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玉
第33章 白玉
“瑤臺消失前,确實給過我一樣東西。”傾姒的聲音有些懷念,眼波流轉間,落在了輕聲阖門的楚晏清身上。
楚晏清緩緩走近,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他站定在榻邊,垂眸看着傾姒。
“一塊白玉佩。”傾姒傷沒好全,說話仍有些艱難,只見她急急咳了兩聲,面色漲得通紅。
阿若上前把她扶坐起來,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許久之後,那愈演愈烈的咳嗽聲才漸漸止息,傾姒喘了口氣,續道:“我被貶為凡人時,什麽都沒帶,只帶了那塊玉佩。如今已成為我派鎮派之寶,束之于高閣——藏寶閣。”
說着,她有些窘迫地看了祁九辭一眼:“是我無能,讓賊人着了道。”
經此一戰,藏寶閣所在的首峰幾被削平,更何談昔日巍峨聳立于峰上的藏寶閣。
祁九辭聞言,身形微動。片刻之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玉牌,遞給傾姒細瞧。
“可是與它同樣的質地?”
傾姒仔仔細細打量着通體泛着溫潤熒光的白玉,不過須臾,便斬釘截鐵地斷定:“此白玉乃瑤臺在時最喜之物,不會有錯。”
楚晏清微微一顫,看向一旁的祁九辭。
祁九辭神色不變,他将白玉收起來,道:“玉質渾然天成,乃集山間精魄而成。不腐不朽,不損不滅。山崩地裂海枯石爛也不會損它分毫。藏寶閣雖滅,白玉卻不會輕易折損,茲事體大,還請掌門協我尋找。”
傾姒沉悶的聲音自紗布下響起,她的氣息仍有些不穩,吃力道:“本派弟子,随仙尊差遣。”
自那日從魇陣出來後,楚晏清心裏一直煩悶,卻又找不到源頭。
或許是祁九辭那若即若離,捉摸不定的态度,也或許是他心底黯然滋生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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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轉生成瑤臺仙官之後對羅剎死纏爛打,念念不忘。就算是現在的他,與祁九辭萍水相逢,知之甚少,每次一見到他,都會油然滋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像是有了多年的羁絆,深深刻進骨髓裏,任憑他的記憶如何洗刷,轉生多少世。镌刻在靈魂上的東西永不磨滅,生生不息。
楚晏清時常在想,他和前世的瑤臺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祁九辭看他的時候,是不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瑤臺和楚晏清,有分別嗎?一個是他,另一個仍是他。
好像并無分別。
可楚晏清心裏好像開了個大洞,那洞口呼嘯過凜冽風聲,像是蒼茫無邊的雪原。那風聲嗚咽,吹徹他如寒冬過境的心間。
祁九辭找得很認真。在重重廢墟之上,他親自一塊一塊地搬開掉落的碎石磚瓦,屋脊梁柱。
“仙尊為何不用術法,這樣不會快上許多嗎?”一旁的弟子納悶道。
楚晏清頓了頓,在廢墟中翻找的手也停下了。他側眸看向祁九辭。
祁九辭手下不停,只淡淡道:“術法難以把握住力道。”
他怕他一個不小心把整座山給掀了。
楚晏清狀似不經意地問他:“仙尊所持有的那塊白玉牌,也是瑤臺贈予的?”
“往事不堪。”祁九辭“嗯”了一聲,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未被觸動。
忽地,祁九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心不在焉地楚晏清,道:“你好像......”
他斟酌着詞句,遲疑開口:“不開心?”
楚晏清怔了怔,像是沒想到他會察覺,酸意直沖鼻尖,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怎麽知道?”
“你以前很愛笑。”祁九辭一本正經道,“最近很少笑了......是因為魇陣的事情嗎?”
他并不清楚楚晏清在裏面究竟看到了什麽,所以只能妄自揣測。
“也不算。”楚晏清低下頭,修長白皙的五指在碎石堆裏翻了翻,什麽都沒有。
他洩氣一般将手邊亂石刨了個幹幹淨淨,這才長嘆一聲:“你們總将我和瑤臺放在一起,我有時候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瑤臺仙官,抑或是楚晏清,可能二者兼有吧。”
他的神情柔軟而溫和,嘴上說着抱怨的話,面上卻沒有多少怨怼,看了讓人無端想要摸摸他的頭。
鬼使神差地,祁九辭道:“你只是你,瑤臺也只是瑤臺,不能混為一談。”
楚晏清擡頭,正對上他深沉的眸子,那裏面翻湧着他看不清的情緒。
“那好吧。”楚晏清裝模作樣道:“勉強原諒你......”
“所以什麽時候能再吻我一下?”
......
瑤臺遺落的那枚玉佩不偏不倚,正巧被楚晏清找到了。
或許是早有感應,冥冥之中有人指引着他往那處去,将那塊被深深壓在廢墟之下的玉佩給翻了出來。
玉佩光潔如新,觸手一片溫熱,熟悉的溫度順着握着玉佩的手蔓延到心間,将多日不散的陰霾都驅開了不少。
他将玉佩舉只近前,翻來覆去地瞧,卻未發現什麽端倪。
“好像就是一塊尋常的玉佩。”長鳴都尉昂首闊步地過來,見這發着瑩瑩幽光的玉佩,嘴欠地啄了一下。
楚晏清一掌拍開它巴巴湊過來的腦袋,怒道:“你來湊什麽熱鬧!”
長鳴都尉無精打采地撇開頭,蔫蔫地縮在了一邊。
祁九辭從懷中掏出那塊珍而重之的白玉牌,對楚晏清道:“這也是瑤臺留給我的,千年以來,未有異樣。”
兩塊白玉放在了一起,竟奇異地現出了柔和的光輝。
掠過耳畔的清風忽地停了,天地靜了一瞬,像是都為其失色。
一排排的梵文顯現,指引着他們來路與歸途。
“巫疆之地,萬事之始。”
若想要弄清一切,那便到巫疆去,那裏有你們百思不得的真相與過往。
楚晏清呢喃着念出聲,神色惘然:“一切的一切,始于巫疆,最後也要終于巫疆。”
從哪來,到哪裏去。數千之年的紛繁糾葛,翰如煙海,迷霧撲疊,終将有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