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加長豪車穩穩地停在檀灼在市中心的大平層公寓樓下時,外面下起了霧蒙蒙的小雨。
檀灼下車撐傘走了幾步,風刮得傘有些晃動。
回憶起在車內确認的結婚協議,她突然停下腳步,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下意識轉身。
賓利尚未啓動,後排車窗半開 ,隔着朦胧雨簾,年輕男人的側臉輪廓極為優越,神清骨秀,大概是準備在回程途中看文件,戴上了細框的銀邊眼鏡,透着一股子生人勿進的薄情勁兒。
總之并不像是會随随便便和不認識的破産未婚妻履行婚約并不求回報的好心人。
朝徊渡若有所感,掀眸靜靜地看了過來:“還有什麽事嗎?”
晦暗光線中,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似蘊藏無數秘密,卻無波無瀾,仿佛這場婚姻事并未引起他半分波動,甚至不如工作重要。
檀灼緩了緩神,走近車廂,被雨霧浸得有些潮濕的睫毛烏壓壓地垂落,“那你呢,需要我做什麽?”
朝徊渡娶她,肯定別有用意。
如果朝徊渡跟她結婚是天上掉餡餅,那不立婚前財産協議,那就是餡餅中的巨餅。
這餅……越大,就越難啃。
少女漂亮臉蛋上的表情執拗,一定要立刻得到明确的答案。
她彎腰靠近車窗時,一直披散在身後的長發跟着往胸前墜,露出一截纖細脆弱的頸子。
上面一道道色澤未淡的吻痕,像被兇獸種下的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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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憐。
朝徊渡視線停頓了幾秒,難得生出兩分菩薩心:“檀小姐,這麽沒耐心,談生意會吃虧。”
檀灼本來就嬌氣,彎腰了這麽久,舉傘的手腕都酸得快握不住了,他還說些自己聽不懂的話。
于是直接上手,幹脆利索地幫他把車門打開了,“上樓坐坐。”
今天必須得把這事兒聊明白了,不然她睡不着。
下一秒。
夜風伴随細雨一股腦灌進車廂內。
坐在前排的崔秘書凍得打了個哆嗦。
眼觀鼻鼻觀心:檀小姐行事出其不意又膽大包天,難怪朝總決定履行婚約。
反倒是離風口最近的朝徊渡,并未因她的動作而發怒,冷靜地摘下被細雨蒙了一層水珠的眼鏡,放回置物櫃中。
薄唇輕扯出諱莫如深的弧度:“我的榮幸。”
檀灼怔愣間,朝徊渡已經下車接過她手裏的雨傘,矜貴服帖的西褲勾勒出男人筆直修勁的長腿,走動時散發着蓬勃的力量感,如藏匿在冰河下的熔岩,充滿遐想。
但檀灼總覺得他這話有那麽點……不對勁。
上樓坐坐有什麽榮幸不榮幸的。
嘶——
好像是自己的話術好像有點問題!
上樓坐坐。
朝徊渡不會以為她說的是——‘上樓做做’吧?!
不會吧?
不會吧!
似乎覺得她表情有趣,朝徊渡将傘往後移了幾寸,好心般提醒:“近些,我淋濕了。”
檀灼走近,仰頭望進男人那雙清清透透的琥珀色眼瞳。
應該是她想多了。
人家這麽紳士,還纡尊降貴地撐傘怕她淋濕,能有什麽壞心思。
幾秒後……
等等,誰淋濕了?
紳士個毛線!
-
很快,檀灼就後悔請這尊大神上樓了。
因為電梯一開,滿目花海。
撲面而來的玫瑰花香,從電梯口蔓延到她家門口的火紅色玫瑰鋪滿整個過道,甚至把門都堵得死死的。
這套房子是爺爺送她的十八歲成人禮,鮮有人知道這套房産,現在居然也跟工作室一樣,堆滿大片大片的玫瑰。
意味着,她唯一的淨土也被某個追求者發現了。
重點是,當着未來老公的面!
檀灼反應極快地假裝去看門牌號,然後恍然大悟狀準備退回電梯,“走錯門了。”
下一刻。
男人修長手臂擋住她的去路。
朝徊渡看着未婚妻門外這漫天的‘浪漫驚喜’,緩緩俯身,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這麽心虛,是男朋友送的?”
