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男子身上迸發出濃濃的殺意,文素素身體下意識繃緊,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迅速做出了反應。

“我帶了饅頭來給許姨娘。”文素素掏出布包裹的饅頭遞上前,男子似乎愣了下,伸手接過,看清裏面是饅頭時,身上的那股殺意,洩去了大半。

文素素徹底松了口氣,道:“你拿進去許姨娘吧,這裏不宜久留,我回去了。”

他們的聲音輕,許姨娘察覺到不對勁,驚覺往外挪動打探究竟。

男子忙警惕四望,見一切無恙,方回頭壓低聲音道:“是文氏。”

許姨娘頓了下,道:“她來作甚?”

男子回頭看了眼往外走去的文素素,拿着饅頭轉身遞進去,“這裏是饅頭,還溫着,你先吃了。”

許姨娘接過饅頭,道:“讓她進來。”

男子思索了下,幾步上前追上文素素,道:“去柴房。”

文素素當即轉身,朝柴房走去,男子雙眼在她身上掃過,威脅道:“你想要活命,就老實點!”

文素素一言不發,輕手輕腳進了柴房,男子連着看了她幾眼,虎視眈眈立在一旁。

許姨娘聞了下饅頭,道:“貴子哥,這是白面饅頭,文氏還不算太喪良心,不會有事的。”

陳晉山雖是茂苑縣數一數二的富紳,府裏的大半下人,在平時也只吃些清粥小菜,雜面粗糧。

許姨娘一樣如此,文素素能吃白面饅頭,皆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

男子默不作聲,身上的戾氣卻散了些,走到門邊去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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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姨娘苦澀道:“你既然撞到了,我也就不瞞你。你來得遲,院門都沒出過,也是可憐人。他叫何三貴,在府裏做事。我與貴子哥是同村人,自小一起長大。我被賣給了老爺做妾,貴子哥會伺候牲畜,趕車,老爺賃了他,平時伺候騾馬,給老爺趕車。貴子得知我被老爺打,關進柴房,擔心我被傷着了,偷偷來看望我。”

從府城趕回來,急着前來相見,這裏面的關系,只怕不止是同鄉而已。

文素素并不關心他們之間的糾葛,确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匪淺即可。眼下也不是說話的時機,只揀重要的說道:“你為何要頂撞太太?”

許姨娘那股壓下去的怒氣,又提了上來,猙獰地道:“我為何不能頂撞她,太太,呵呵,她就不是個東西!憑什麽,憑什麽!”

興許是太激動,許姨娘滿腹的委屈,挨挨擠擠湧上心頭,一時間,翻來覆去就是那句“憑什麽”。

何三貴轉頭看來,文素素看不清他的神色,手些許用力,按住了許姨娘,“別把跨院的人都吵醒了。”

許姨娘驚了下,慌忙閉上了嘴。

文素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道:“你先吃。白日不行,待到明晚我再給你送。”

柴房裏堆着柴禾,許姨娘身上的繩索被解開了,她在裏面雖不至于太冷,卻只能蜷縮在幹草上,吃不好睡不好,哪是人過的日子。

許姨娘委屈沖天,罵道:“張氏那個賤人太過歹毒,不知她要将我管關到什麽時候去。吳婆子也不是好東西,她就是張氏的一條狗!”

文素素沉默了下,輕聲道:“我可以讓你馬上出去。”

許姨娘怔住,何三貴也朝她看了過來。

文素素對何三貴點頭,道:“不過,我要勞煩下貴子。”

何三貴意外了下,呵了聲,道:“原來還有條件。你說吧。”

文素素道:“我想要副落胎的藥。”

兩人這下徹底被驚呆了,許姨娘難以置信地道:“你......文氏,老爺買你來就是生孩子,張氏也看在你肚子裏哥兒的份上,對你百般忍耐。要是你肚子裏沒了孩子,你可想過後果?”

何三貴才不管文素素的死活,只要能将許姨娘從柴房弄出去就行,忙道:“花兒,文氏肚子裏的孩子,她願意留就留,不願意留就不留,她自己要落胎,你管這麽多作甚!”

許姨娘嘴張了張,最終道:“文氏,你可想好了?”

吳婆子幾乎寸步不離守着跨院,将許姨娘弄出去,他們彼此握住對方的把柄,對文素素來說,只利大于弊。

至于何三貴的态度,文素素更不會在意。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行事謹慎,人還挺聰明。他給陳晉山趕車,知曉外面的消息,對她有大用。

文素素道:“我想好了。貴子,你什麽時候能弄到藥?”

何三貴道:“那要看你什麽時候将花兒弄出去了。”

文素素想了下,張氏的氣沒那麽快消,便道:“明日,明日我就能讓許姨娘從柴房裏出來。”

何三貴神色探究,在文素素身上來回打量,狐疑道:“你既然這般厲害,怎地就嫁給了李達,被他給典了出來?”

