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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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活着是一場悲喜交加的演繹,那天上的神一定是不小心把所有人都在這個月裏編排進了怨氣裏。
不下雨的天,烏雲罩頂!
(2)
誰都知道蛋蛋是個好學生。
她最喜歡的老師是紫衫教授。
因為教授病假,私塾裏覺得耽誤什麽不能耽誤教育,于是麻利兒又給找了個代課的。
巧了!紫衫教授因一身紫衣而得人如其名,這帶班的則鐘愛粉色,從上到下,連褲腰帶都是粉的,學生們便打趣兒地喊他“粉衫先生”。
然後先生伐開心了!
“一天到頭不想着學習,給先生起外號倒起勁得來!”
攤開成績單,全班最差九十五分。
“現在的孩子都不懂得尊師重道,敢給先生起外號。”
講臺上一捧常開不敗的花,花枝上系的紙紮寄語情真:祝紫衫教授早日康複!
“那麽喜歡自己的老師,就不要來上我的課了。”
結果,學生們很聽話就不來上課了。
妖怪們一貫沒有學習的概念。他們可以家傳,可以天成,可以一輩子只是妖怪,只有極少數的精英們才會想通過學習和修煉走上仙神之道。每一個來妖怪私塾的妖怪都是家族裏的驕傲和榮光,他們熱愛身為妖怪的自己,也尊崇高高在上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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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拒絕盲從和挑釁,蔑視無禮與自大。
他們不上課,因為有人讓他們的學習生活伐開心。
學生們不上課,校長也伐開心。
校長伐開心,粉衫先生就比原來更伐開心了!
于是學生們總算開心了!
(3)
自己原本迷戀、推崇、喜愛至極的,無論是人或東西,一旦變質了,那真是感覺世界觀都崩塌了的痛啊!
這幾天小歪日子很不好過。
他不明白,知道了宮宮是男的之後,那些泡酒吧的小女生幹嘛成天追着他哭天搶地?
“還不是你自己嘴快喜歡揭露真相?”我心驚膽戰地看着他臉上的油彩成塊成塊地掉,真怕他禿了。
“我只是說明事實啊!”
“你不知道美夢是經不起拆穿的嗎?”
“那她們怎麽不怨宮宮?他才是那個男扮女裝的假相!”
我掃了小歪一眼,誠實地表示:“這個世界是認臉的。”
于是小歪就伐開心了!
(4)
黑貓波波是格格家的管家。胖嘟嘟圓滾滾的身材一點兒不影響她行動和智慧上的機敏,誰都喜歡她。
可身為占星師的管家,波波也有她的煩惱。
管家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時年中無休的。
“我家格格又離家出走了。”
“這次好像是有計劃的旅游吧!”
“都一樣,就是玩兒。”
“你們很擔心嗎?”
“我很羨慕!”
過了幾天——
“阿苗這家夥,抽中了雜貨鋪的店慶大獎,去扶桑七天游。”
“運氣真好呀!”
“可以帶個伴兒,她問我去不去。”
“哇,好棒!去呀去呀!”
“太狼剛請了年假,他三十年沒休假了。”
太狼是占星師家的警衛隊長,一條大白狗,跟波波合稱黑白雙煞!
還過了幾天——
“‘角落’歇業了!”
“嗯!聽說了,小歪被人潑了油,臉都花了,宮宮請假帶他去天津找最好的畫師勾臉。啧,多大仇啊?現在的女孩子真狠,動不動毀人家容。”
“天津,真好啊!”
波波伐開心,很伐開心!
(5)
我不是太歲!
我是阿布用尾巴上的毛做的替身。
太歲沒有手和腳,不能去上學。
太歲沒有手和腳,不能去泡吧。
太歲沒有手和腳,不能去旅行。
太歲每天聽人家吐苦水,滿腹糟粕,都是負能量。
太歲不好意思傳播八卦。
太歲伐開心了!
第十九天、花事難了
(1)
四季有常,花期苦短,即便盛開後迎來的是凋落,仍要一夕綻放。
“百花向陽,這便是花的向往,縱使一死,也要在青天白日下開一回,活一回!”
(2)
每年他都在江邊流放一盞荷花燈。
必然是白色的!
黃色的蕊芯裏盛一豆磷輝,那是螢火蟲尾上采集的微光,用三合花露交換得來,不會在随水逐流的途中湮滅于風浪的澆灌。
連他都不知道,這燈終于能否到達預期的港灣。他只是每年流放着,像流放自己的心。
七月半燈河彙流!
他的燈卻早已去往下一個江口。
每年他都早來一天,提前守候!
蕊爺的故事我從沒聽他自己講述過!