明明是笑的,偏生話語浸透了寒意,在她白玉似的耳畔溢出簡潔的審判,“你騙婚。”
男人冷調的檀香侵略性十足地破開滿室的玫瑰香,寸寸逼近,強勢地灌進了她的呼吸。
除了流動的香,一切仿若靜止。
檀灼腳步淩亂,不小心踩到好幾朵玫瑰,花液溢出,香味越發濃郁。
少女纖薄後背慢慢抵在牆壁上,仿佛只能聞到男人身上的白檀香。
心慌意亂的同時,求生欲也爆棚,檀灼立刻否認:“我沒有!”
她怎麽敢騙婚朝徊渡啊!
這男人這麽恐怖。
她委屈巴巴地仰頭,撞進男人似無機質的瞳孔,剛準備繼續演,突然結巴了一下,“只…只不過本小姐魅力太大,追求者衆多,其中……不乏一些沒素質的。”
朝徊渡撐在牆壁上的掌心緩慢下移,修長指節掠過她耳畔散亂的烏發,似在捋順。
聲線溫沉幾分:“是嗎。”
“是!”
危機警報解除。
只是……檀灼細眉微蹙,門都被花堵死了,怎麽進去?
光影切割下,男人挺拔的身姿極具壓迫感。
少女明亮的眸子烏溜溜地轉:嚯,這不是現成的勞動力嘛!
“朝總幫個忙?我搬不動。”
說罷,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纖纖皓腕,表示她是柔弱無助小嬌花一朵,還膽大妄為地扯他的衣袖。
朝徊渡穿了件黑色襯衣,此時袖口被檀灼扯得上移,露出線條流暢的半截手臂。
他反握住少女冰涼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似是警告。
檀灼縮回了自己亂拽的小爪子,很輕地哼了聲,“一個大男人,露點肉怎麽啦。”
下一刻,朝徊渡的衣袖重新滑至腕骨。
他神色平靜地從少女那截雪白如藕的皓腕上移開視線,打電話通知保镖過來。
檀灼:好吧,差點忘了這位不是普通男人,是随時出行擁有十二個貼身保镖的男人。
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朝總幹體力活的樣子了。
在她遺憾時,保镖上前詢問:“檀小姐,搬哪裏去?”
追求者們送的花,擁有共同的下場。
檀灼對待真正的t嬌花,就很冷酷無情,指向走廊窗戶:“樓下垃圾桶。”
真嬌花和假嬌花,注定只能存在一個!
玫瑰太多,雖然保镖們已經很小心了,但搬動時偶有花瓣上下飄動。
按理說女孩子都喜歡漂亮花朵,但檀灼眼眨都不眨,毫無心疼之色。
色彩濃郁的花瓣四處飄散,暗香萦繞,朝徊渡淡淡瞥過,仿若閑談般問了句:“不喜歡玫瑰?”
致命問題!
危險危險!
檀灼內心警鈴大響,一雙明眸輕顫了下,斬釘截鐵地表态:“不喜歡。”
“我是個有原則的女性,只喜歡老公送的玫瑰!”
說話間。
一片豔色花瓣輕飄飄地從她眉心往下墜,即将貼到唇珠時有點癢,她下意識想抿。
朝徊渡擡手撚住花瓣邊緣,抛進旁邊已經裝滿玫瑰的塑料垃圾袋內,看着它彙入其中。
才接過崔秘書遞來的消毒濕巾,動作矜雅地擦拭着碰過花瓣的指尖,雲淡風輕地應了句,“嗯,這些玫瑰配不上你。”
檀灼很不謙虛:“我也覺得。”
她比玫瑰更美。
終于清空了,檀灼輕舒了一口氣。
邊開門,邊示意朝徊渡往裏看,“檢查檢查,我沒藏野男人哦。”
這時。
靠牆邊的複古鐘表咚了幾聲。
指針指向十點。
“這麽晚了。”檀灼掃了眼時間,她這裏沒有來過客人,随手拿了個自己用的陶瓷杯,倒了杯白開水。
随即雙手端過去,表現的極有誠意:“男人要多喝熱水。”
絕對不是她待客偷懶。
朝徊渡看着這個過分可愛的貓耳杯。
微妙地頓了下。
檀灼眨了眨眼:“你不喝嗎?”
