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更
第34章 一更
“真有我的呀？”
溫韶钰還挺高興, 他迫不及待地脫下棉襖，取下假領子，然後把毛衣脫掉, 直接在秋衣外面穿上白襯衫。
溫韶钰美滋滋地說：“我看看誰再說我穿的是假領子, 呵, 我穿的可是正正經經的白襯衫。”
他對着鏡子看了半天, 覺得這個白襯衫是真的白，他都有點舍不得穿了。
明天大年初一，他早上要去拜年，還是明天再穿好了。
溫韶钰把襯衫脫下來, 又換上自己的假領子, 套上毛衣。他又認認真真地把襯衫給疊上，回頭發現溫渡從裏面往外面拿衣服呢。
律景之坐在炕頭，和抱着紅色裙子的溫萦排排坐。
溫老太太坐在炕沿邊上，看着孫子從麻袋裏面往外拿衣服。他們根本沒人關注, 溫韶钰穿着白襯衫好不好看。
愛看不看，不看明天也能看！
溫韶钰把白襯衫當寶貝似得放在櫃裏。
一轉身, 就看到炕上擺滿了疊好的白襯衫。
他聽見他兒子說：“奶奶，這些白襯衫是我批發來的。一共九十九件。到時候，咱們到市裏去賣, 一件賣十塊錢。這些裙子也能賣十幾塊錢, 二十幾塊。”
溫老太太看着這麽多衣服, 在心裏默默地算賬, 然後吃驚地看着孫子。
“這些衣服能賣出去嗎？”老太太有點懷疑。
溫渡說：“肯定不在咱們鎮上賣, 鎮上賣能賣幾個錢？直接坐車去市裏, 市裏賣的話, 衣服還能貴一點。反正就這麽多, 買完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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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老太太擔心孫子會虧錢。
“這些衣服你花了多少錢買回來的？”溫老太太震驚地問。
溫渡指着那些女士的裙子和衣服說：“這些衣服貴一點，一件要五塊錢。這些襯衫就便宜了，批發價兩塊五。老板其實沒有跟我要錢，只要了一個成本價。”
“人家那不是虧本的嗎？”老太太覺得這樣不行，“咱們不能占人家便宜，占小便宜吃大虧。小渡，你可要記住奶奶這句話，聽到了不？”
“聽到了，奶奶。”溫渡輕笑，眼底滿是幸福。
這是上輩子從未聽到過的話。
感謝老天爺，又給他一次機會，讓他感受這輩子的幸福。
就在這時，旁邊丢過來一件白襯衫，直接扔在他面前。
溫渡回頭看到他爸那張相當不爽的臉：“所以，你就給我一件批發回來的，兩塊五的襯衫當禮物？小渡，我是你爸啊！”
溫老太太一巴掌呼在他腦袋上：“有你一件襯衫你就知足吧！等小渡到市裏去賣，一件襯衫要賣十塊錢呢！白給你穿一件，都虧了十塊錢。你要是不想要正好，趕緊把衣服拿回來。”
溫渡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他忙把白襯衫拿回來，抱在懷裏：“我沒說不要，我就說我這個衣服洗了之後就沒換洗的了。”
話都沒說完，面前又多了一件白襯衫。
“爸，給你兩件。”溫渡伸着手說。
“小渡，你不愧是我兒子，就疼我這個當爸的。”
溫韶钰拿着兩件襯衫，加一起五塊錢。這只是成本價，可是賣出去一件十塊錢，加一起就是二十塊錢。
這麽一想，溫韶钰可真是高興壞了。
溫渡唇角上揚，他爸還真好哄。
“等拜完年，我就去市裏。把這些衣服都給賣了。”溫渡把衣服重新疊好，放進麻袋裏。
還好這些衣服不怕皺，不然賣的時候，肯定不好看。
溫老太太也幫着疊衣服。
疊的差不多了，溫老太太去做飯，溫韶钰坐在小蒲團上燒火。
溫萦抱着紅色的小裙子，偷偷地跟律景之說話。
