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人影漸漸走近,離得幾步遠站定,聲音聽起來很是掙紮:“是我。”

原來是何三貴,文素素手中的刀垂下,飛快道:“可有人看到你來這裏?”

何三貴愣了下,猶豫了下,道:“夜裏黑,這一帶住着窮人,舍不得點燈,入夜就早早睡了。我在路上沒有遇到人,別人可有看見,我就不能确定了。”

既然如此,姑且相信沒人看到他。一旦有人看到何三貴,報告了官府,他們都會陷入麻煩。

文素素猶豫剎那,決定放過何三貴。

她現在很虛弱,控制不住手抖發冷,不一定是何三貴的對手。

文素素做事習慣搏兔亦用全力,從不小看任何人。在毫無律法保障的封建大齊,連閑漢混混都可以随意欺負她,要是被官府發現,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濃烈的血腥氣,将燈油氣都掩蓋住,何三貴呼吸一窒,尚在震驚中回不過神,幹巴巴道:“這是李達?”

文素素簡單說是,“地上有豆子,快幫着撿起來。”

何三貴哦了聲,忙蹲下來去摸索,地上黏糊糊,帶着溫熱,不知是血還是燈油。

暗沉的夜色,不知死活的李達,饒是何三貴自诩膽大,後背都止不住陣陣發寒。

他知道文素素回到李家,肯定不會讓李達好過。可他沒想到,文素素的動作竟然這般快。

文素素道:“收起來燒掉。要快。”

何三貴加快了動作,照着文素素的指揮,将豆子捧到破土牆邊。豆子上沾了油,一點即燃,迅速燒成了灰燼,再将灰燼悉數掃進草叢裏。

文素素仔細搜索李達的身,找到幾個銅板,一錠約莫兩錢的碎銀子,她不客氣将錢收起來,對何三貴道:“走!”

Advertisement

何三貴指着李達的身體,道:“他呢?”

野狗還不時陣陣叫喚,文素素淡然道:“不管他。”

何三貴悄然咽了口口水,跟在文素素身後回去院子,進屋後,她升起小爐燒水,道:“坐吧,你來作甚?”

文素素未曾點燈,借着小爐的餘光,何三貴看到比他家還要寒酸的堂屋,火光映在文素素平靜的面容t上,像是他在冬日看到盛放的寒梅般豔麗,他卻不敢起任何的绮思。

她是煞神,有毒會吃人的花!

何三貴在破凳上坐下,低低說了來意:“花兒被抓進了牢裏。”

文素素擡起頭,眉頭皺起:“怎麽回事?”

何三貴愁眉不展道:“我與花兒離開之後,起初本想回鄉下去,我家中已經沒了親人,回去也沒地方住,花兒以前沒給兄嫂們好臉色,回去指定連門都進不了。我們商議了下,便先在行腳店歇下來,差役下令我們不得離開茂苑縣,順道方便打探一下局勢。”

文素素靜靜道:“許姨娘沒再抹荨麻。”

何三貴愣住,文素素并非在詢問,而是肯定。

他們從陳宅逃出生天之後,許姨娘嫌棄又癢又痛,就将荨麻葉全部丢了,她的手臉已經好了些,不再如先前看起來恐怖。

何三貴慌忙解釋道:“花兒也是怕住不了行腳店.....”

文素素擡起手打斷他,“別找那麽多借口,說重點。”

何三貴不敢再辯駁,垂頭喪氣道:“入夜之後,差役前來将花兒帶走了,說是張氏狀告花兒,在牢裏一口咬定是她犯的案。”

張氏與許姨娘兩人不和,文素素也沒料到,張氏會這般恨她,要拉她一起下大獄。

文素素神色微沉,問道:“你與許姨娘.....”她頓了下,改口道:“許梨花的關系,張氏可知曉?”

何三貴點頭,道:“知道。我平時為了避嫌,與花兒都是偷偷摸摸往來。”

文素素些許松了口氣,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仙客來的周王與小公爺可還在?”

何三貴道:“周王與小公爺都在,府城的鄭知府與黃通判一衆官員都趕來了茂苑縣。茂苑縣來了這般多大官,行腳店的人都在議論。”

文素素嗯了聲,細細理着裏面的關鍵:“衙門沒抓你,就表明不相信張氏的指認,認為她在胡說八道。你還有作案的可能,許姨娘身為姨娘,連門都出不去,她沒那本事。府衙來了大官,唐知縣品級低,可能去不到跟前說話。抓許姨娘之事,是由他下令,為了讓張氏安生些,免得在上峰與貴人面前再生岔子。”

何三貴焦急地道:“行腳店都在傳,陳晉山這次難逃一死,花兒被他們抓進去,就算不被砍頭,也落不到好下場。你要救花兒,一定要将花兒救出來!”

許梨花被投入大牢,可能已經吓破了一半膽。唐知縣審問,文素素認為還有些勝算她不會招供,要是換作殷知晦,她肯定會一股腦吐露出來。

文素素問道:“救,如何救?劫獄,替她改身份?還是将陳晉山的罪名洗清,她再繼續做許姨娘?”

何三貴自許梨花被差役抓走之後,就慌張又心痛,尋不到可以幫忙之人,最後無法,只能來找文素素。

聽到文素素也救不了許梨花,何三貴希望徹底破滅,一下跳起來,慌不擇言道:“都怪你,你要是不出這個主意......”

陶壺的水熱了,文素素探身去提,何三貴吓得後退兩步,嘴裏的抱怨戛然而止。

文素素眼皮都未擡,将水倒在木盆裏,仔細洗手:“周王與小公爺來辦案,看府城官員的舉動,陳晉山沒這一出,他也會倒大黴。”

何三貴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蹲下來痛苦地道:“那該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文素素沒回答,對他道:“你也洗洗,洗完之後,去将西屋幫我收拾幹淨。”

何三貴難以置信望着文素素,她淡淡地道:“現在外面還能看得到些人影,你待黎明時分再離開。李達的屍首,天亮後就會被人發現,你要是不想擔上殺人的罪名,就小心為上。至于許梨花的事情,我會想法子,能不能讓她出來,我也不确定。”

何三貴一聽,總算還有絲盼頭,對文素素言聽計從,按照文素素的指示,洗掉手上的血與油漬,點了燈提到卧房。他也不嫌棄髒亂,手腳麻利開始灑掃整理。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小爐燒着也不冷,文素素靠在牆上,阖眼歇息養神。

何三貴抱着一堆破被褥出來,道:“你去瞧瞧可滿意。”

文素素起身進去卧房,屋裏的破爛雜物都收走了,床上空蕩蕩,只鋪着一張尚算幹淨的半舊葦席,比先前豬圈一樣好了不少。她累到了極點,道:“你拿出去燒掉,順便弄點糠喂豬。在明日白天時,李達被人發現後再來找我。”

何三貴不敢多問,一一應下後出去忙碌。

文素素将襖子折了下當枕頭,其餘的舊衫搭在身上,沉沉睡了過去。

“死人啦!”

尖銳驚恐的喊聲,穿透雲霄,文素素睜開眼,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文素素下床收拾,剛洗漱完,破院門被哐哐一陣猛砸:“文氏,文氏,你趕緊去看,外面的屍首,像是你的夫君李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