“大半夜,像我們朝總這麽自律的人物,應該不喝咖啡不喝茶了吧。”
朝徊渡指尖掠過貓耳,在她期待目光下抿了一口,輕描淡寫地給予評價,“檀小姐很溫柔貼心。”
而後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
人設很穩。
檀灼放心了,想到請他上來的目的,她想直奔主題,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看少女滿臉寫着糾結。
朝徊渡很有風度地遞了話題過去:“朝家關系複雜,派別衆多,朝太太這個位置,不是那麽容易坐的。”
檀灼想起那張随随便便就到手的麓堇黑卡。
還有最近這些亂七八糟的追求者。
就她現在這處境,朝太太總不可能更差,更何況……
想通之後,少女終于放松地靠在沙發上,淡緋色的眼尾微微上揚,“朝總這麽厲害,肯定會保護我的,對嗎?”
她很聰明。
熾白璀璨的燈下,男人眉目沉斂優雅,雙手若無其事地交疊,指骨輕輕摩挲,恍若在權衡利弊。
片刻,他才微笑應下:“自然。”
兩人談了近一個小時。
比如朝徊渡真正掌權,需要結婚後拿到族徽戒指,才算是祖宗認可的繼承人,不然名不正言不順,集團高層依舊蠢蠢欲動。
沒時間清算個人財産,不做公證也有了原因。
檀灼懂了,大概就是朝徊渡為了名正言順掌權确實缺個老婆,而她恰好也撞上去,他們兩人之間還有一紙長輩留下的婚約。
這時,鐘表又響了。
指針已經轉向十一點。
對方目的明确,檀灼也松了口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便沒有繼續留朝徊渡的意思,剛準備站起來送客。
忽而,她放在沙發邊上的手機響起。
檀灼不設防地打開短信。
是陌生號碼:【我送你的玫瑰是特意從國外空運過來,像你一樣明豔耀眼,檀灼我這麽愛你,你怎麽能把它們扔垃圾桶,還帶別的男人回家?】
這段時間,檀灼收到過無數類似的消息,都是給她送玫瑰示愛的。
她熟稔地打算将號碼拉黑。
誰知,沒等她拉黑。
下一秒。
屏幕乍然出現一張上半身光裸的男性肌肉照片:【大不大?硬不硬?】
【他有我大?有我硬嗎?】
“???”
突如其來的色圖,吓得她腳下一滑,腳尖恰好勾住地毯邊緣,整個人搖搖欲墜朝站在對面的男人撲了過去。
手機也跟着從手心掉落。
朝徊渡被馥郁嬌軟的少女身軀撞了個滿懷,接住檀灼的同時,另一只手也接住了下一秒就砸她腳上的手機。
隔着薄薄的襯衣料,檀灼清晰感受到朝徊渡腰腹間緊致堅硬的腹肌,輪廓清晰,線條完美,碾壓所有男人!
卻發現他在看到了屏幕低級的言語後,素來清清淡淡的眸光驟然冷下。
差點忘了,這位是名門世家養出來的繼承人,應該沒見過這麽粗俗的話。
檀灼立刻站穩收手,堅決不占朝總半點便宜,氣急敗壞地表态:
“什麽東西呀,還敢跟你比!”
“我們朝總做/愛睡袍都穿得整整齊齊,是個文雅人。”
“誰跟這種變态似的,大半夜給美少女發半裸照,沒有公德心!”
面對‘文雅人’的誇獎,朝徊渡沒有半分被誇獎的愉悅,神色沉斂地看着屏幕。
果然,下一秒。
對方又發來消息:【我看到他抱你了。】
檀灼背後陡然一涼。
下意識貼近旁邊極具安全感的高大身影,而後環顧四周,“這人、他、他是在我家裏安裝了監控嗎?”
朝徊渡将她手機收走,并且拉黑對方,這才淡聲詢問:“住這裏還是跟我回家?”
“跟你跟你跟你!”
檀灼緊攥着朝徊渡的衣袖不松,生怕他跑了。
雖然從小追求者衆多,其中不乏一些為了博她歡心做出示愛舉動,例如之前各種送玫瑰禮物,但這種跟蹤她的變态,還是第一次。
尤其對方還在暗處,還一直盯着她!
就很可怕!
少女語速很快,極力想克制恐懼,但一瞬間驚慌又無措的臉蛋,被熾白燈光刺激到潮濕的眼尾,一舉一動,都浸透着驚心動魄的華豔瑰麗。
這樣過人的容貌,有權勢財富的滋養,自然可以盡情釋放自己的美貌與魅力,可一旦失去了遮風避雨的靠山,又長在觸手可碰的位置,誰都想将她摘走。
理智說她很麻煩。
但獨占欲完全占據上風。
男人冷冷地吩咐保镖:“拆掉所有監控設備。”
“找到人,解決了。”
檀灼一害怕,話就多,“解決了,是要滅口嗎?”
