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年
年
她又說:“他們是自私的,不會對誰有愧疚,他們在乎的只有自己。所以你也要自私一點,對自己好,對你愛的人好。”
黎年嗯了一聲,聲音很悶:“那我現在還要不要回去。”
“随你,你怎麽想的,是想冷靜的思考一下,還是回去對爺爺奶奶說一句我愛你。”張浔遇轉身從桌子上拿來一包抽紙,“你真的吓死我了,我以為你被你爸欺負了。”
“沒有。”黎年的聲音很小。
張浔遇從櫃子上拿出一個杯子,倒了杯溫水,她走過來遞給黎年:“別傻站着了,趕緊坐。”
黎年坐到沙發上,泯了一口水:“謝謝你,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和我有什麽關系,是你很勇敢。”黎年的眼睛很紅,讓她心痛。
張凱聽到聲音走出來:“黎年,你怎麽來了?”
黎年一直低着頭,大拇指不斷摩挲着杯壁:“沒事,就是想來這裏。”
“哎呀,你寫作業了嗎?爸媽回來要看的,我去看看。”張浔遇起身往他卧室方向走,又轉過身看了一眼黎年,“當自己家一樣。”
黎年擡頭,與她視線相交,她點頭:“不用擔心。”
張浔遇這才放心的進到張凱房間裏,竟然意外的整潔:“收拾的這麽好,不錯啊。”
“那必須的,我可是非常愛幹淨的。”張凱拿出那張試卷,一張全寫完。
張浔遇拿起來,雖說畢業多年,很多高中知識已經不記得了,她還是能看出來這試卷肯定是抄的答案,他還故意改錯了幾道題,空了最後一道大題:“大哥,你這試卷還能不能再假一點,一點點做題痕跡都沒有,還故意改錯題目答案,最後一題也空着,你覺得你交上去,你們老師能相信這是你自己做的?”
張凱把試卷拿過來,又看了一遍:“哪有這麽明顯,而且你怎麽知道這是要交上去的。”
Advertisement
張浔遇找了個地方坐下:“因為要是不交你根本不會故意改錯幾道題的答案,甚至不會寫,或者寫個選擇填空就算結束。大哥,你好歹圈一下問題中的重要數值啊。”
張凱把試卷随便一扔,躺到床上:“我不想寫啊!為什麽,為什麽要交上去,你說老師是不知道我們抄答案嗎?肯定是知道的啊,不想上學,我想睡覺。”張凱已經崩潰。
張浔遇習慣了他偶爾的發瘋:“國慶假期結束就請假,簡直不要太假。不過有做題痕跡也挺假的,因為你平時也不會自己寫吧。”
張凱突然坐起來:“什麽叫我不會自己寫,我所有的作業,每一筆每一畫都是我親手寫的,而且我都要請假了,還在乎什麽合理性,假不假。”
張浔遇被他吓了一跳:“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真的很吓人。請假的事情我也不能做主,得看爸媽。”
張凱又躺了回去:“那算了,我還是平靜的接受吧,上學也沒什麽的,不就是食堂飯菜難吃了點,不就是和同學關系不怎樣,不就是每天涼水洗臉,不就是晚上躺在學校的破木板床上默默流淚嗎,這有什麽的,這才是真正的青春,不苦不累,青春無味。”
“不拼不博高三白活。”黎年在門外說了這麽一句話,“我能進來嗎?”
“進,和我還客氣什麽。”張凱依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張浔遇聽得都想流淚:“那怎麽辦,你們學校也不支持走讀,而且咱家離你們學校也不近。”
“在他們學校附近租房?”黎年說,“我們班級也有這麽做的,一般都是找人合租費用平攤,也有爸爸媽媽陪讀的,他們就不用考慮房租問題。”
張凱再次坐起來:“有點浪費了,在租的房子裏睡一覺就又上學去了。”
“你要是真不想住校了,就不用考慮這麽多,上學上三年再上出什麽問題,我們家又不是付不起房租錢,等回來和爸媽說一說,實在不行我出錢,工作這麽多年,是很狼狽,但是我偶爾也不月光,開心點。”張浔遇看着他,“趕緊寫作業吧,四十多張試卷累死你。”
張凱眼中蓄滿淚水:“姐,感動了,好想給你磕頭啊。”
張浔遇不習慣他這樣:“行了,行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黎年笑着說:“明明你才是那個小太陽。”
“對,我其實是太陽派下來歷劫的。”張浔遇的表情有些欠,“你說對嗎,電燈泡精,說不定我們師出同門。”
黎年覺得自己的拳頭硬了:“人妖有別,咱倆還是別靠這麽近了。”
張浔遇和她越靠越近:“我不,我就想靠着你。”
黎年很無奈:“好吧,小心我把你吃了。”
“我不在乎。”張浔遇說。
門打開,程遇和張登提着菜走進來,看到了黎年都是一愣。
張登先開口:“這是?”
