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方舟

第43章 方舟

“雨姐,這個任務怎麽樣?”

江帆把他們這個新成立的傭兵可以接的任務都篩選了出來,傭兵團也有等級之分,最低級就是他們現在的[D級],這個等級幾乎接不到什麽報酬豐厚的任務,江帆翻來找去,都是一些護送物資的任務。

他把性價比最高的任務挑出來發給辰時雨。“護送一批從卡羅爾區到方舟的生活物資。我查了以往的任務記錄,最多兩天之內就能走完這一趟。報酬是100晶核,20傭兵積分。少是少了點,也沒有比這更合适的了。”

“就這個吧。”辰時雨沒有意見,前期的目标就是刷刷積分,提高傭兵團等級,為以後接更高級的任務做準備,D級傭兵團本來就沒有什麽挑選任務的餘地。

“什麽時候出發?”

“三天後。”

把任務定下來以後,江帆本來準備去通知大家一聲,方如意正巧拉着莊纖纖走過來,說:“金磊今天就要回金石城了,我們一會去送送他吧。”

傭兵團人少也是個好事,随随便便就聚齊了。江帆順便把接了任務這個消息告訴兩個女孩。“提前收拾一下随身要帶的東西,這次不能開房車去,我們得分散坐到物資車上去。”

方如意點頭,有些遺憾道:“那好吧……”

衆人送別金磊時,金磊有些神神秘秘的把辰時雨拉到一邊:“你認識簡麒嗎?”

簡麒,辰時雨記憶力還不錯。他不就是藺封的隊友嗎?之前他們還在鏡海大學見過面,一起把幾個教授護送到車上。不過129小隊出現在金石城時,簡麒就不見了。辰時雨還問起過,餘小亮戲說他回家繼承家業去了。

“算是認識。你怎麽也認識他?”

金磊說:“我當然得認識他了。他是勞德金屬在方舟的負責人。”

辰時雨聯想到簡麒混血的樣貌,好像明白了什麽。如果是這種家業的話,确實值得繼承。

“他是藺少校以前的隊友吧,”金磊回憶着簡麒和他說的話。“簡麒和藺少校似乎一直都有聯系,他也知道咱們是朋友,所以向我提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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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磊有些不解地說:“藺少校好像不希望你來方舟。他以為你會一直留在金石城,但還是囑咐過簡麒,如果在方舟遇見你,就勸你離開。”

辰時雨心頭有一根警惕的弦被撥動了。

“還有其他的話嗎?”

“沒有了。”

辰時雨覺得,藺封好像知道一些秘密,關于她的。而她正巧,也有着許許多多的疑惑。

上輩子,她先輾轉來到金石城。又因為撞破易風華派人将喪屍血液混入外城人的飲水這件事被追殺。匆忙逃出金石城後,她來到了號稱最适合普通人生活的方舟。

這裏的确比其他基地平和許多。辰時雨前世到達方舟已經是污染光雨過後第七個月,方舟行動處處理起犯罪的異能者利落果斷,在方舟有很高的威懾力。異能者無緣無故虐殺普通人的頻率很低,辰時雨身為年輕女性,也不是非要找到強者的庇護才敢出門,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諾亞看在眼裏,普通人不會覺得被冒犯,反而更加安心。

可是方舟終究不是什麽聖地。

只是一個更宏偉的金石城罷了。

辰時雨在金石城作為一個普通人被踐踏,在方舟也難以幸免。她又從方舟逃了出來,戲劇性的是,從金石城到方舟,辰時雨兩次狼狽離開,都遇到了追殺,如果在金石城那次還叫事出有因,那麽來自方舟的追殺就有些莫名其妙。

辰時雨确定自己并沒有做出任何值得被追殺的事。前來尋找她的人卻比金石城那次更加執着,一直把她逼到不敢再進入任何人類聚居的基地,只能在廢棄城市間輾轉流浪的境地,直到污染光雨過後的第五年,她無聲無息的死在一座破敗城市的荒廢建築中。

重生後,辰時雨也反複回憶自己在方舟的行跡。她一直都是個泯然衆人的普通人,從未引起過誰的注意。除了,那滴血。

辰時雨坐立不安,她必須要想辦法見藺封一面。

————

醫院病床上,藺封倚着松軟的枕頭,手背上輸着液,正在看一本書。

垂着眼睫向下看的動作,讓藺封鋒利的側臉莫名的柔和了幾分,不再讓人望而生畏了。

一旁既是醫生又是生活秘書的艾琳朝他看了一眼。

就在幾個小時前,這個男人還渾身浴血,傷口處汩汩冒着血被送到搶救室,臉頰上幹涸的血還是她擦幹淨的。短短幾個小時,他又能一身整潔地坐在病床上看書。艾琳看着眼前的畫面,總懷疑藺封是一柄來自古戰場的刀劍,戰鬥時鋒芒畢露,銳不可當,下了戰場,擦幹淨刀身的血痕,又能被收回刀鞘裏,藏鋒斂銳。

艾琳總是偷偷望向他,藺封巍然不動,連手裏的書都遲遲不翻過一頁。艾琳時不時懷疑他是不是暈過去了,只是還睜着眼睛而已。萬一他确實有這樣迷惑敵人的本能在呢?