文素素還沒開口,許姨娘先說話了:“文氏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在娘家得聽爹娘的話,爹娘沒了,還有兄嫂。嫁人後,她争得過李達那屠夫,她有幾條命去争?”

文素素沒反駁許姨娘的話,只道:“我死過,什麽都不怕了。”

何三貴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黯淡了瞬,道:“我這就出去。”

許姨娘忙對文素素道:“你放心,貴子哥照看牲畜,同給牲畜治病的瘦猴子交好。瘦猴子不僅會治牲畜,平時也在萬花樓給裏面的姐兒們治病,鸨母給姐兒們落胎,都是找瘦猴子。”

姐兒們與牲畜......

她被當成母豬一樣賣出來生孩子,與姐兒們靠着皮肉賺錢,跟牲畜也無異,殊途同歸。

“只是......”許姨娘遲疑起來t,何三貴很快就打斷了她:“跨院不能熬藥,我在瘦猴子處将藥熬好給你送進來。”

文素素只當沒看到許姨娘的遲疑,爽快利落答應了。

何三貴很快離開,文素素與許姨娘道了別,回到了東跨院。

吳婆子的鼾聲如雷,文素素合上院門,看到不過一人多高的院牆,插好了門闩。

回到卧房,文素素和衣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文素素迷迷糊糊中,隔間的窗棂響起“咯咯咯”,鳥啄般的動靜。她起身下床,走到窗棂邊,何三貴在外面低聲道:“是我。”

文素素将窗棂推開一條縫,何三貴遞進來布包着的罐子,低聲道:“夜裏涼,藥還有些微溫,你抓緊服用。”

文素素一邊解着罐子的布巾,一邊輕描淡寫地道:“要是我出了什麽問題,許姨娘得繼續被關着,說不定太太還會遷怒于她,責怪她沒伺候好我。”

何三貴呼吸重了瞬,緊緊盯着文素素,淡月下的她,看上去神色沉靜,半點都不見驚慌。

想到藥裏面的水銀很是明顯,何三貴如實道:“藥裏面有味叫水銀的藥,這味藥毒性重,服用後輕則會腹瀉不止,惡心,嘔吐,嘴裏起瘡。重則出氣入氣艱難,痛苦而亡。瘦猴子的量下得輕,你頂多吃些苦頭,腹中胎兒也活不了,不會要了你的命。這道方子,并非是瘦猴子在用,大齊所有的大夫都這般落胎,你要是不信,盡可以去醫館詢問。”

文素素以前聽過古時的避孕與落胎方法,對何三貴的話并無懷疑。只是水銀的毒害,休說何三貴與瘦猴子,估計大齊的禦醫都不清楚,也治療不了。

“以後別再用這道方子了。”文素素将布巾系上,将藥罐重新遞了出去:“你拿走吧,倒掉之後,切記,要用土深深掩蓋住。”

何三貴接過藥罐,一臉深思,文素素沒多解釋,道:“我依然會救許姨娘。”

她需要許姨娘,更要借助何三貴的力量,主動前去柴房,也是為了與她交好,何三貴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何三貴就沒再多說,提着藥罐匆匆離開。

文素素躺回床上,手搭上小腹,盯着帳頂,沉思着在現有的條件下,傷害小些的解決辦法。

翌日早上,吳婆子提了熱水,飯食進屋,一通大陣仗放下之後,板着臉自顧自走了。

文素素去了淨房,深吸一口氣,先是深蹲。

這具身體大病初愈,只深蹲了十餘下,雙腿就開始打顫。

文素素待呼吸平穩,将熱水全部倒進了木盆,整個頭埋了進去,直到快要窒息時,擡起頭呼吸了幾口,又繼續埋了進去。

數次之後,文素素臉色慘白如紙,扶着木盆喘息。

小腹,開始隐隐作痛。

疼痛沒多時就過去了,文素素收拾了下,去到隔間用早飯。

飯畢,吳婆子進來收拾,丢下一句“外面風大,別亂走”,提着食盒送回竈房。

文素素進去淨房小解,發現亵褲染上了點點血跡,她欣慰地松了口氣,重新換了身幹淨的,藏起了血褲。

到了午間,文素素的肚子偶爾牽着痛一下,流了些淡血。

天氣陰沉,風吹得花草樹葉嘩啦啦,春寒依舊。

吳婆子提了食盒進屋,扔到塌幾上就走了。文素素拿起筷子,夾了幾塊食盒下面保溫的炭,放在了罐子裏,藏進裏間卧房的床下。

飯後,吳婆子進來收拾好食盒離去,文素素聽到她哐當鎖上了大門,将藏好的罐子端到隔間塌幾上。

吹了吹,炭還有些火星,文素素将染了血跡的亵褲放了上去,将窗棂打開一條縫。

風呼呼吹,亵褲卷起燃燒,文素素聽着大門外吳婆子的動靜,飛快将窗棂關上,踢倒罐子,再加了條舊帕子上去。

帕子燃起來,文素素大聲尖叫:“失火啦,失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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