“芝芝，我長這麽大從來沒穿過這麽好看的小裙子。我們被拐那天，我穿的那個小裙子，是我的第一條小裙子。你送給我的小裙子，現在還不能穿。奶奶給我放在櫃裏，說等我夏天暖和的時候穿。這個是我的第三條裙子，我好喜歡啊！哥哥說，我明天就能穿上。”
“可是我穿着棉襖，穿着裙子肯定不好看。”
溫萦嘆氣。
小手摸着放在旁邊的漂亮裙子舍不得松開手。
律景之耳濡目染之下，是有時尚感的。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就是時尚感。
他給溫萦出主意：“你裏面穿的是秋衣嗎？”
“嗯。”
溫萦點頭，還指給律景之看。
“你看，這個裙子可以穿在秋衣的外面。裙子還很長，你下面穿着棉褲也沒有關系。外面套的黑色褲子又不肥。上衣外面再穿上棉襖，特別好看。”
“真的可以這樣穿嗎？”溫萦有點不敢相信。
她穿的棉襖，是一件大紅色的棉襖，和紅色裙子是一個顏色。
“你可以試試。”
溫萦立刻伸手去解棉襖的扣子。
棉襖的扣子是盤扣，她領口的扣子怎麽都解不開。
律景之就說：“我來幫你。”
溫萦仰着腦袋，小奶音很軟：“我每天睡覺之前，脫這個衣服的時候，都解不開扣子。每次都是奶奶給我解的。”
“好了！”
律景之認認真真地給溫萦把扣子解開，又幫她把裙子遞過去。
溫萦脫掉棉襖，裏面就是一件秋衣。她怕冷，忙把裙子穿上。都來不及整理衣服，就把棉襖重新穿回去。
律景之這才注意到，溫萦的棉襖外面還有一件紅色的小褂。
她這麽穿上，還真挺好看的。
“好看嗎？”
溫萦臭美地轉圈圈，然後問律景之。
律景之說：“好看！”
“哥！”
溫萦朝着外面喊，溫渡在外面找木頭，聽到妹妹喊自己，還以為怎麽了，立刻從外面跑進來。
“哥哥，我穿上小裙子了！”
溫萦美滋滋地炫耀。
溫渡眼睛一亮：“真好看！”
“是芝芝教我這樣穿的。”溫萦有點不好意思，站在溫渡面前，還害羞地低下頭。
“好看！我去叫爸爸和奶奶進來看看。”溫渡說着，掀開門簾子，“奶奶，你們倆進來看看。”
“看啥？”
換成旁人，肯定不願意進來。
孫子喊就不一樣了。
溫老太太進屋，看到溫萦穿着小裙子，俏生生地站在那裏，還怪好看的。
“這跟觀音坐下的童女似的，真好看。等明兒，奶奶給你額頭前面點個紅點。”溫老太太又瞅兩眼說，“行了，衣服試試就行，趕緊脫下來。明天早上再穿。明兒家裏有人來拜年，你就穿這個新裙子。”
溫萦原本還有點失落，現在一聽明天早上就可以穿小裙子，立刻乖乖地把衣服脫下來。
“你們倆在屋子裏玩，有事兒喊我。”
溫渡要去買衣服，肯定要準備點東西。
要是有衣服架就好。
可是家裏沒有，只有那種木條子做的。
溫韶钰想了想拿着鋸，和一根繩子上山去了。
他騎着自行車去的。
到山腳下，把車子停在隐秘的地方。用地裏的柴火給蓋上，然後上山去。等到了山上，他挑不少順溜的筆直的荊條，從根部踹斷，然後用繩子捆起來，直接往家裏帶。
溫渡選了幾根不錯的，處理一下之後，中間用繩子拴上，然後挂在一根繩上。
做完這個，溫渡又找了一塊幹淨的布。
布是有些年頭了。
只是做衣服小，做別的老太太又舍不得，所以一直留着。
這次溫渡要用老太太就給找出來了。
年夜飯，很豐盛。
有肉有菜，還有丸子跟一只雞。
“來，快吃飯！”
溫老太太叫律景之過來吃飯。
“謝謝奶奶。”
律景之很乖巧，坐在溫渡旁邊，挨着溫萦。
溫萦偷偷問他：“你要喝米湯嗎？”
米湯是什麽？
律景之一頭霧水，又不好意思問。
他抿了抿唇，小聲問溫萦：“你喝嗎？”
“我喝。”
“那你先盛。”
“嗯！”
溫萦先給自己盛半碗米湯，律景之才知道，原來這就是米湯。他說：“我自己來就行。”
“你自己來不行的，我給你盛。半碗可以嗎？”
