤只問你,願不願意?”
徐幼瑤後知後覺小雞啄米式點頭,轉而仍有些不真實感,揪着他袖口小聲道:“陛下真的要我做皇後?我不是很聰明……”
蕭俞本也不需要她做個端正賢良的皇後:“孤喜歡你,你便是最好的,知道了嗎?”
徐幼瑤望進他深邃如海的眼睛,輕柔卻堅定點了點頭。
立後的事不是一句話便能完成的,蕭俞給禮部下旨遞話,即日着手準備擇吉日、制冊寶,并召集繡娘趕制冊封大典時穿着的喜服。
旨意一出,消息不胫而走,滿城沸沸揚揚。
近日還因為徐家倒臺幸災樂禍、唏噓感慨的衆人,瞬間閉了嘴,才知自己根本沒猜透過帝王的心思。
瑤妃晉升為皇後,他日再誕下一嫡長子,八成便是太子。若是順利,還很可能成為晉朝下一任皇帝,如何不讓人豔羨嫉妒。
最讓人眼紅的,周貴妃已死,安美人又進了天牢,瑤妃豈不是要繼續獨寵。
“可真是好運氣,男人果然都愛好顏色。”
“真叫人羨慕,我的親事還沒着落。”
“真是……那我們整日學這個學那個,還有什麽用啊!”
“你們從前不還說人家胸大無腦麽,漂亮多好啊,我恨不能自己也是個天仙!”
宴席上,幾個相熟的姐妹湊在一處叽叽喳喳,話裏話外都離不開這兩日出盡了風頭的徐幼瑤。
音調最大的那個忽轉頭,悄悄看向不遠處的君知意幾人:“羨慕歸羨慕,到底人家有福氣,陛下也不是咱們能肖想的。”
身邊的姐妹頓時接過話頭,笑吟吟道:“郡主說的對,咱們又沒有立志做皇後,京中多的是如意郎君,是吧?”
說罷,一行人默契地笑作一團。
幾人聲音并未刻意壓着,清清楚楚地傳進君知意耳朵裏。
邊上一個穿水紅色衫子的女子瞧見她緊握住茶杯的手,那指節處都泛白了,可見多氣惱,讪讪道:“竹安郡主那些人總跟我們過不去,知意,你別放在心上。”
君知意松開杯子,臉色仍有些難看。
竹安郡主是異姓王顧醛唯一的侄女,興許是體諒顧醛還沒有子嗣,便施恩封了這位小侄女。
仗着自家舅舅深得陛下親信,在京城貴女圈裏幾乎橫着走,尤其不喜歡君知意。
誰都清楚,君家這一代,君知意是最有望入宮為後的,如今卻被徐幼瑤捷足先登。
竹安郡主從前天天唱衰就算了,這會兒還要落井下石,分明是要氣死她。
君知意忍無可忍,冷冷道:“花無百日紅,人總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她又能得意多久。”
竹安郡主不客氣道:“人家和你一樣大的呀,就算瑤妃紅顏遲暮,也輪不到你啊。”
又是一陣哄笑。
君知意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拂袖而去。
這樣下去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
原以為徐沛元一事,足夠離間二人了,誰知沒死成,還陰差陽錯推她登上皇後寶座。
思來想去,也只
有父親提過的那個法子了。
君知意狠下心,徹底抛棄了所謂的廉恥心,找到君父:“父親上次不是說,在蕲春殿有兩個養了幾年的眼線?”
那兩個眼線安插進去幾年,自蕭俞登基後卻從來沒有動用過,就怕一動就會被連根拔起。
君父慎重道:“你……想好了,為父就這兩個人,平日裏連個消息都不敢随便遞出來。如今助你一次,日後便算是廢了。”
“你只有一次機會。”
君知意眼底一瞬閃過決絕的光:“多謝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