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度假村是個天然的山澗改造的, 依山傍水。
南側有個小瀑布,喧騰飛濺,流水悠然而下。
門口通往酒店大堂, 要途徑一條吊橋, 木質吊橋在層巒疊翠的山中渾然天成, 配合着藍天白雲, 濃濃的大片感。
陶心跟在楚揚身後,吊橋有點晃,她剛坐了長途車,還有點小頭暈, 腳步踉跄了一下,一雙大手兀自去扶她。
陶心還為剛剛自己亂摸的行為懊悔着, 所以在他的手伸過來的一刻,她就躲開了。
她躲得太刻意,以至于修長手指僵了僵才堪堪收回。
楚揚迅速轉過身, 獨自走在前面,沒再看她一眼。
陶心晃晃悠悠地過了橋, 來到酒店大堂,很巴厘島風,其餘的八人都聚集在這。
付山笑呵呵地率先跟兩人打招呼:“二位睡醒了?”
确實是很普通的一句話, 卻讓人不得不聯想點什麽。
陶心本來就煩付山, 對他的笑臉相迎并沒給出應有的回應。而楚揚自然也不會去回應他,所以導致付山被直接無視,有點社死。
陳立昌開口緩和氣氛:“諸位, 房間定好了, 咱們先進房間休息一下,一會在餐廳集合。”
陶心詫異地問:“我們今晚要住在這”
陳立昌理所當然地說:“對啊, 白天我們開會,晚上娛樂,明天在這裏玩一天,後面的瀑布很美的。”
雖然她沒計劃要在這住一夜,但也沒拒絕,畢竟多留一天也沒什麽,況且她也沒開車來。
陳立昌發着房卡,邊發還邊說:“房間都是一樣的标準,所以我就随機發了,大家如果有什麽不舒适的地方,可以跟前臺調換。”
陶心拿到了房卡,上面印着7015。
又瞟見陳立昌發給楚揚的房卡是7016。
按照順序發的,很合理。
回房間後,陶心沒帶行李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便提前去了餐廳。
卻沒想到大家都是同樣的情況,基本上全都在餐廳集合了,除了楚揚。
起初,大家還淡定地聊着天,打算等楚揚下來再開會。
可等了半個小時了,似乎覺得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便給他打了電話,但無人接聽。
如此一來,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陶心的身上。
陶心秒懂了他們的意思,趕忙擺手:“我跟楚總關系真的一般,還是選個男人去叫比較方便。”
付山:“我們哪有陶總方便啊。”
陶心看向他,擰了擰眉。
原來不是他變好了,是忌憚楚揚。楚揚一不在,付山就原形畢露了。
陶心很讨厭付山的嘴臉,沉下臉問:“付總,您這話什麽意思?”
付山一副無辜的樣子:“你不是跟楚總房間挨着嘛,你以為什麽意思?”
陶心冷笑了一聲:“我現在跟大家一樣都站在這裏,我跟他房間挨着又有什麽意義?”
付山看着身邊的兩個隊友,笑得猥瑣:“有什麽意義你自己清楚啊,北城能拿到聚心投資的不多,女老板裏你是第一個。”
他這話不僅侮辱陶心,還很侮辱女性。
為什麽單單把女老板挑出來說,造黃謠的目的不要太明顯。
一句髒話已經潛伏在陶心的嘴裏了,還沒等對着付山的臉吐出口,一聲清潤的聲音響起。
“付總的意思是,我對女老板有偏見?還是我為人苛刻,不願意投資別人?”
楚揚的出現讓付山瞬間收斂了那副猥瑣感,忙解釋道:“楚總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揚脫了外套,此刻穿着純白T恤,迎面而來的清爽幹淨的青春氣息,颀長脖頸上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眉目如畫,有一種不雇人死活的美。
一如三年前。
陶心移開視線,聽見付山連聲否認:“不是,不是,楚總您誤會了……”
濃黑眉梢微挑,目光如炬:“那就只剩下一個意思了,付總覺得我跟陶總之間有什麽不正當的關系,是吧?”
