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我們一家人幾個都挺像的
第14章 14:我們一家人幾個都挺像的。
我哥朝他瞪一眼:“聽你的話?我黑五路了!陳老二,就這麽幾天過年,你安生點。我們本來就不該是這個樣。你怎麽搞我我無所謂。但你對得起媽嗎?她對你幾多好?她要是曉得,第一個想不開。”(PS:五路指五路財神,黑五路即財運皆無,泛指自陷死路。)
我弟說:“我曉得。”聲音很平靜,但也沒說是曉得什麽。我哥看了他一會兒,鼻子裏“哼”一聲,就扭頭走了。
我媽一直對我爸十分崇敬甚至喜歡得盲目。我爸年輕的時候,手腳有勁又兇又飒,十幾個的夥計對他言聽計從,那是遠近有名的狠将。我媽屋裏窮,窮得一屋人差點沒餓得死絕。不到十四歲就跟着師傅學吹號,就為了每天能喝個幾碗稀水粥。號吹了三年,在介紹人用手指頭隔老遠一指,遙遙看到我爸端着簸箕篩米,黧黑的臂膀孔武有力,在太陽下凹凸起伏得發亮後,便當場确認這個男人就是她以後的依靠。
後來結了婚,這個依靠确實讓她免受了其他任何人的欺負。只是欺負她的人就只剩下了我爸一個。與我爸結婚三十年,僅僅我爸還清醒的時候,她挨我爸打的次數就不下幾百次。可是她還是驕傲,驕傲這個男人相中了她,驕傲他們在陳家棚這個水窪落腳有個了家。她對我爸喜歡得盲目。每次打完我媽,我爸就會格外的謙卑,甚至不惜自降身段讨好她,做出些極盡溫存的舉動來。此法對我媽顯然十分受用。甚至好多次她不惜以故意挑起事端來找麻煩。
如今我爸癱瘓在床,我媽依舊勤勤懇懇。快十年來,盡管也有好幾個男人明示暗示想跟她結為連理,但顯然她絲毫沒有這種意思。在搶回撫恤金的那天,我媽當着我爸的臉說,哪天他死了,落土了,她才會滾到另一個男人懷裏。如今我媽已經年過五十,她發白臉皺,成天穿得灰撲撲的不再美麗,但也依舊履行着她的諾言。
到了晚上。夜靜如死。我媽跟我爸照例擦完身,躺下睡覺。睡到半夜,就聽見樓底下哪裏總有窸窣聲。我家向來有老鼠。一樓飯菜糧油亂放,又陰又潮,跑來點借食的小畜生不算稀奇。我哥小時候,還遇到過夏夜一覺醒來,翻身一手摸到個盤成一圈的冰涼的蛇的事。我哥當時吓得臉白,倒是那蛇睡得比他還死。我媽說她怕是把這裏當成她家了。是條母菜花蛇,沒毒,你莫惹她,你等她自己走就行。
翻來覆去,樓下聲音沒停。都快過年了,蛇、紡織娘這類有靈性的東西不可能來。我媽覺得是老鼠,想想我哥自己可以打,也就沒管。
此時我哥正趴在地上,跟條狗一樣被我弟肏。他把頭按進白天曬過的鋪蓋裏,棉絮中爬出來的潮氣和焦味交裹着,塞實了他的鼻腔。我哥沒敢說話。只把一塌糊塗的屁股立起來直往天上伸。他想過把我弟打走,趕回樓上去,或者自己跑出去避開他。但是我弟的一句話讓他緊繃着的拳頭又松了下來。
我弟說:“哥,你說張完那個兒子,是不是跟我小時候一樣經不得壓?”在我弟四五歲的時候,我哥好幾次把他按着掐脖子,那是下了狠勁的,好幾次只差沒掐死了。
肉紅的物體來回緩慢折磨着我哥。就跟窒息感一樣反複淩遲神經。我哥好幾次沒忍住透了幾口呼吸,嘶啞的叫聲就撒了野地往外跑。
我哥說:“陳熙,你心莫那麽狠。我是做錯了。我是對不起你。但我是真把張完當妹妹的。禮金都上了。她沒惹你,你也莫惹她。”
我弟笑:“你的妹妹還挺多的。”