只有這一個花妖的過往,由別人的口中向我流傳。
花名“合歡”,瓣如緒,根根都似蕊。
花語如花名:恩愛相對,夫妻好合!
而蕊爺,已獨自在江邊站過了七百個盂蘭盆節。
伐木造器,偏拆了合歡!
“那船就是自這河上起航,一去未回還。”
所以蕊爺每年都來!等一條船,等變成了船的妻!
(3)
沒想過蕊爺會來我這裏。
他一身緋衣,腰上系條淺黃色的細帶,春情盎然的着裝卻暖不了臉上冷冷清清的神情。
猜測莫非他下決心要跟我說一版他自己的感悟,可他來了寒暄,之後就只是坐着,默默看着隔在我們中間的樹墩子。
那是阿布不知從哪裏尋來的一節鋸木剩下的根結,表面平整,與我做個桌子正好。
突然我想到蕊爺的妻子就是被人砍了做成船漂流而去,這樹墩子豈非叫他睹物思人?
我不由暗暗揣摩蕊爺的神情,越看越覺得他要發飙!
這時候最恨自己沒有腳了。情急正欲大喊“好漢且慢”,那邊廂居然幽幽然開了腔。
“你的水……”
“要多少盡管拿去!”
“呃?”蕊爺為我的慷慨所驚絕,略略愣怔後撇了撇嘴角算是個笑,“謝謝!我是問,你的水能治病吧?”
我忙不疊用眨眼代替點頭:“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療效顯著,童叟無欺。您來幾斤?”
蕊爺撫了撫額。
我似乎看到他眉頭輕輕皺了下。
的确,劑量是個比較頭疼的問題!
“能叫人忘記麽?”
這不是治病,這是害病!
“忘記痛苦!”
蕊爺,麻煩出門左拐!請沿着狐貍腳印走,麻沸散一家住阿布隔壁。
“因為忘不掉,所以我難過了七百年。”
對不起蕊爺,我是靈藥,可我治不了心碎!
我看着身上不由自主滲出來的太歲水,身體開始一點點縮起來好像怯懦的膽小鬼。
“喝一點兒吧!”我邀請蕊爺,“它也許不能讓你真的忘卻,但起碼它挺好喝的,喝多了,也不會讓你更難過。”
蕊爺掬了一捧太歲水,淺淺地嘬下。
(4)
傍晚,溫涼來的時候,我告訴了他蕊爺來過的事。
溫涼點點頭。
“是我讓他來的。”
我有些意外:“為什麽?你應該知道……”
溫涼又點頭:“嗯,太歲水幫不了他!哪怕把你整個兒吃了都無濟于事。”
太好了,不用死了!
“那你還?”
“他找到我打聽博物館方面有沒有古跡開發水下探秘的打算,或者過去是否有過類似的活動和發現。”
“他是懷疑……”
“嗯,大約他也覺出來了!七百年,妖怪都長生,即便原身遷移相隔兩地,只要精元不滅,總有機會遇到。何況,蕊爺放了七百年的河燈了!”
“荷花燈是托給亡靈的,川鬼拿了荷花燈就可登彼岸入輪回。蕊爺七百年來一直知道世上沒有他的妻子了,他是在招魂。可樹妖,有魂嗎?”
溫涼嘆了聲:“唉,他也是個癡妄!聽說那株合歡被砍伐後,樹墩也被連根拔了,不知道拿去做成了啥。那時候他們夫婦成妖都不久,精元不穩,原身又遭分裂,恐怕是拼湊不成完整的虛像了。無非,灰飛煙滅!蕊爺望着,至少這精元夠補成一縷幽魂,可以在輪回中修成凡胎,再返世間。可那又談何容易啊?!”
“所以那荷花燈其實……”
“其實他包進螢火裏的都是自己的精元吶!跟凡人的心是一樣的。”
我低下頭來。
“你應該也看出他的肉身不穩,虛像明滅了吧?”
我頭低得更低了,整個身體佝偻着,又變成了蜷縮起來的一團肉疙瘩。
“他喝了太歲水,總歸是好的。”
“但太歲水不能阻止他消失。我不會補心!”
“很好了!”溫涼拍拍我,很輕很柔,“你做得很好了,肉肉!比我們都好。我們連給他一杯喝下去會舒服點的水都做不到!”
我以為傍晚的山風将臉吹涼,後來發現,那是因為臉上早已經濕潤。
我不知道流出的算水,還是淚!
(5)
今年的盂蘭盆節尚早,我家門前卻妖魔鬼怪各路英豪頻出。
先是小井仙子“嗖——”的一下落在我身邊的巨石上,把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