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苦海
第44章 苦海
苦海無邊,業障深重。
苦海邊的一個小鎮上,一名白衣劍客翩然而至,仿若不世出的神祗。他腳踩飛劍,飛掠過小鎮,最終停在無邊苦海的邊緣。
有人在此駐足觀望,見白衣劍客上前,好奇一問:“這位修士也是為九萬萬重雷劫而來?”
那白衣劍客自帶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眉眼間透着疏離,面容本該如玉般溫潤無暇,卻因着緊抿的唇縫和不怒自威的眼風,無端生出股攝人心魄的寒氣,讓人生出望而生畏的心思。
他淡淡掃過眼來,那人便瞬間噤若寒蟬,不再跟他撘話。
天際悶雷滾滾,隐隐雷光透過濃重的烏雲時隐時現,像是奔騰其中身手矯健的蛟龍。
苦海多年來毫無異動,偏生這段時間異象連連。先是滾滾而來的雷川,又是電閃雷鳴的呼嘯風暴,擾得周邊村莊人心惶惶。村裏人苦于無解決之法,只好向天下群賢廣發求助帖,以求高人指點迷津。
不少仁人志士慕名而來,卻都被困在苦海岸邊,久久徘徊不去。
“不是我們不願意,這苦海水侵蝕性極強,任何有形的東西只要落入池中,不消片刻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不信,你看。”那村民死死纏着修士,那些修士不厭其煩,只好輕飄飄扔出個物什,那東西甫一接觸到苦海深色的海水,頓時無聲無息地消散,淹沒在翻滾的黑色的海水中。
那些村民見狀,不由地為之駭然。偏生有人還不信邪,說這是他們仙門中人裝神弄鬼的把戲,就是為了哄騙他們這些愚昧無知的老百姓。
“你們愛信不信。”為首的仙門子弟不屑一顧地輕嗤一聲,他惡劣一笑,道:“不信你就去試試呗。”
那村民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半晌,不服氣地梗着脖子:“試就試。你們這些修仙的人就是看我們好欺負,一個勁地糊弄我們!”
那些仙門子弟見狀,哄笑一堂,在一旁落井下石地起哄:“去啊,不去我們看不起你!”
村民兩眼一閉,心一橫,正準備縱身而躍時,卻被一人攔住,竟不能前進半分。
白衣劍客收回手,雲淡風輕道:“此水有毒,入之即化,不可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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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村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在那幫烏合成衆的仙門子弟中的哄堂大笑中黯然離去。
白衣劍客轉眼,目光沉靜如水,只如清風般拂過那些仙門弟子。明明和煦如春的天氣,一群人卻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一般,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
他收回視線,随手捏了個劍訣,便禦劍飛起,白衣翻飛間,已然沖進了九萬雷川。
“既已修仙,不戲愚民。”
波瀾不驚的聲音自他們腦中乍然響起,那群仙門子弟仿佛才回過神一般,面面相觑,呆若木雞半晌。
其中有一人撓了撓頭,道:“方才那個人,是進了苦海嗎?”
另一人不确定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清楚,管他呢,就算進去了,也沒命出來了。”
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畫,而半山居霧若帶然。
一道霞光若隐若現,自天際現出,倏忽間落入某座靈山,霎時金光大作。
彼時祁九辭正在屋裏熬藥,炊煙袅袅升起。楚晏清躺在竹椅裏,伸出略顯蒼白的五指,牢牢抓住那一抹煙,再任由它打了個旋兒悠然散開。
他蒼白的手指在日光下近乎透明,祁九辭總喜歡給他細細地磨平突兀的指蓋邊緣,把它們磨得圓潤透明。
楚晏清虛弱到近乎說兩句話都要停下來歇很長時間。就連有人悄然站在院中都渾然不覺。
“羅剎仙尊在嗎?”來者禮貌客氣地問坐在院中自怡自樂的人。
楚晏清這才注意到有人破開結界進來了。他微微坐起,費勁地開口:“他在屋裏......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祁九辭聽到動靜,扔了手裏的蒲扇,灰頭土臉地出來。
他每次一煎完藥,總會弄得一身狼藉,順便把廚房也整的雞飛狗跳的。
“司星?”他皺了眉頭,心裏頓生不妙。
“見過羅剎仙尊。”司星客客氣氣地作了一揖,随即道:“鳳鳴仙尊因事下凡,仙界群龍無首,衆仙盼望羅剎仙尊回去主持大事。”
祁九辭輕嗤一聲:“合着仙界供奉多年的香火養了一群廢物。”
司星擦了擦額邊滲出的汗,他此番受命而來,又是去和素來不好惹的羅剎周旋,壓力如山,又被祁九辭這麽一吓,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實在是被逼無奈......鳳鳴仙尊走後,苦海生變,掀起滔天巨浪。仙尊應當知曉,苦海是通往仙界的門戶,若其受損,恐怕仙界也岌岌可危。”
祁九辭聞言,這才微微凝神,若有所思道:“苦海有異?”