黏液徐徐往下滑,腥臊得讓人躁動。我弟壓着滿地黑暗,對着無邊的虛空挺動下身,感覺像在肏着全世界。那個洞口壓迫、燥熱,那整個世界便被他劈破、狂叫。
我弟說:“我們家就只有你、我、媽、爸。沒有別人了。”
聲音從背後的一片漆黑中傳來,像是閻羅王在下判詞。我哥問他:“我們就只能搞成這個樣了嗎?陳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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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說:“沒得別的樣子了。”說罷便撞得更厲害。直搗得我哥渾身抽搐僵硬得再也不敢動,像頭吓啞了的公羊。直到最後,他的手才往後四處亂摸索,如遇浮草般抓到了我弟的手腕。捏得死緊。
東西射到我哥肚子裏。我弟用拇指堵住洞口,邊揉邊按,就是不讓它們流出來。身下如死般寂靜。只有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大拇指也在他突出的骨節上來回輕輕撫摸。
我弟說:“陳進。我們一家人當真是一家人,幾個都挺像的。”
話音一落,樓梯上一道光射出,我媽的聲音從樓梯口翻滾下來:“老大,你到搞什麽?還睡不睡瞌睡?是有老鼠?捉一下不就好了。還是沒捉到?就這麽沒用?”
光直直地換了個方向。再一凝固,我弟衣冠楚楚地站到光的盡頭裏。他笑眯眯地說:“媽,有蛇。哥怕蛇,叫我下來幫忙。”
燈下我弟臉龐瑩亮,跟散着光暈的神仙有點像。周身一片漆黑,他繼續說:“媽,已經弄好了,放了。你回去睡覺吧。”
我媽扭轉幾下手電筒。光照到我哥的地鋪上,鋪蓋踩得淩亂。我哥背對着她裹到被子裏,一回頭,臉色發白。我媽打個哈欠:“這麽冷的天還有蛇?怪神的。老大你也是,這麽多年了還怕蛇,長這麽大個子了,也還是沒得用。你們把蛇放哪兒了?”
我哥沒說話。我弟笑:“已經放到巷子外頭了。”我媽說:“那也好。怎麽今年過年還來。估計是今年天氣熱和,蛇都不打洞了。老大你也是的,半夜喊你弟起來幫你捉蛇,是會使喚人的。你兩兄弟關系好點,也莫這麽整他。趕緊睡瞌睡。”
我媽看了我哥我弟好幾眼,才打着哈欠又上去了。
直到我媽再次消失在樓梯上,我弟才一手掀開鋪蓋。打個燈一看,白濁的液體正連成線往被子上綿延不斷地滴。我弟一腳踢到我哥的屁股上,笑:“哥,明天記得洗鋪蓋。當然,你不洗也可以。這幾天可以天天聞着睡。”
我哥虛弱地罵他:“你再亂發神經病,媽遲早曉得。你等到那天吧。到時候我們都沒得好日子過。”我弟躺下去緊緊摟住他:“那也挺好的。我好多年都沒看到過媽打你了。”我哥臉色一暗:“陳老二,你真不是個人。”我弟說:“你才曉得嘛。”
我媽雖然對我哥差了點,但是幾乎從來不上手打我哥。打人是我爸的特權。我媽自然不敢染指。但我媽也打過我哥。一次是我哥差點把我弟掐死,被回家取小號的她撞到。那個時候我哥還不滿十歲,我爸外出務工一個月沒回,權柄下移,我媽替他行道,把我哥打得半死。竹鞭抽得渾身沒一塊好皮。還有一次是,我哥坐完牢回到屋的第一天,被我媽當着我爸渾濁凝固的眼當面扇了好幾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