朝徊渡緩緩垂眸,聲線是一如既往的清冽音色:“害怕了?”
檀灼原本是開玩笑的,但朝徊渡的神情好像不是開玩笑,“要不……還是交給警察叔叔解決吧。”
見她真怕了。
朝徊渡幹淨指尖碰了碰她泛紅的眼尾,低涼聲線終于染了幾分安撫意味:“放心,朝家做的是正經生意。”
*
朝徊渡所居住的‘泰合邸’坐落在江城新富人區骊清路,據說請北城那邊的大師算過,是整個南方區域,風水最好的中心地帶,當時一經開盤,全國各地的大佬蜂擁而至,後來還有幾個購買名額上過拍賣會,拍出了天價。
被圈內人私下戲稱為‘帝王宮’,只有皇帝才住得起的地方。
這都是極為隐秘的傳聞。
總之,能拿下這裏的別墅,那絕對不單單是財力,還要有絕對的權勢。
而朝徊渡在這裏有三套。
還全部打通了,連成一片,占地約五六千平,像極了莊園,進出要開車。
檀灼畢竟是豪門大小姐,尤其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但……也沒見過這樣的。
這就是真正的名門世家的財力嗎。
據說這裏還只是朝徊渡暫居的地方。
她信了,朝徊渡光資産清算就得耗費三五個月時間。
這男人膽子真大。
連財産公證都不做,真不怕她離婚分錢哦。
經歷一場不好的事情,又換了陌生的地方,檀灼本以為自己睡不着,沒想到……一夜天明。
翌日。
還是被電話鈴聲吵醒。
華美奢靡的房間內,陽光灑在暖色調的彩窗玻璃上,又反射至偌大床上。
一只白皙纖細的小手磨磨蹭蹭地從薄毯裏伸出,好不容易才摸索到手機。
檀灼迷迷糊糊看到屏幕顯示:“喂,師兄?”
梅溪汀:“師妹,垣先生買下你那個青花瓷瓶了!”
檀灼被天降錢錢砸醒了,驀地坐起身來,含糊的語調都清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萬?”
“沒錯。”
“be愛情真值錢。”
聽那位垣先生說了好幾個小時的愛情故事,還以為他要砍出個超低價呢。
沒想到,人家真為了長輩們下輩子長長久久,以這個價位買下。
首次生意做得很順利,檀灼對自己未來的古董事業,有了信心!
挂斷電話,四周華美卻陌生的環境,讓她愣了一下。
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是住進朝徊渡家裏了!
離朝太太又近了一步。
更慶幸的是,朝徊渡給她獨立的空間。
沒有要夫妻義務的意思。
讓檀灼長舒一口氣。
她其實還沒有做好長久的和一個男人、毫無秘密、夜夜睡一起的準備。
一下樓。
朝家的廚師團隊已經做好了早餐,中式西式皆有。
管家以及傭人們也随時待命,伺候她用餐。
比她家破産前的傭人們要訓練有序的多。
檀灼并不覺t得被伺候有什麽不對,她從小到大都被伺候慣了。
見偌大餐廳只有她。
随口問道:“朝徊渡呢?”
對于檀灼直呼朝徊渡名字的事情,管家面不改色:“先生去國外出差了,為期一周,請您自便。”
嗯?
檀灼看着超大的莊園別墅。
這周就歸她了?!
既能享受豪門生活,還沒有疼死人的夫妻義務!
今天好事兒真是一個接着一個。
朝徊渡不在家,檀灼大概參觀了一番,雖然裝修極盡名門世家的底蘊,但有很多細節地方不合她意。
住起來不舒服,得改造一下。
朝徊渡雖然說讓她自便,不過……她目前的身份,她是以主人的身份自便呢,還是以客人的身份自便。
這非常重要。
檀灼視線觸及到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機,略微遲疑幾秒。
但她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最後還是順從本心地打開微信。
發現朝徊渡竟在她的好友列表裏了。
什麽時候加的?
上次被師兄打斷,她記得沒加呀。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問清楚自己目前在他家的身份地位。
豈料。
一點開,對話框彈出她之前沒敲完的申請消息:【你老婆(……】
顯示已發送。
你老婆——你老婆——你老婆——
檀灼滿腦子都被這三個字包圍了。
好好好。
不用問了。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