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思
相思
慶州趙将軍府, 将軍趙茂早已等候在府前。
出城迎接的小厮匆匆來報。
不一會兒,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在将軍府,趙仕高騎着馬, 一見父親, 跳下馬直奔過去,江舟從馬車上下來,走到前面的馬車, 柔聲道:“娘子已經到了。”
林沐挽從內素手勾起車簾, 看着眼前一臉笑意的人, 抿了抿唇, 都怪眼前這個人, 她現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娘親了,不由嗔了她一眼,将手放到她的手心, 下了馬車。
江舟将林沐挽和林母依次扶下車, 之後雙手攙扶着林母向将軍府走去。
趙茂一見快步上前,急道:“小妹的腿怎麽?”
林母笑笑:“哥哥不必擔心,已經快好了。”
趙茂眼底含淚,“好、好, 快進去,前日收到你們來信,母親便開始念叨, 她老人家一聽林家出事是吃不下睡不好, 多方派人去打聽, 奈何朝廷将此事捂的嚴實, 派去打聽的人一直沒有回信,這次有你們消息, 可把母親高興壞了。”
林母忍住悲傷:“讓母親擔心了。”
“你能平安回來就好。”趙茂目光瞥向一旁的江舟,視線充滿探究,“這位是?”
“這位是挽挽的夫婿,我們能再相見,确實多虧了她。”
趙茂點點頭,視線在江舟身上打量,江舟也不畏懼他,迎上他的目光,微微颔首。
半響,趙茂移開視線,邊把他們往廳裏引,邊與林母說話。
他們剛踏進廳堂,便見主位上坐着一位白發須臾的老婦人,身後站了兩個丫鬟,老婦人見他們神色激動,從座位上站起來,身旁丫鬟左右将人扶住。
“母親。”林母上前就要跪下,趙老夫人連忙掙脫丫鬟的攙扶,握住林母的手,老淚縱橫,“我的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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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女兒不孝讓您擔心了。”林母跟着淌淚。
“能看見你們平安我也安心了。”趙老夫人說着,手一下一下拍在林母手上,忍着悲痛。
趙茂上前,“母親,小妹的腿受了傷,我們有什麽坐下說。”
經他這一說,趙老夫人這才注意到女兒的腿,又是一陣心疼,難怪剛進來時,女兒是由人攙扶着,她這女兒從小被寵着長大了,這次林家遭逢大難,真是難為她。
江舟和林沐挽扶林母坐下,趙老夫人一眼便看到一直站在女兒身後的林沐挽,沖她招招手,“來,快讓外祖母瞧瞧,三年未見,挽挽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可惜......”
話沒說完嘆了口氣,林母一見母親嘆氣,生怕她當着衆人的面再說出讓女兒嫁給仕高的話。
平白惹得尴尬。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她并不希望女兒能嫁給趙仕高,趙家人丁不興旺,到了侄子這一輩,只有一個男丁,即使将來女兒嫁到趙家,哥哥和母親也會給侄子納妾,當初她嫁到林家,雖然老爺只有她一個妻子,但是小叔子們可是妻妾成群,她見多了那種後院裏的勾心鬥角,自然希望女兒和她嫁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奈何女兒性子清冷,除了跟侄子親厚一些,來林府提親的人都快将門檻踏破,女兒愣是沒相中一個,她這才把主意打到侄子身上。
不過現在好了,女兒嫁了個好人家,阿舟對女兒也算百依百順,唯一不好的就是房事上阿舟不是個體貼的。
唉!算了,以後再囑咐一下女兒吧。
生怕女兒吃虧了的老母親。
林母幽怨的瞥眼江舟,伸手把兩人拉至身前,“你們倆快去給外祖母請安。”
趙老夫人這才主意到林母身後還有一個俊俏的年輕後生,疑惑問道:“這位是?”
