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剛才後面鬧的動靜挺大的。整個教室的人都轉頭往這邊看了,就在前排的嚴墨自然也是。

其實陸廷原本不必那樣做的,像這種事放在以往也都是随便笑笑就過去了。反正事後他們誰也不會放在心上。

當時後排他們吵起來的時候,嚴墨也轉頭去看了。

于是看到了臨打架前劍拔弩張風雨欲來的場面。真不是開玩笑的。所有人都在緊張兮兮地地拉架、扯開話題。

在那過後他猶豫一下,還是去找了陸廷。

去的時候氣氛也不太好。陸廷正在氣頭上,空氣冰凍凝固了,更讓人說不出話。

在前排坐下來後的嚴墨看了這個自己暗戀的人一眼。

現在嚴墨也不執着于跟陸廷保持什麽距離了,反正也是做無用功。

他對陸廷……既喜歡,又讨厭。

畢竟一學期兩人吵吵鬧鬧的也這樣過來了。而且不可否認地,陸廷後面的确是幫了他很多忙。

煩人的時候是真煩人。而嚴墨在和他的相處中,也發現了這人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

他原以為陸廷是理性派,但其實在這人身邊會發現,他的行事風格實際上更偏向感性派一點?

嚴墨剛才的笑也是,當時他一眼看見了那個在乎形象的陸廷在偷眼看過來時的微表情,發現了陸廷撒氣時也有這樣頗為孩子氣的表情。

他也是笑完了之後才意識過來,原來自己現在已經能跟陸廷像這樣平常地相處了。

是一件好事。回到座位的嚴墨心想。

比以前好太多了。比之前那個對陸廷的戒備心密密麻麻像刺猬尖刺一樣,與陸廷的相處中處處敏感的嚴墨已經好太多了。

決定不再刻意和陸廷保持距離後的這段時間裏,嚴墨終于不得不承認,兩人還是在這個高三迅速變得熟絡親近起來的事實。

*

“寫什麽呢?”剛來的老八放下書包:“鬼畫符?”

專心于埋頭練字的陸廷頭也不擡,脫口而出:“宇宙究極無敵必殺學霸百分百致勝符。”

老八人還沒坐下來,探頭一看,陸廷桌上是那本屬于嚴墨的錯題本。

別說,他草稿紙上已經寫了一片大大小小的草書“解”字。因為連筆,最後一筆豎着拖得長了,真像已經學習到精神失常的高三生在尋求超自然的力量,畫符。

“解”是他們理科生寫大題的第一步。因為使用頻率極高,衍生出了各個不同的寫法流派。

像嚴墨這種的,酷炫漂亮得自成一派。

這是由嚴墨大師親自開光法力加持的“解”字。

興許是他平時找嚴墨問題問多了的緣故,對嚴墨的“解”也有了特殊的濾鏡。

陸廷琢磨着,是這人書法功底深厚的原因嗎,嚴墨寫的“解”字,筆走龍蛇力透紙背,一揮而就矯若驚龍,閱卷老師為止震懾,競争對手為其折服……

老八:“哥,濾鏡別太過了。”

照他看來,這不就極其通俗泛濫的三二一寫法嗎,左邊偏旁是3右邊是21連筆,圖的就是一個夠快捷省事兒而已。

即使是嚴墨大師也一樣。理科生必備技能罷了,連他都會好嗎。

老八奪過筆在空白處也一筆而就寫了個解:“喏,這不就一模一樣。”

陸廷:“兩模兩樣是吧?”

老八:“這倆有什麽區別我問你?”

陸廷:“你懂個屁。”

老八送給他一個中指,陸廷不屑一顧地接着專心練字。

陸廷有一個發現。

最近嚴墨對自己态度變好了。

就比如說,對他笑了。(注:不是做夢)

還比如說,這幾天對他說“不”的次數顯著減少。不知是不是錯覺,講題也更有耐心了。

這仿佛是一種信號。

一種佐證陸廷心中猜測的信號。

在陸廷已經習以為常的思維裏,自己始終都是俯視這一方的角度。觀察他們,觀察那些人的表情,以及什麽時候會有動作——向自己告白。

他腦海裏浮現那雙淡漠平靜的眼睛。嚴墨的眼瞳烏黑發亮,形狀格外漂亮。

裏面湧起一些無聲卻深沉的情緒時,眼睛會更好看。

至于他為什麽會有嚴墨表白的猜測。

咦?

因為嚴墨不是本來就喜歡他嗎?

當然是他跟我告白啊。

嚴墨的确和長久以來他見過的那些人都不同。補充:在喜歡他的人裏面。

沒錯。再怎麽不同吧,但說實話,也是個喜歡自己的人,和那些人本質上還是一樣。

但陸廷得承認,他發現自己并不讨厭這樣就是了。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種新奇的體驗。

