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走失的少年11

第79章 走失的少年11

“就算我再怎麽厲害，單憑我一個人，是很難從藺沉手下逃脫的。”

“所以是時隐幫了你？”翡向南聽明白了，但還是覺得費解，“可研究所所長，和你會有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救你？”

“當然不是為了我。”

“因為時叔叔和我……”雲舒遲疑了一下，“和雲霁是很好的朋友。”

聽到他直呼雲霁的名字，翡向南還有些錯愕，“他不是……”

“我叫不出口。”雲舒知道他想問什麽，貿然打斷了他，轉身靠到欄杆上，“他生下我去世的時候，才二十四歲。”

“而且我本就是不該出生的，是我害死了他。”

“不要這麽想。”翡向南心疼地抱住他，“這怎麽會是你的問題？”

“創造出我絕對是他們最愚蠢的決定。”雲舒輕哼一聲，佯裝無所謂的樣子，岔開了話題，“明早我就會離開，時叔叔的人會來接我。”

“我不走，他們就不敢貿然下手，那樣不知道要拖多久。”說到這裏，雲舒嘆了一口氣，“本來你們不用趟這趟渾水的，現在是非要你們以身犯險不可了。”

“怎麽了？”翡向南問他。

“簡溪背後的組織牽扯的關系網不小，具體是什麽情況時叔叔還沒有告訴我。但能讓他插手，多半也是觸及到A星的安危了。”

“簡溪他究竟想做什麽？”提及簡溪，翡向南的臉色立即變了，顯然不能夠理解簡溪的所有做法，“為什麽他會刻意黏着我？”

“他的目标是你們三個人。”雲舒拉了拉他的手安撫，繼續說道：“但初次見面的時候，蘭嶼過于強勢，而且初則和蘭嶼的關系過于明顯，所以他只能通過讨好你，來完成将我們騙到B星的目的。”

“目标是我們三個？”翡向南在腦海裏細想了能同時惦記上自己、初則和蘭嶼的危險人物，但毫無疑問是沒有。

他們一向不惹事，家裏也都是富了好幾代的，沒可能突然樹敵，還被盯上了。

“你們三個，最突出的特征是什麽？”雲舒見他仍舊疑惑，開口提點道。

翡向南立即明白過來，“家世？是為了錢？”

“沒錯。”雲舒肯定道，“至于是怎麽盯上你們三個人的，我也還不清楚。”

氣氛安靜了半晌，兩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沒再交流下去。

“難怪你不讓我标記。”Alpha短暫地将剛剛接受的複雜信息都抛之腦後，只想把握好這最後的溫存，“是為了不讓我産生分離焦慮嗎？”

雲舒無聲地看他，将他的整張臉都裝進自己的眼睛裏，目光柔得像是能滲出水。

Omega突然張開手，正面擁住他，“無論以後發生什麽，都不要害怕。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擁抱幾乎是最能讓人汲取到力量與安全感的親密接觸。聽到雲舒這麽說，翡向南心底也明白自己要面對的一切未知都會很驚險，卻足夠信任對方，當真生不出一絲害怕的情緒來。

“這是我們重逢後第一次分別，不知道要多久。”他摟住雲舒的腰，親昵地去蹭雲舒的鼻尖，像是在撒嬌。

聽到“第一次”，雲舒的睫毛顫了顫，不敢再去直視對方的眼睛，生怕他問出關于以後的問題來，只好順勢低頭親了親他的下巴，簡單地“嗯”了一聲。

-

雲舒幾乎是一夜未睡，到了第二天的五點左右，就聽到了窸窣的動靜。

小晚大概也沒有睡，眼見着黑夜徹底消散了，幾乎是到了太陽快出來之前，才起了身。

大約是在猶豫吧，他坐起身後，對着身旁熟睡的簡溪看了整整五分鐘。

“小溪。”昏暗的環境中，他極輕地撫了一下簡溪的臉，聲音也幾不可聞。

他頓了頓，說：“再見。”

看來已經做好決定了。

一個小小的黑影步伐很輕地走到了門口，停頓了最後一下，終于握住了門把。

為了不吵醒其他人，他開門的動作很輕巧，短暫的一聲“吱呀”過後，他終于邁出了這一步。

雲舒的視線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眼見着他總算下定了決心，心底也莫名輕快了一下。

——對于雲舒來說，這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僅僅是一個深受荼毒的Omega逃開了困擾他的一切。

走出房間的一瞬間，小晚從未覺得貧民窟的空氣這樣新鮮過，順着拐角處的樓梯到了一樓，他在滿地的玻璃碎片前駐足了片刻。

透過裂開的窗戶，可以看到那幾個男人還以昨晚的姿勢癱在地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

他長呼出一口氣，對于這短時間內天翻地覆的一切有了真切的實感，胸腔裏的心髒撲通撲通地開始跳了起來。

小晚将那間逼仄肮髒的屋子抛到腦後，開始朝着與雲舒約定好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他的步伐逐漸加速，突然徹底放開了自己，張開兩只手臂跑了起來。

清早的風像是阻力，卻也擋不住他要創造新生活的腳步。

初升的第一縷光照到他的身上，讓他第一次覺得陽光原來是個美好的意象。

再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白天與黑夜了，此刻小晚的心中，終于感受到了明天、下一個月、下一年。