“可以。”
溫萦盛完米湯，放在律景之面前：“吃飯之前不能喝太多，喝一點就可以了，喝太多的話就吃不下飯的。我奶奶說，以前家裏窮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喝的就是米湯。有的人碗裏都沒有米！有些人喝水飽，肚子都這麽大！但是人很瘦很瘦！”
溫萦說着還比劃着大肚子，生動的小表情，可招人喜歡了。
律景之認真地聽着溫萦講話，原本酷酷的小臉表情也豐富起來。
“真的嗎？那現在那些人能吃飽飯了嗎？”律景之想象不到那種畫面。
他從小錦衣玉食，吃什麽東西，都是挑着吃。
只有自己不喜歡的，絕對沒有吃不到的。
“現在當然能吃飽飯啦！現在我們這邊分田到戶，只有懶漢才吃不飽飯啦！今年大春的時候，農場就分地啦！然後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地。開春種地，然後鋤草。誰家勤快，地收拾的好，秋收收獲的就很多。你現在吃的這個小米飯，就是我們家自己種出來的。你嘗嘗看，是不是特別好吃？”
溫家長輩都沒有動筷子，律景之自然不會吃的。
他禮貌地說：“等一會兒。”
“恩恩，你先把米湯喝了，我給你盛飯。”溫萦也沒吃飯，她是每次吃飯，都要等奶奶上桌之後，然後才會吃的。
溫萦給奶奶，爸爸和哥哥都盛了半碗米湯。
不用擔心喝不下去，又不擔心會影響吃飯。
等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溫渡就驚訝了。
“這是從哪兒弄得？”
溫韶钰得意地說：“這是陳四給我弄來的。”
“陳四？就是你戰友？”
溫渡聽說陳四，陳四有個小子，跟萦萦一樣大。當年是跟他爸一起去當過兵的人。
“我們也是同學。”溫韶钰盤腿坐在炕上，嘴很甜地喊，“媽，快來吃飯，別忙活了！”
話落，溫老太太就從外面進來了，手裏端着一盆蒸蛋。
上面滴着幾滴香油，香噴噴的。
還倒了點醬油和醋。
溫萦看到這道菜，不争氣地咽了下口水，偷偷跟律景之說：“芝芝，我奶奶做的蒸蛋可好吃了。可是我很長時間才能吃到一次。不過沒關系，以後我會賺很多很多錢，每天都吃蒸雞蛋。”
“萦萦很喜歡吃蒸蛋嗎？”律景之認真地問。
溫萦點頭：“恩，特別喜歡。”
溫老太太是家裏的長輩，她面前放了個小酒壺，酒壺放在碗裏，碗裏是熱水，一直溫着酒。
“媽，我給你倒酒。”
溫韶钰忙把酒壺拿過來，給溫老太太倒了一杯，然後才給自己滿上。
溫老太太端起酒杯說：“今兒是大年三十兒，吃團圓飯。芝芝第一次在家裏吃飯，一定要多吃點。”
律景之忙端起自己的碗，真誠地說：“奶奶，感謝您願意留我在家裏過年。”
“這有啥可感謝的。你就把這兒當家，安心住着。”溫老太太又瞅着孫子，“小渡出去奔波小半年，給家裏寄來了錢，如今村兒裏的人都羨慕奶奶有個好孫子。我大孫子給我長臉了！”
溫渡還是第一次看到奶奶在過年的時候說這麽多話。
往年，她都是不說話的，甚至也從來都不喝酒。
溫渡知道，奶奶今年是真的高興。
“還有韶钰，韶钰今年總算有個當爹的樣子了，今年開始能賺錢了。比村子裏很多光棍兒都強多了。雖然你也是光棍，可你有個孩子。我這個當媽的不嫌棄你。”
溫渡心裏咯噔一下。
看來他爸是真的有要結婚的對象了。
溫渡不會在這個時候問，這明顯是掃興的話題。
溫老太太又看着溫萦，“咱們萦萦今年被拐子給拐跑了。可咱們萦萦福大命大，自己能跑回來。可外面還有個拐子沒抓到，我這心裏啊，一直都不踏實。所以，寸步不離地跟着萦萦。”
溫萦知道奶奶還在擔心自己，她握住奶奶地手說：“奶奶，以後不會一個人出門。不管去哪裏，都會跟家裏人一起。”
