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備忘-3

備忘-3

3.女一號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想不明白。

為什麽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入我的生活。

不是鮮明實在的人，非得用方方正正的字。

那些文字。

表面看起來沒什麽，要多簡單有多簡單。

實則，暗湧得厲害。

時間、地點、人物、情節，統統雷同。

簡直是逼着我，讓我不得不想起，七年前那倉促的青春，和原已不再牽挂的人。

好不容易忘記的，遺留在時間空白處的人影，又卷土重來。

我是在一個破公園裏遇上女一號的。

還沒見着人，先聽到一陣兒笑。

追着音兒找過去，她正背對着我打羽毛球。

腦後的馬尾辮晃來晃去，看得我直眼暈。

有人叫我，我就走了。

當時中考剛結束，成天和同學到處溜達。

之後好幾天，總感覺眼前有東西在晃。

開學沒多久的一個早上，我在車棚鎖自行車。

離老遠就聽見有人在喊電話，音量非常大。

我循着方向擡頭一看。

呵，我就笑了。

這不公園那小辮麽。

原來和我一個學校啊。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看她背影。

她一邊和電話那頭的人吵架，一邊氣急敗壞地跺腳。

越看越有意思。

呵呵，她怎麽跟個喇叭似的。

越覺得她有趣，就越期待她長什麽樣。

等走近了，終于看清她的臉。

并非十分漂亮。

臉都喊紅了，還瞪着眼睛。

兇。

但就憑這股勁兒，我已經喜歡上葉緋了。

我沒追她，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大概她看我順眼，也一見傾心了吧。

反正是好上了。

平時一起騎車上下學，課間能見幾次。

周末她不上補習班的時候，就約着看電影、吃麥當勞。

高中生談戀愛能什麽樣，我倆就什麽樣。

沒什麽特別的。

但因為是初戀，對愛情還抱有豐富的浪漫幻想，所以非常投入。

恨不得把看過的所有愛情電影裏的感人橋段，都拿到現實裏試一遍。

她也樂于配合我，一起幹了不少傻呵呵的蠢事。

我們學校是按成績分班的。

高一的時候，她在一班，我在九班。

到了高三，她還在一班。

我被分到十三班。

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有差距。

她就像夏日午後三點的太陽。

過于耀眼，不可直視。

我呢。

我就是柏油路上的一塊石頭。

灰頭土臉的，一輩子都變不成行星。

後來，她考上了外語學院。

而我的分普普通通，上了個普普通通的學校。

雖然離得遠了，我還是很努力地用心經營這段感情。

每個月至少去看她一次，坐半夜的長途火車。

淩晨五點到站，我先找個地方吃頓飯。

等她起來，才去她學校。

兩個人沿着校園溜達一會兒，在食堂吃中午飯。

下午出去逛逛，說說話，帶她吃點好吃的。

晚上，我再坐火車回去。

每年五一、十一、寒暑假，我也都先去她學校找她。

她要是回家，我就買兩張回家的票。

她想留學校，我就陪着她，也不回家了。

兩年下來，光車票就攢成了一副撲克牌。

但，這并不代表什麽。

她跟我說分手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

早晚的事兒。

可真經歷那一刻，還是傷心了。

我一直堅持，在一起，能多一天，就盡量對她好一些。

每次去看她，都拼命記得她笑的樣子，她擡頭看我的樣子，風吹起她頭發的樣子，她靠着我睡着的樣子……

可能是我的記性太好了吧。

即便是分開快一年，我仍然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最後幾分鐘。

她去車站送我。

隔着玻璃窗，在站臺上看着我。

有人從我們中間跑過去，她就向我走近一點。

路燈下她的影子很長。

我只能看清她左邊臉的表情。

車開動時，她對我笑笑，擺擺手，什麽也沒說。

但我心裏很清楚。

我們，就要這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