付山讪笑着看向一旁的陳立昌,求助道:“我怎麽可能是這個意思,陳董,您說我能是這個意思嗎?”
楚揚頓住腳步,也看向陳立昌:“陳董,他不是這個意思嗎?”
壓力給到了陳董。
大家都看出來楚揚的态度了,保持中立,就相當于得罪楚揚。
就看是他想幫付山,還是更珍惜跟楚揚的關系了。
半晌後,陳立昌低聲一笑,雙手擡起,在空中虛壓了一下,擡起頭自诩公正地說:“付山年輕時就喜歡跟着我,他就是有張臭嘴,我說過他多少次就是改不了。”
他轉身厲聲對付山呵斥着:“付山,楚總和陶總也是你能亂開玩笑的?跟兩位正式道歉,光道歉還不行,我看你得多點血才能長記性。”
這話護短護得太明顯,陶心在心裏冷笑一聲,都是老狐貍,利益驅使罷了。
付山見陳立昌這樣說了,表面誠懇地跟他們道了歉,并說回頭他安排局,專門為兩人賠禮道歉。
這件小小的口舌風波就被陳立昌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
楚揚也沒有得理不饒人,看起來,似乎是給了陳立昌一個面子。
而陳立昌也很知恩圖報,當即要白送分這個度假村的股份給楚揚,目的很明确,就是用一點小錢把楚揚拉攏到他們的陣營。
但楚揚卻未置可否,只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陳立昌,沒表态。
導致陳立昌笑得極不自然,在之後的會議中也都心事重重,心态被楚揚拿捏了個七七八八。
陶心暗嘆楚揚的腹黑。
他真的很懂怎麽讓人看他的臉色。
也是,沒點手段,富婆姐姐給再多錢也發展不到這種規模啊。
冗長的會議主要是圍繞着當前食品行業發展走勢開展的。
大家各抒己見,不知不覺,會議就開到了晚上。
不過在環境如此優美的地方,倒也不覺得疲倦。
會議結束後,是酒會。
陳立昌選在了景區內的瀑布旁,可以進行篝火燒烤。
座位是下沉式的戶外沙發,環繞模式圍着碳爐,有工作人員幫忙燒烤,也可以自己烤。
在山水間,火星燃起,爐火照亮了一小片夜空。
每個篝火間都隔了一段距離,絕大程度上保護了隐私性。
水中漂浮着客人放的各種造型的紙燈,瀑布旁還有探照燈,這裏的夜景美輪美奂得像水彩畫。
陶心沒跟一堆男人擠在一起喝酒。
她坐在靠近溪水旁的椅子上,手中端着紅酒杯輕輕搖晃,撥了撥長發,眼睛微眯望着瀑布方向,姿态慵懶。
她在看風景,她也成了別人眼裏的一道風景。
一個男人故意饒了路過來,跟陶心要微信。
陶心擡起眼,打量着男人,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問道:“我為什麽要加你微信?”
男人被她這欲擒故縱的模樣弄得更感興趣了,遞過去一張名片。
陶心伸出兩只手指夾住了名片,對着光亮處看了看,是個企業的總裁。
對于這種人脈,陶心是不會拒絕的,她欣然掏出了手機,跟男人互加了微信。
男人邀請她:“我們就在隔壁那桌,過去一起玩啊?”