此刻另一邊的公寓樓裏，簡溪半夢半醒間，摸到身側沒了人，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小晚？”他一時也顧慮不上其他人還在睡夢中了，就那麽喊出了聲。

這毫無疑問是得不到回應的，所以他更着急了，仿佛昨天剛剛認出小晚時的冷漠與抗拒都是假象。

簡溪站起身，礙于屋內偏暗看不清，只能借着微弱的光轉了一圈。

“你不用找了。”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的雲舒突然出聲提醒道：“我看到他出去了，屋外有人在等他。”

簡溪果然不淡定了，“又是誰？來找他麻煩的嗎？”

看來他心裏的确是裝着小晚的，那麽昨天傍晚時他的做派就全是演的。

至于為什麽要演，雲舒心底更加印證了踏入這片區域後，有人在監視他們的想法。

雲舒點點頭，“我聽到了争執聲，但小晚不讓我管他。”

“那你就沒管嗎？”簡溪的語氣瞬間冷了幾分，像是在控訴他見死不救。

雲舒順手将燈按開，視野亮了起來，其餘幾個人也陸續坐起來了。

簡溪這才收斂了幾分神情，低下頭避開混亂的視線。

雲舒卻反常地擺出一副凝重的神色，反問道：“所以你是在怪我嗎？就算我真的見死不救又怎麽了？”

他這話顯然是奔着戳人肺管子去的，饒是簡溪忍得再好，也瞪大了眼睛看過來，“你……昨晚你明明還救了他，為什麽不能再……”

說到這裏，他似乎也發現自己将這一切看得太理所應當了。

的确，于情于理，對于小晚的事情，雲舒想插手亦或是冷眼旁觀都完全可以。

只是他自己太想當然了，覺得雲舒看上去足夠善良，昨晚出手時也很果斷，所以下意識認為，雲舒就該再一次插手這件事。

“小晚怎麽了？”初則還處在狀況外，昨天他是真累了，就成了入睡最早也是睡得最香的一個。

“應該是又遇到麻煩了。”雲舒看向他解釋道。

初則心底并沒有覺得救了小晚一次，就必須得救第二次，畢竟他們只是過客而已，不可能完全解決掉小晚的問題。

于是他也皺了眉，“這的确沒辦法……”

況且當務之急難道不是該推進簡溪找親生父母的事情麽？這個B星，呆的越久越讓他感覺心裏發毛，早點結束也就意味着能早點回去。

“我去找他。”令大家都出乎意料的是，雲舒又再一次決定要去救小晚，“我記得那個男人長什麽樣，會容易一點。他們大概也沒走出去多遠。”

“那幹脆一起去吧？”初則聽他這麽說，不自覺就坐正了，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不用了。”雲舒幹脆利落地拒絕道，“總是這麽一大群人一起行動，顯得很奇怪，容易被盯上。”

簡溪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思考他說這話的合理性。

“啊？”初則面露難色，“你一個人出去不也很危險嗎？我還是覺得……”

“一會還要去問林嬸我爸媽的下落，她白天很早就會出門，如果錯過了恐怕又得再等一天了。”簡溪适時地出聲打斷了他。

現在小晚的安危有着落了，他就又急着考慮自己的事情了。

初則心底越琢磨越感覺奇怪，視線試探性地掃向雲舒，見他已經決定好一個人去找小晚，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總歸，一切都聽雲舒的，是準沒錯的。

為了不讓他們再生疑心，雲舒走到門口時特意交代了一句：“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你們如果問到下落了，可以在這裏等我再一起出發。”

初則忙應道：“那是肯定的啊。”

雲舒回過頭再看了他一眼，準确地說是将事務所的其餘三人都看了一眼，才擰開了門把手。

翡向南的視線随着他移動到窗口處，緊緊地盯着他的側臉，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

不知道為什麽，初則也沒有來地感到一陣心慌。

這不同于昨天夜裏雲舒跟着一群男人進了門，落了鎖。那時候起碼他還清楚，雲舒就在這間屋子裏，且完全有能力解決那幾個臭蟲。

可這一刻，雲舒的去向是不知所蹤的，他會到哪個角落去搜尋小晚，是走出這幢公寓樓，還是走出這片街道？幾點能夠回來？

似乎有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同時他又驚覺，原來雲舒是個如此令人安心的存在。一旦他離開，這個屋子裏的氛圍就瞬間冷了下來，像是變成了寒冬。

一向善良的初則第一次生出了不想雲舒去救小晚這個可憐人的念頭——在朝夕相處的夥伴與不必要的善意之間，他當然會選前者。

但架不住這是雲舒自己的選擇。

初則順勢掃了簡溪一眼，覺得雲舒會短暫離開也少不了他的原因。

簡溪感受到他視線裏的不滿，選擇無視地低下了頭，畢竟要雲舒離開的時機是很難創造的，雖然此刻他輕易做到了這點——似乎有點簡單得過了頭。

這或許也得感謝雲舒的心軟吧，從昨晚出手替小晚擋下災禍的時候，他就隐約有了這樣的知覺。

沒想到這份心軟，也陰差陽錯地成就了自己任務。

他此刻腦袋裏亂糟糟的。自己本身也才十七歲的年紀，要玩心眼玩過四個成年人，已經是難上加難。

所以就算是被套路了又如何，不管怎麽樣，那些人交代他的事情一件不差地都做到了。

應該……不會再挨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