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哥,我們回去吧

第18章 18:哥,我們回去吧。

“我再強調下工地紀律。首先,安全帽是必須要戴的啊,不戴出事了我們不管。工地上最好莫吸煙,酒那是一點都莫喝,喝了你就莫進來,害人害己。還有啊,莫穿拖鞋,莫打赤腳,以後天氣熱了也莫打赤膊啊,不安全。最後就是用電安全,一定要人走關電關機器,不是你操作的,你手就莫碰,聽到沒?”

我哥戴着個黃色安全帽,站在一堆工人中間,看起來比周圍人高一大截。講完話的紅帽子領導一眼瞟到他,又加一句:“還有,強調一下。工地上不準打架,只要打架,不論是哪個的問題,一律都開除,聽到沒?”我哥跟着人群點頭。

訓完話一群人作鳥獸散。我哥坐施工升降機去吊塔底下紮鋼筋。他在這一連幹了兩個多月,話少人沉默,恨不得躺到人堆裏攤平了。就是個子擺到那,橫豎望過去他都杵着最高,被領導多注意兩眼是常事。

水泥往下灌,我哥把旁邊一個大哥趕緊往外拉了一把。大哥差點要絆倒,剛要罵他,一回頭,剛剛站的地方水泥灌得要潽出來。他抓住我哥的手臂就謝:“哎,陳兄弟,謝謝謝謝!草他媽的,這雞吧輸送泵是不是壞了,水泥一下出來這麽快!老子今天差點就死到這了。”說完摳開煙盒就要跟我哥遞煙。

我哥說:“不用謝,我戒了。”大哥讪讪收回手,點一根萬幸煙自己抽上,說:“陳兄弟,你哪裏的?我來半個多月了,也沒聽到你講過幾句話。”我哥說:“定縣的。”大哥說:“那不就是隔壁縣?也不遠啊。是不是也是跟他們一樣,附近幾個縣哪裏有事就往哪裏跑?”我哥說:“嗯。”大哥瞧我哥兩眼,屁股往地上一坐:“成家了沒?”我哥說:“沒有。”大哥往後一靠:“你幾大了?”我哥說:“三十。”大哥兩眼一瞪:“那你要搞緊啊!都三十了!我三十的時候老二都生了。朋友有談起的沒?”我哥說:“沒有。”大哥一副“可惜了可惜了”的樣子搖頭。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哥特意到外頭買了只烤鴨,還冒着熱氣,把塑料袋燙得發軟起霧,硬說要塞給我哥。

大哥說:“請你吃的,收了!要不是你,現在估計我屋裏頭的已經到打電話給我找做法事的了。”我哥收下了。大哥又說:“星期天休息我請你到屋裏吃飯,我讓我婆娘做點好吃的。你一定去啊!”

我哥笑笑,說:“好。”

轉眼到了星期天。那個大哥專門來接,我哥跟着他從工地出去。安縣在定河上游,兩邊都是高山,高得很,城鎮比起滿是包的定縣那自然是又長又仄。我哥沿着帶子似的那條獨馬路走得緩慢,大哥一路跟他扯着白話,春天的暖氣刺拉拉地往毛孔裏鑽,才走了一裏路便渾身冒汗。

走到個酒廠邊上時,大哥好說歹說講要去打一桶好酒一會兒喝。我哥站外頭看酒廠旁邊奔湧的定河,昨天落了場大雨,定河上頭黃浪滔天。轟隆隆響。

正看着,兩個人從裏頭出來,正在說話。走過我哥,又折回來:“咦?不是陳進嗎?你也到安縣來了?上次不是講年後要跟到我們一起幹,怎麽電話都打不通了?”我哥定眼一看,是陳經理和李經理。講話的是李經理。他手裏提着一壇子酒,還有個紅色的禮品盒。

陳經理笑着說:“安縣有個項目,我們今天準備過來看看。”我哥笑一下,說:“陳哥李哥你們發財。我手機掉了,換了張新卡,就沒得你們的號碼了。我今年忙到結婚,媳婦不讓我亂跑,就到屋裏旁邊做點事。”李經理了然:“哦哦,是要準備生孩子了是吧。不過陳老弟你也算是年輕,懷上那不是兩次的事。等有了,那用錢的地方多得很,到時候不到處跑都不行。”我哥只淡笑。