果然是這樣嗎,他還挺喜歡跟嚴墨待在一起的。

他最近有時候會慶幸。嚴墨喜歡的是他,而不是別的人。

*

到了後面倒數二十多天的時候,在學校裏的日子就像做夢似的,每天都是渾渾噩噩同時又清清醒醒地看着時間從自己身體裏無聲無息地溜過去了。

日複一日,試卷夾成倍地變厚,老師講課的語速日漸緊迫。時間就跟開了倍速一樣飛快溜走。

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提起的事情。

哦,如果非要說有什麽新聞的話。

班主任在這周一的班會課上通知了畢業照的事。

班上的人蠢蠢欲動起來。

于是這個原本平平無奇的星期三在這群高三生眼裏便有了特殊的意義。

因為今天是拍整個高三唯一一張集體紀念照片的日子。

下午的課表被特殊地騰出來了一節自習課。早在一大清早進班之後這些人就躍躍欲試地讨論起來了,說起了班主任今天特地穿西裝裙以及辦公室其他老師今日穿搭的事情。

直到鈴聲響起,興奮的竊竊私語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比一聲洪亮整齊的早讀聲。

一天枯燥平凡的學習生活過去。

下午,一班人坐在教室裏自習。在一片靜悄悄的空氣裏,樓下隐隐傳上來其他各個班級模糊不清的說話聲,一陣陣傳到樓上,惹得人心癢難耐。

他們有些人說,早在中午的時候學校裏就停了輛照相館的面包車。從剛才第一節課起就在學校的文化廣場那裏擺弄單反器材了。

他們學校送走無數屆畢業生的合影站架也被重新搬出來,重見天日。

放在學校文化廣場的中央,後面就是高大肅立的學校行政樓和高高飄揚的國旗,是多年以來學校慣例的黃金合影位置了。

班長陸廷從剛才就被喊下去了。

每個班都是由體委和班長帶下去的,于是需要有一個人在下面候場待命,負責跑腿以及等待負責人的協調。

聽着好像又一個班級的人集體拍完排隊上來了,樓道裏許多人的腳步聲雜亂紛紛。他們班裏的說話聲音量按捺不住地比平時大了幾分。

“哎呀,怎麽偏偏今天是陰天啊,光線好差嗚嗚嗚。”

“婷婷!婷婷!你梳子借我下!”

“我雙眼皮貼怎麽樣?好緊張啊第一次貼,對稱嘛?”

“……”

講臺上坐班的班主任煩不勝煩地敲了敲黑板。

效果立竿見影。

全班瞬間都老實了。

一片鴉雀無聲。各自看自己的書。

這種躁動的安靜一直持續到後門傳來一道腳步聲,以及随之而來的他們班長陸廷的聲音:“12班出來排隊!”

“轟”的一聲,傾巢出動。

一時間桌椅拖拉聲和說笑聲交彙,整個教室熱鬧不已仿佛解放。

隊形就是一直以來的固定隊形,在走廊按身高站成的兩排。

空氣中彌散着躍躍欲試的興奮因子。一群男生女生們按捺不住地七嘴八舌竊竊私語。

這可是傳說中的高三畢業照啊。

在每個畢業生的心裏,這張照片的分量和意義自然不言而喻。每個人都盡自己所能收拾好了自己,希望最後留下的是最好的形象。

嚴墨正如往常一樣地站在隊伍裏自己的位置中,聽着耳邊叽叽喳喳的說話聲,盯着牆面上的名人名言走神。

他們班長忽然走到他身邊,

“嚴墨。”陸廷壓低聲音:“一會兒下樓的時候你跟陽子換個位置。注意點不要被班主任發現,下樓梯的時候換。已經跟他說好了。”

全班一起下樓梯的時候隊伍最亂,最容易行事。

“知道是誰吧?就虎頭虎腦那個,李子陽。”放不下心的陸廷還特地指給他看後面那個人。

嚴墨看了一眼他神神秘秘的臉。也不知道在計劃什麽。

嚴墨也高,但還不算班裏最高的。在他之後還有一截隊伍尾巴。

在嚴墨還沒回答之前,隊列前面找不到人的班主任已經在高聲喊陸廷名字了。

陸廷要走了。嚴墨不作聲地排着隊,他的腦袋驀然被一只手揉了一把。把他的頭揉歪了。

陸廷還不忘囑咐:“記得啊!一定換!”

“記得!嚴墨!”

嚴墨不發一言地看着他小跑離開了。

一班人排隊來到樓下。

在他們面前還有兩三個班級左右的樣子。他們下樓到達現場時,有個已經拍完照的班級的人正排着隊,一個接一個陸陸續續地從架子上跳下來。

穿着正裝和行政夾克的校領導老師們正站在一旁觀看着,并指指點點。

真拍起來其實很快。

因為班級多且時間有限,全是流水作業,統一每個班站好後直接拍上三張待用,然後就排隊上樓回教室接着學習了。一模一樣行雲流水的流程。

合影站架有三個臺階。一個班一共站成四排,最前面一排椅子是給該班級的科任老師和班主任留的。

班主任插着雙手走過他們隊伍:“所有人校服扣子全都扣到最上面一顆,女生頭發紮進來,手上頭上的小飾品不要出現……”

整好隊形後總算輪到他們班排隊上臺階。

此時的大忙人陸廷和他們班的體委也終于歸隊。

按照陸廷原本就以權謀私計算好的站位,此時此刻跟自己一起站在最後一排的中間的,應該是等候已久的嚴墨才對。

這一刻的陸廷一臉惱怒難以置信的表情:“你誰啊?”

他看着自己身旁站着的人,簡直憋了一肚子火氣。

李子陽:“嘿嘿。”

陸廷氣不打一處來:“你嘿你……”

正前方的攝影師高聲打斷:“來了!12班準備好,倒數三二一的時候不要眨眼!”

陸廷看向他們下面一排隊伍盡頭的方向。

果不其然,嚴墨的位置是第三排的最後一個。

中間隔着十幾個攢動的腦袋,嚴墨沒有看他,他側影挺拔清秀,端正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始終目不斜視地。

陸廷此時還怒氣沖沖地皺着眉,他就這個表情朝前方看去。

“看鏡頭,預備,茄子——”

每個班級一共拍了三張照片。

第一張,陸廷垂眼斜斜看向前面第三排最後一個的嚴墨的身影。

第二張,他黑着臉,直瞪着鏡頭。

第三張,也是幾張裏最正式的一張,畫面裏的嚴墨跟陸廷都正面看着鏡頭。

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雖控制着情緒但仍然看得出他沖天的怨氣。

咔嚓一聲,就此定格住了他們高三這一年最後一張集體照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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