自仙界成型之時苦海便随之而生,多年來無風無浪,萬事順遂,怎會陡然生變?
“恐怕不是仙界的災禍,而是幹系到天下蒼生,三界神佛的浩劫。”楚晏清聞言,淡淡道。
司星抽空瞥了一眼楚晏清,只一眼,便覺驚為天人,仿佛當真看到九天之上,遺世獨立的谪仙。
只是那張本該清俊出塵的面容染了病态的蒼白,平添幾分易折的脆弱之感。
祁九辭将藥碗捧了出來,親自看着楚晏清皺着眉頭喝了個底朝天。這才沉聲對司星道:“帶我去看看。”
司星喜出望外,連連稱是,正準備走時,卻又聽到祁九辭納悶道:“我設了結界,你是怎麽進來的?”
楚晏清提醒他:“這裏只是你的分靈,你本體還在天上。”
司星:“......”
祁九辭這才恍然大悟,他轉頭對司星道:“分我法力一用。”
司星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他借走了法力,只見祁九辭随手一揮,一道更為強勁的結界悍然落下。做完一切後,他才回頭看了楚晏清一眼,略帶警告意味道:“我很快回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楚晏清恨恨心想,面上卻還是笑意清淺:“等你哦,小夫君。”
司星:“......”
楚晏清目送着祁九辭離去的背影,眼神驟然幽深起來。
......
硯書整日待在姒門首峰,好生無趣。
他整日上山捉鳥,下山捉魚,上蹿下跳,很快就在門派當中混了個眼熟。不少師兄師姐都喜歡這個粉雕玉琢的少年,紛紛招呼他學藝。
結果就是,硯書答應了這家,轉頭又答應了那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把全派人都得罪了個遍。
“阿若姐姐,我是真的學不來武藝啊!”一直到有人去傾姒那裏訴苦,阿若這才把罪魁禍首拎過來,好好收拾了一頓。
硯書眼淚汪汪地抱着長鳴都尉,委屈巴巴地說:“我好想公子。”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更小了:“公子雖然每次嘴上說着讓我用功,但是他從來都不逼我。”
阿若看着委屈地蜷縮在牆角的硯書,長嘆一聲,道:“硯書,你也應該長大了。”
阿若罰他面壁思過,一直到天黑才能去吃飯。硯書百無聊賴地盯着漆黑的牆壁,思緒卻回到了上一次見到楚晏清時,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話。
什麽叫做什麽事都要跟着他,公子要去做什麽事情嗎?
硯書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正當他目光亂瞟時,卻無意間瞥見窗口一閃而過的一抹人影。
他以為阿若回過來看他有沒有偷懶,也就不以為意。直到身後傳來幾聲沉悶的咳嗽聲,那聲音刻意壓低了些,但還是聽得出來不是女子的聲音。
硯書背後一涼,一卡一卡地轉過身來,下一瞬,那人瞬移至了他面前。
他瞪大眼張大嘴,正準備喊出聲來時,卻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別把人喊來了。”那聲音低低地警告他,“硯書啊硯書,你怎麽還是這麽傻,連你家公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硯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楚晏清剛一放開他,他就大驚小怪道:“公子......”
他話還沒說完,又被楚晏清捂住了嘴,未說出的話又變成了嗚咽。
“你是真的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我跑出來了。”楚晏清無奈嘆氣,他看着硯書瞪大的眼睛,裏面顯然有着不服氣:“答應我,小聲小聲再小聲。”
硯書拼命點頭,他懷裏的長鳴都尉倒是安靜閑适地窩在他懷裏,頗有大軍壓陣臨危不亂的将領風範。
等楚晏清放開他的時候,硯書長長舒了口氣,小聲抱怨:“公子下手可真不留情。”
楚晏清淡淡瞥了他一眼,硯書立馬不作聲了。但片刻之後,又實在耐不住心癢癢:“公子,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游醫兄沒一起嗎?”
“小孩子不要那麽多話。”楚晏清順勢蹲下身來,他才出來了一會兒就感覺有些頭暈目眩,也不太想理硯書。
硯書癟了癟嘴,失落地跟着楚晏清一同蹲下。過了一會兒,卻又耐不住寂寞道:“那公子,你這次出來要幹什麽呀,帶不帶我啊?”
他可太想念他家偶爾毒舌時常腹黑的公子了。
“......”楚晏清真想把他的嘴縫起來,真是半點清淨都落不到。
“帶,苦海。”
作者有話說:
不出意外這個月末或者下個月初就會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