彼此寒暄一會兒,我哥還是跟兩人交換了下號碼,那個大哥就出來了。幾人随口招呼了兩句,我哥就跟人提着酒又走了兩公裏到了大哥家,吃了頓飯。

第二個星期,還是星期天,那天落雨,我哥本來一般也不怎麽出去,就窩到宿舍裏頭睡瞌睡。

他們這間板房統共住了十個人。基本都是外地或者鄉下來的。本地的都不住宿舍,住這裏哪有住自己屋裏舒服。落雨不好出門,幾個同宿舍的工友都去隔壁打牌了,哄鬧聲在隔壁隐約着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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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迷迷瞪瞪地睡着。窄仄的窗戶邊上滴滴答答落着雨,昏暗的架子床邊上擺了半瓶他昨晚喝剩的酒。沒過一會兒有人進來了,腳步緩慢靠近,到他床前停下。

我弟說:“哥。你到睡瞌睡啊。”

我哥一個激靈醒過來。睜眼一看,我弟跟根竹竿一樣立在床前,在笑。

我哥腦殼有點疼。上個星期到馬大哥家吃飯喝了點酒,人說他是能喝的嘛,所以昨天又跟他帶了瓶。他剛好喝了。這不喝得發暈。我哥說:“陳熙,你怎麽來了?”

我弟繼續笑:“我不可以來嗎?”他的臉一半到光裏一半隐起來,像個黑白無常。

我哥語塞。然後我弟就一步跨進來,腳準确無誤的踩到我哥的下面:“你不是講你結婚了嗎?你跟哪個結的婚?還生孩子?怎麽,跟你媳婦做幾次了?還沒懷上?”我哥面色驚恐:“陳熙,你莫發癫。”他用手一推,才發現我弟身上瘦得跟個猴子一樣。手杆一握上,那個硌手的感覺吓得他立馬松開,酒都醒光了:“你怎麽回事?沒吃飯?瘦成這個樣子。媽呢?”

我弟笑:“死了。”我哥坐起來:“什麽?真的?什麽時候的事!”就要趕緊起來穿衣服。

我弟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要回去?回去搞什麽?回去讓媽又把你關起來,治你的精神病?”我哥停下來:“我不治。她是想我們不要湊到一起,不要我影響到你。我不是已經走了。……那你意思是她沒事?哦,沒事就好。你吓死我了。”他穿衣服的手緩下來:“媽和爸到屋裏都還好吧。”我弟說:“好得很。你走了正如他們意。事到如今,倒是先問他們好。”我哥沉默下來。

我弟整個人撲到我哥身上:“哥。我好想你。”話剛說完就要往他胸前貼,我哥吓得魂飛魄散:“陳熙,你到幹什麽!這是宿舍裏!”胸前已經開始起了熟悉又陌生的癢。

他渾身顫兩下,一腳就踢到我弟腰上。我弟翻身滾下去。“咔嚓”一聲,放到床旁邊的酒瓶子破了。我哥趕緊爬起來低頭一看,一片玻璃渣紮到我弟肩膀上,衣服上開始染紅冒血。

我哥衣服也不穿了,打着赤膊伸腿就下床:“陳熙,陳熙,弟,你怎麽樣?”我弟笑得比血還鮮豔:“哥。”勾起我哥的脖子就親他。

我哥要跑,但又沒跑。他們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緊貼、摩擦,血腥味在嘴巴邊上打了幾回轉,他們像兩條粗蛇一樣纏到一起。

我哥說:“出血了,出血了。趕緊包一下。”

我弟說:“是出血了。那你自己趴到床上去。”

我哥說:“那個床不穩。我平時翻個身都要散架。”

我弟說:“上去。”

我哥光着個屁股爬上去。隔壁打撲克的工友哄地發出一聲吵嚷,估計是誰又出炸了。我哥回頭:“他們到旁邊宿舍打牌。”

我弟笑:“我曉得。”

床被撞得真的要散架。我哥憋得只差沒把舌頭咬出血。他不敢捏我弟的手臂,卻又不得不握着維持平衡。沒來得及刮的胡茬冒出來貼在下巴上,上面還挂着些濃白的液體。

我哥顫顫巍巍地說:“弟……你還是要吃飯。”

我弟冷着臉看他。肉紅色的東西倒是沒瘦,直直地來回進出,恨不得将那裏鑿出條河來,潮熱,挂着濕透的亮色。

我哥腿腳張開快翹到天上,肌肉緊繃着,又彈又軟,冒着汗。

“哦吼!”門板對面的那群人又發出哄笑。近得就像坐在他們額頭前。我哥笑罵:“陳熙,你個變态。”

我弟舔他的臉,肩膀上的血淌成個花:“哥,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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