“母親這是挽挽的夫婿。”趙茂搶先道。
“她叫江舟。”林母補充,“你們快去給外祖母請安。”
林沐挽帶着江舟上前給趙老夫人請安。
趙老夫人愣了一下,畢竟是經歷過風雨的人,只是一瞬,臉上立馬露出笑容,道:“好,好,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挽挽找的夫婿。”
林沐挽上前,趙老夫人樂呵呵笑,拉過她的手,視線卻在偷偷打量江舟。
林母:“母親,這次女兒和挽挽遇難,多虧了阿舟,我們才能相見。”
“哦?”趙老夫人拉住江舟的手,心裏腹诽‘原來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
她就說外甥女怎麽突然找了個什麽夫婿,原來是這樣。
嘴上卻道:“那得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只是挽挽這婚事......”她頓了頓,沒把話說完,在場的人都明白,趙老夫人這是不滿意江舟。
氣氛一時沉默。
當然擁有金手指的江舟也明白,她在心裏哼哼兩聲,畢竟是林沐挽的祖母,所以權當沒聽到。
這時林母出聲緩解尴尬,“怎麽沒見到嫂子?”
趙茂嘆了口氣,“最近慶州邊界不太平,燕國境內洪水泛濫,許多燕人大批湧進慶州,聖上唯恐這些人裏會有細作混進柏盛,便派兵前去鎮壓,你嫂子娘家兄長正是這次鎮壓的守将,你嫂子不放心便跟了過去。”
林母點點頭,兄長的家事她也略有耳聞,嫂子平時也常随兄長出征,并未懷疑趙茂的話。
趙老夫人剛才的話被林母這一打斷,她也沒再提,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起家常。
轉眼便到了晚膳時間,趙老夫人年紀大了,常年有禮佛的習慣,晚膳便不吃了,去佛堂誦經去了。
用過晚膳,趙老夫人派人将林母和林沐挽安置在自己院中,美名其曰是想念女兒和外孫女,江舟則被安排在前院的客房。
用意昭然若揭。
夜裏江舟躺在床上,長嘆一聲,好不容易跟林沐挽互通心意,都還沒來得及培養感情,就被迫分開睡了。
恰在這時窗外傳來嘤嘤的聲音,走近一聽,正是舟舟發出的聲音。
她打開窗戶,舟舟跳進來,順着她的手上蹭了蹭,挺起胸膛端坐在書案上,脖子底下露出一個小小荷包,江舟蹙眉,舟舟脖子上的荷包是誰挂的,帶着疑惑将荷包取下,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夏枯,蟬衣。
這是?
江舟蹙眉,林沐挽給她這些何意?
不管何意,總要回禮的,她翻找了身上,最值錢的也就懷裏那些銀票了,便一股腦裝了進去,套在舟舟脖子上,舟舟嘤嘤叫了兩聲,轉身從窗戶上跳了出去。
這邊林沐挽手裏拿着銀票,撲哧一下笑出聲,這個傻子估計将身上的錢全裝在這裏面了吧。
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
恰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誰?”林沐挽斂起笑意。
“表小姐,婢子是老夫人身邊的春桃,老夫人請表小姐過去一趟。”
外祖母?
“知道了。”她應了聲,開門與春桃一道來到佛堂。
到得佛堂,趙老夫人跪在佛像前,聽到響動,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引林沐挽坐下。
林沐挽:“外祖母。”
趙老夫人擺擺手,拉着林沐挽的手,嘆息道:“委屈你了,要是外祖母能早點找到你跟你娘,說不定你就不用委身他人,唉,說到底還是外祖母沒用。”
說着擦了擦眼角,愛子之心拳拳,讓人看了總忍不住想落淚。
林沐挽抿了抿唇,心裏動容,除卻江舟的事,外祖母對自己也算愛護有加,她總不忍心讓老人難過。
“我沒有委屈,江舟待我好,我亦心悅她。”
聽了她這般說,趙老夫人哭的更傷心,從小這個外甥女就懂事,這定是為寬她心才這樣說的。
趙老夫人:“挽挽放心,明日我便親自跟那個江舟說,感謝的方式有很多種,不必非得犧牲你的婚姻。”
林沐挽一聽急了,忙攔住她,“外祖母這件事你就別管了,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
“可是你表哥......”