好在他人的到訪讓艾琳的疑惑有了解答。

來人近四十歲的年紀,頭發依舊濃密,穿着一身軍裝,上衣裝飾着硬領,好像這立起來的領子也撐起了他的勇氣,讓他在進門前那一瞬間的躊躇褪去。

他沉聲對病床上的藺封道:“軍區又發現了一處可疑地點,高度懷疑存在秘石。藺少校,三天後你帶隊出發。”

藺封視線依舊落在書本上,淡淡道:“不去。”

路文山臉色變了,他按捺着怒氣說:“你要違抗命令?”

見藺封不說話,他又稍稍妥協道:“趙誠重傷,餘小亮又沒能覺醒異能。你可以挑幾個人補充到小隊裏,就像以前那樣。”

他帶着惡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

他果真觸到了藺封的逆鱗,藺封終于正眼看了路文山一眼,他眼中像是藏着深邃幽冷的海,在此刻洶湧起來。

路文山卻覺得很痛快,連藺封你也覺得那些年身邊的隊友一個個有去無回,比雀湖監獄的死囚犯換代的速度還快,是件可恥的事嗎?

在你的心裏有把他們當成過隊友嗎?就不會為他們的死感到痛苦嗎?那麽多年輕的生命,連二十歲的太陽都沒見過,就永遠埋在了森冷的地底。路文山的眼前晃過一張年輕的臉,和他足有七八分相似,卻永遠不會變老了。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弟弟又不是我殺的。”藺封冷冷道。

路文山卻跳腳起來:“我弟弟!你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記住!”

一張張破碎的臉從藺封面前閃回,路文山說的沒錯,他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記住。太多了,多到連藺封都不願意觸碰那段血色的回憶。他們和自己就像一根根碼好的絲線被送到命運的剪刀下,只有最堅韌的、從不曾斷裂的才有資格離開。

藺封漠然地看着路文山,好像在譏諷他不敢去挑戰握住剪刀之人的權威,只能無能地來指責他這根絲線為什麽不肯斷。

路文山突然笑起來:“我都忘記了,你也不是沒遭過報應。被隊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他還是你第一個拼命救回來的隊友。不過我要是珀西,我也會這麽做。我只恨他沒有早點把你送上審判庭,也許文岳就不會死。”

那幾個年頭,軍區一次次把藺封連同他的隊友一起送去執行最兇險的任務,他每次都能活着回來,也只有他能活着回來。萊諾軍區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調進藺封的小隊裏,等待着他們的是什麽。就像被綁在了一架永遠不停歇的戰車上,除了死,就只有想盡辦法讓這輛戰車停下來。

戰車為誰啓動,顯而易見。

珀西做了很多人想做卻沒機會做的事。路文山不知道,一向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的藺封為什麽會突然和洛菲財團有了聯系,留下了把柄。但他卻樂于見到藺封的隊友珀西親口指認藺封洩露軍區機密,那時藺封的表情真是精彩啊。

路文山知道,藺封有極大的幾率全身而退,正如那些未來還有着無限可能的青年軍人幾乎被當做一次性用品送到他身邊之後,連軍區高層內部強烈的反對意見都能被壓制下去。可他也抱着微小的希望期待着,如果高層想保住藺封,根本就不會有這次審判庭的開庭。

結局是讓人驚喜的。珀西竟然賭對了。力保藺封的軍區高層改變了态度,審判庭居然判處藺封兩年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促成了這次結果。藺封也許沒有得罪誰,但他的存在,就足以讓人咬牙切齒。

“你應該不知道,那次審判庭的錄像被多少人珍藏起來,反複回味吧?”路文山得意地說。

藺封随手拔掉手上的針頭,起身朝路文山走去。

路文山退後一步,大駭:“你要幹什麽?”

路文山雖然是文職,卻也是經過訓練的成年男人。可他在藺封面前就猶如一個脆弱的小雞仔,輕而易舉的被扼住了喉嚨。他的臉色發紫,脖頸處的血管凸顯出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諾亞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藺封少校,請停止你的行為。”

路文山快死了,這裏是軍區高級病房,每一間都裝配了攻擊型號的無人機,此刻槍口就對準了藺封的眉心,卻遲遲沒有開槍。

諾亞又發布了一次警告。

在路文山徹底失去意識之前,藺封終于松開了手。

路文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拼命地喘咳着。藺封蹲下身,在他畏懼的眼神中說道:

“就算我殺了你,諾亞也不會下令對我開槍。”

“你看,我的命比你的有價值。”

“你該恨的是把別人的命随意擺放在天平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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