陶心指了指旁邊的衆男士:“不了,我跟朋友一起的。”
男人沒再勉強,但是過了一會,端了一杯酒過來,跟陶心碰杯喝了一口,便沒再打擾她。
不知道是那個男人來搭讪給了他朋友勇氣,還是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喜歡搭讪的人。
他同桌的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舉着酒杯走了過來,要跟楚揚互加微信。
楚揚正閑适地坐在白色沙發上,右腿搭在左腿膝蓋上,卻沒有翹二郎腿的玩世不恭感,冷冷清清地品着加了冰的威士忌。
明明長得像又純又奶的大學生,氣質卻成熟得像歷經滄桑的老男人。
這種極致的反差感,難免讓女人們上頭。
陶心坐的位置地勢高,眼神也好,發現了附近有兩三個女人也蠢蠢欲動了。
不過結果是預料中的被拒絕。
楚揚看都沒看女人一眼,說出的話卻極盡內涵:“不加,我不像陶總,來者不拒。”
陶心:……
怎麽還帶拉踩的?
他不加是因為他不缺資源,而她不行啊,她一路創業到如今,自己不積累人脈哪來的資源?
再說,她一個大齡單身女性,不能加男人的微信嗎?
女人不知道他口裏的“陶總”是誰,覺得沒面子,舉起酒杯替自己挽尊:“那帥哥,不加微信碰個杯總行吧?”
楚揚晃了晃酒杯,冰塊撞擊在杯壁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抱歉,我也不随便跟人碰杯。”
那女人翻了個白眼,憤慨地離開了。
楚揚轉而看向陶心,夜色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的微表情。
他悠悠開了口:“陶總與其陪別人喝酒,不如坐過來陪我們喝,”
陶心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如果說之前的話還可以用“調侃”作借口,那這句話純屬侮辱她人格了。
她是個陪酒的嗎?
顯然,大家都是牆頭草,全都跟随楚揚的态度行事。
他尊重他,大家就都尊重她,他貶損她,大家也都跟着輕賤她。
說到底,還是她不夠強,站得不夠高。
在衆人的起哄下,陶心直直地盯着楚揚,從沒有一刻覺得那雙桃花眼如此無情。
電話響起,是高珍珠打來的,陶心緩了緩心神,收回目光接聽了電話:“喂,親愛的。”
她站起身朝小溪邊走去,遠離了人群。
那雙無情的桃花眼在這三個字出口時,波動了一瞬,又迅速斂下。
有人好奇地問:“陶總男朋友來的電話嗎?”
旁人猜測:“是她老公吧。”
楚揚揚起杯,一口飲盡杯裏的酒。
——
高珍珠語氣頹喪:“心心,我看見顧溫意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陶心擰眉,直覺顧溫意應該不會這麽做。
可她又憑什麽替別人打包票。
高珍珠:“不過,我又有什麽資格管他,我早就知道他是你花錢雇的,不喜歡我。”
陶心嘆了口氣,自責道:“我早該料到你跟他時間長了就會産生感情,是我又讓你陷進去一次。”
高珍珠吸了吸鼻子,喃喃地說:“傻心心,當初如果不是你的這個決定,我可能早就不是我了。不能因為現在困頓否定當初的救贖。”
頓了頓她又說:“我只是有點失落,但是很清醒。就算現在放手也是可以的,人不會掉進同一個坑裏。”
陶心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不過她相信,三年過去高珍珠成熟了。
又陪她聊了一會才挂斷了電話,陶心轉身回了酒桌上,睨了黑着臉的楚揚一眼,坐在了角落裏,拿起一串羊肉吃了一口,還挺好吃的。
他們先前不知道再聊什麽話題,笑得心照不宣。
一個喝大了的人,口齒不清地問道:“那楚總呢?你的擇偶标準肯定很高吧。”
陶心咬肉的嘴停了幾秒,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吃了起來。
陳立昌趕緊阻止道:“哎呀你喝多了就少說話,楚總您別介意哈。”
楚揚卻不以為忤,大方地說:“我擇偶标準不高。”
大家立刻來了興致,側耳傾聽。
楚揚慢騰騰地說:“會拒絕別人的搭讪就行。”
陶心:……
旁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集中在了陶心身上。
心如死灰的陶心反而淡定了下來,咽下了口中的肉,開了一瓶新酒,直接舉着酒瓶站起身說:“我敬各位哥哥,希望大家在北城多多關照妹妹。”
說完,她便對着酒瓶喝了起來,在一片叫好聲中,陶心把一瓶啤酒幹了。
她根本沒把這種350ml的小瓶啤酒放在眼裏,打了個酒嗝,拿過陳立昌帶來的茅臺,開始打圈。
這一系列高調的敬酒,把剛剛要她微信的男人都看傻眼了
優雅慵懶美女變身酒場交際花了?