張浔遇探出身子:“我朋友,來找我玩。”
“你也不早說,我們好早把肉拿出來解凍。”張登把菜放到廚房。
“不用這麽麻煩,叔叔阿姨。”黎年不想因為她的到來帶來麻煩。
程遇擺擺手:“不用擔心,你叔叔他就是虛榮心作祟,誰來他都要做一頓好飯,你過會兒多誇誇他就行。”
“好,叔叔阿姨做的飯肯定好吃。”黎年稍微放下心,但是自己什麽也沒拿,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去我房間?”張浔遇靠在門框上。
“好。”黎年走到她房間門口進去,坐在床上。
張浔遇直接躺上去:“腰痛,我不會腰間盤突出了吧。”
“不知道,你去拍個片就能知道了。”黎年說。
“查出來會怎麽樣?做手術嗎?”張浔遇側躺着看她,這個視角只能看到黎年的背影。
“不知道,可能…”黎年低着頭,她鬼使神差地轉過頭,後半句話她沒說出口。
因為張浔遇那雙眼睛,正深情地看着她,一副愛的要死的模樣。
黎年感覺被電了一下,很別扭,她有點想逃避:“這麽看着我幹嘛。”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想逃避,因為怕愛嗎?愛又是什麽。
“我不能這麽看嗎?”雖是這麽說,她還是收回了目光。
“可以。”黎年找不出不讓她看的理由,她沒覺得被冒犯到,善意的目光和惡意的目光很好分辨。但是張浔遇的目光又更像是欣賞,黎年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什麽會欣賞自己。
“想什麽呢?我就是覺得你很好,很勇敢。”張浔遇看着天花板。
黎年疑惑地看着她:“為什麽?我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總是在逃避。”
“逃避是本能,不喜歡的,不想面對的,都會去逃避,這有什麽,你一直都在堅定自己的想法,很勇敢,人也很好。”張浔遇有些累了,她閉上眼睛想短暫的休息一會兒。
張浔遇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就是很真,黎年覺得什麽話到她嘴裏都會變得很真,可能因為她是個很好的人。
“謝謝。”
張浔遇聽到了:“謝什麽,實話實說而已。”
黎年沒再說話,躺在床尾那裏,和張浔遇隔了很遠,她在想自己為什麽會想逃避呢?因為愧疚,還是無法面對袒露的愛。
可能兩者都有吧。
“黎年,其實你一開始就沒有站在對的位置上,從你懂事起,或者從你見過你的爸爸媽媽起,你就覺得自己是爺爺奶奶的負擔,你覺得很愧對他們,這份愧對僅僅是你自己的那份,還是帶着你爸爸媽媽的那份。”張浔遇睜開眼安靜地看着她的背影。
“這兩個有什麽區別嗎?”黎年沒有轉過身。
“當然有。”張浔遇繼續說,“如果說只有你的那份,可能是因為心疼爺爺奶奶忙碌了這麽多年,老了還要廢心思照顧你,而你覺得自己可能配不上他們的這份照顧,因為你覺得你沒有那麽優秀,你配不上他們的關心,可是黎年,何必想這麽多,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如果是帶着你爸爸媽媽的那份,你可能是想給他們贖罪吧,所以你不敢面對他們的愛,因為你覺得自己是個錯誤。可是那和你無關,你爸爸媽媽是你爸爸媽媽,你是你,你無法彌補什麽,你也從來不是有錯誤的那一方,所以不要懷疑自己,沒人覺得你是負擔。”
黎年從來沒想過這麽多,她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我沒想過,謝謝你。不過你難道有讀心術嗎?能知道我在想什麽。”
“沒有,我猜的,你總是想的太多。”張浔遇戳了戳她的後背,“你不會哭了吧。”
“沒有。”黎年很直接地說,“我不會輕易地哭泣。”
“那就好,別想那麽多,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們無法回到過去改變,那就過好現在,以後不會為了今天後悔。”張浔遇覺得自己很少有說這麽多話的時候。
“知道了。”黎年還是沒有轉過身,“我好困,現在能不能睡一會兒。”
“當然,吃飯的時候我喊你。”張浔遇說。
黎年沒有再回話,她現在是真的有些困,頭昏昏漲漲的。
張浔遇也閉上眼睛眯了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遇敲了幾下門,沒進來:“趕緊出來吃飯吧,都是好吃的。”
張浔遇沒有睡太死,說了句:“知道了,馬上就來。”
黎年睡眠淺,她坐起來,看了眼手機。
然後兩人一起走出去。
桌子上的菜還真是不少,糖醋排骨,紅燒魚,兩道涼菜,一道素菜,米飯盛的也很滿。
張浔遇坐下,對着旁邊的黎年說:“我們家米飯盛的都多,吃不完給我。”
“不用了。”黎年看着這一桌子菜誇到:“真漂亮。”
張登很享受別人的誇獎:“快吃快吃,看看味道怎麽樣。”
黎年夾起一塊糖醋排骨,咬了一口,她在思考誇獎語錄,最後蹦出來句:“驚為天人。”
張登更開心了:“我就說這個世界上有人能夠了解我,欣賞我的廚藝,很專業是不是。”
黎年點頭:“這道菜應該很難做吧。”
“沒有,很簡單,喜歡下次來的時候我還給你做。”
張浔遇豎起大拇指:“還得是你。”
黎年笑笑:“本來做的就好吃。我也不怎麽會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