趙老夫人話沒說完就被林沐挽出聲打斷,“表哥一直是個很好的兄長。”
林沐挽扶額,這都什麽事,突然腦子回想起昨日江舟抱着自己委屈巴巴說的‘以後離你表哥遠些。’
原來在別人眼裏還是認為她跟表哥才是一對的,那個人也看出來了,當時不覺如何,現在看來是自己委屈了她。
趙老夫人張了張嘴,見她如此說,也不好再多說,拉着她的手,微笑道:“我們祖孫也有三年沒見了,正好趁着機會把給祖母講講這幾年的事。”
林沐挽面色溫婉,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趙老夫人将茶續上,笑着把這幾年的趣事一一講給她聽。
二更時,林沐挽從佛堂出來,沒有猶豫便去了前院,将軍府占地不大,白天走過,穿過一片園子,繞過前廳便是客房。
前院值夜丫鬟見是她,心照不宣将人帶去江舟的屋子。
“咚、咚、咚”
“誰啊?”屋內傳出江舟的聲音。
“嗯?怎麽不說話?”江舟疑惑,起身開門,見到門外之人,神色一頓,臉上立刻露出欣喜,伸手便将人抱進懷裏。
值夜丫鬟見狀,低下頭,等着主子進屋,方紅着臉匆匆離開。
“你怎麽來了?”江舟握着她的手,眼睛澄清,一閃一閃,仿佛裏面藏了星子,直勾勾盯着林沐挽。
“那我走?”林沐挽佯裝轉身被江舟一個用力拉進懷裏,“更深露重,小娘子還是在小生這裏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吧。”
林沐挽垂頭彎了彎唇,伸手在她腰上擰了一下,江舟呲牙,“嘶~”一手捂這腰,委屈道:“你怎麽還掐人?”
林沐挽自她懷裏退出,微微嘆了口氣,有些無奈,自己明明沒用力,這個傻子裝也不會好好裝,叫這麽誇張,一看就很假。
明知道很假,她還是配合着在她的腰上揉了揉。
“娘子。”江舟彎腰湊過去預備親吻一下她軟軟的臉頰。
林沐挽微微後退,別開臉,江舟親了個空,不死心幹脆大着膽子直接彎下腰将人打橫抱起,走至床榻前将人放下,“先到裏面躺着,我有話跟你說。”
林沐挽擡眸望着她,不确定她要說什麽,見她一臉嚴肅,神色也跟着嚴肅起來,褪了鞋襪爬到裏面躺下。
“你的舅舅是否叫趙茂?”
林沐挽一愣,應:“嗯,你怎知?”
果然如此,江舟眉頭越皺越緊,夢裏那個手握證據的将軍就是趙茂,難怪她一見到就覺得眼熟,竟然是林沐挽的親舅舅。
那麽以後林沐挽一定會跟這個舅舅反目,甚至這次來慶州都有可能是這個趙茂故意引她們來的。
不行,她要想辦法帶林沐挽和林母盡快離開慶州。
見她發愣,“怎麽了嗎?”林沐挽問道。
“嗯?”江舟回神,目光望着她。
心裏忍不住想,要怎麽讓林沐挽相信她的話,如果不是出于信任林沐挽又怎麽可能給趙茂寫信。
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先不跟林沐挽說,于是她拐了個挽,笑道:“你今天讓舟舟送來的東西是什麽意思?”
?!
林沐挽沒想到她如此問,臉色倏地一紅,別開臉,咬唇不語。
“嗯?”江舟見狀扯了扯她的袖子,疑惑道:“有什麽不能說嗎?”
能說嗎?
林沐挽抿唇,擡眸,“①九葉重樓二兩,冬至蟬蛻一錢,煎入隔年雪煮沸可治世人相思疾苦。我尚缺一味藥,無解。”
江舟心口一滞,視線緩緩移到她的眼睛上,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眼裏情意綿綿,她的眼眶微微泛酸,半響,應她,“我也很想你,很想。”
林沐挽臉色羞紅,垂下眸子,“去把蠟燭吹了。”
江舟吹了蠟燭,匆匆褪去外衣,掀開被角鑽了進去,只聽林沐挽驚呼一聲,人便被擁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