“好丫頭，懂事兒了。”溫老太太滿臉欣慰，“最後，咱們農場今年分田到戶，咱們家的糧食，收成很好。以後，再也不會餓肚子了。家裏還有糧食能喂小雞。等開春，奶奶孵小雞，多養點雞，讓萦萦天天都吃上雞蛋。”
“好！”
溫韶钰帶頭鼓掌。
溫老太太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就笑了。
“以後咱們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溫老太太年紀大了，不求別的，只求家裏的孩子都平安。
“平平安安！”
溫韶钰端着酒杯，溫渡他們三個小家夥，端着碗，以米湯代酒。
“吃飯！”
溫老太太開始動筷子，其他人才開始吃起來。
“這道菜可是禦膳！藥膳蒸羊排！放在過去，那是皇帝吃的東西。咱們家祖上是有點東西的，你奶奶年輕的時候，跟我太奶奶學的。”溫韶钰說話的時候，都耽誤吃飯。
溫老太太也給溫萦和律景之夾了一塊。
“你們兩個手沒那麽大力氣，用筷子夾不起來，就用手抓着羊排吃。等下下地洗手就行。”溫老太太都這樣說了，溫萦就直接上手，律景之也有樣學樣。
蒸羊排真的好好吃。
肉很嫩。
律景之才吃一口，眼睛都亮了。
他扭頭看着溫萦吃的特別高興，低頭慢慢地把自己這一根羊排吃下去。他又吃了半碗米飯，就把碗筷子放下。
溫渡在旁邊說：“難怪坐火車不用買票。”
律景之：“？？？”
他看到溫渡盛了上尖一大碗米飯，大口吃掉一塊肉，又開始吃飯。小山一樣的米飯，不一會兒就吃沒了。
律景之看的目瞪口呆。
他吃半天才吃完的羊排，溫渡也就是眨眼之間，就幹掉了。
難怪他長這麽高！
律景之又看看溫萦跟溫老太太，她們倆算是不能吃的，可是吃的也比他多。他又默默地把筷子拿起來，繼續吃飯。
吃完年夜飯。
就開始包餃子。
溫萦不會，就帶着律景之一起看書：“你會這些嗎？”
律景之學的是繁體字，對這些簡體字不太認識。
“我學的和你的課本不一樣。”
溫萦聽明白了，他不會！
不會好啊！
她可教他。
“那我從頭教你啊？”溫萦拿出語文課本，從第一課開始教。
半小時後，溫萦看着低頭在本子上做功課的律景之，她湊到溫渡面前，伸手拉着他的袖子說：“哥哥，芝芝好聰明啊！我只教了一次，他竟然全都記住了！”
溫渡驚訝。
“他以前是不是會？”
“他不會。他都不認識我課本上的字。”
溫萦知道有人很聰明，哥哥就比她聰明，可是沒想到芝芝也這麽聰明。
溫渡看到妹妹在吃醋就哄她：“萦萦也很聰明。”
“我是小笨蛋。”
溫萦還是有很自知之明的。
她跟哥哥說完悄悄話，又回到律景之身邊。
“我叫你說我們那裏老師教的東西好不好？”律景之問溫萦。
溫萦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不服氣的，于是點頭：“好呀！”
“我們那邊也有字母，不過字母和你這裏的讀音不一樣。這是A……”
溫萦腦袋都大了。
“這是波！不是畢！”溫萦叉腰。
律景之妥協，指着課本轉移話題：“那你告訴我這個是什麽吧。”
他放棄了。
溫萦是教不會的。
溫老太太看到兩個小家夥嘀嘀咕咕，玩的很好，眼底難得帶上高興的情緒。
“以前，村裏的人都覺得萦萦是個小傻子，街坊鄰裏的小事兒都不愛跟萦萦玩。那些臭小蛋子還總是欺負萦萦。萦萦被他們打哭好幾回，可還想着跟他們一起玩。”
溫老太太把餃子放好，又拿了一餃子皮開始包餃子：“她這次回來，我擔心她又想天天出去跟那些孩子玩。誰知道她這次竟然像是懂事兒了似的，竟然再也不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