打了一圈後,已經戰損一半了。
她看着這群不争氣的男人,微微一笑,把火力集中在了付山和他的兩個隊友身上。
陶心又開了一瓶伏特加,倒滿三個小杯,仍進他們的酒杯裏,一瓶簡易的“深水炸彈”就做好了。
酒量并不好的三人,已經暈乎乎的了,看着面前炸裂出濃濃起泡的酒杯,擺了擺手:“陶總,你這是要幹嘛?”
陶心将裝滿伏特加的小酒杯扔進自己的啤酒杯裏,随着玻璃的碰撞聲和大量的氣泡聲,陶心斜挑着唇,有種侵略的美。
“不喝啊?不喝就說一句‘我就服陶心’,并且以後見到我繞路走,就不用喝了。”
三個大男人哪受得了這種羞辱,年紀最小的齊總率先拿起酒杯,其他兩人也強撐着拿起酒杯,四人幹杯,同時一飲而盡。
喝完四人相視而笑,全都較着勁一般誰也不先坐下。
直到酒量最差的孫總回頭趴在沙發靠背上吐了起來,齊總也捂着嘴踉跄着走開,付山則跌坐在沙發上,當即昏睡過去。
而陶心則輕蔑地一笑,又開了一瓶啤酒,仰脖喝了兩口,笑傲全桌。
聲音不大,侮辱性極強:“一群垃圾。”
陳立昌年紀大先回去休息了,桌上除了她以外,其餘人都醉倒了。
只有楚揚置身事外,慢條斯理地烤着肉,時不時飲一口酒,跟他們之間仿佛隔着屏障。
陶心也已經七八分醉了,站着的身子開始打晃,但能維持住基本的平衡。
看着那張越來越陌生的臉,陶心發洩着心中的不滿:“喂,烤肉那個,你剛剛的言論非常侮辱人你知道嗎?”
楚揚眼角微動,卻并未回應。
陶心向前走了一步,腳下有些踉跄,她附身緊緊盯住楚揚,眼睛已經迷離:“什麽叫來者不拒?為什麽叫我陪酒?不知道姐姐的酒量嗎?這幾根蔥也配讓我陪?我陶心五年前就不看人臉色喝酒了!”
楚揚緩緩掀起眼簾,迷人的桃花眼裏盛着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五年前?就是說六年前你要看人臉色喝酒?”
他喃喃自語了一句,可惜陶心沒聽清。
陶心正沉浸在自負的世界裏。
“楚揚你別仗着我喜歡你,就以為我可以原諒你的一切行為。”
桃花眼因這句話灑進了光,但下一句便散了光芒。
陶心:“三年前,我們只不過幾個月的感情,能有多喜歡呢?我當初不也是說分手就分了?我如果真的喜歡你,怎麽會說走就走。”
月色混合着裝飾彩燈将楚揚眸子裏的霧氣映照得格外清晰,他紅着眼眶低語:“我知道……”
酒精已經徹底上頭了,陶心迷離着雙眼,已經看不清眼前是否有人,只是想把心裏的苦悶和憋屈一股腦地倒出來。
“你折磨我折磨得很開心嗎?如果不想投資可以直說,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投了我也解脫了。我們以後再也不見……”
話沒說完,唇瓣被狠狠堵住,皓齒被敲開舌尖輕纏,是淡淡的威士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