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不能表現出點兒心疼和哀悼?”
我白她一眼:“他又沒有真的死,我也沒要去砍他,哀悼毛線啊?”
格格想了想點點頭,可又覺得不妥,死死擰起了眉毛。
唉,執着呀!不開竅的都是笨蛋!
還好蛋蛋是學霸,輕易就釋懷了,還饒有興致拓展話題。
“妖怪會自殺嗎?”
“不知道。”這是個值得探究的問題,“首先得搞清楚,作為妖怪什麽情況下會不想活。”
“難過的時候呗!”
“不對!”我堅決否定,“阿布哪回失戀不難過?妖怪大街都被他毀過,從來也沒見他說要去死。”
格格一舉扇子:“那是他傷心得不夠!”
蛋蛋擡起頭來又問:“怎麽樣算傷心得要死?”
格格:“就是想死呗!”
我:“說了等于白說!”
于是我們陷入了問答的死循環。
生命啊,果然是道無解的課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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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總拿我說事兒?”
晚上阿布和溫涼風雨無阻又來我這兒納涼。我将白天的讨論一提,本是想博學的溫涼給我一個解答,話才說了一半,阿布先跳腳了。
我一點兒不怵這狐貍。
“就是打個比方!”
阿布掐我的脖子——當然也可以算是腰,反正我上下一般粗。
“你怎麽不拿自己比方?”
“我又沒有失戀過,也沒有掉進陷阱裏夾斷腿,體會不夠深刻!”
阿布頓了頓,張嘴咬住我腦袋。
“啊啊啊——一口肉三兩!”
太歲水像血一樣流了我一臉,溫涼順手就把茶杯伸過來候在我下巴邊接着。
這一刻我确信,世上無真情啊!
“你松口!”
阿布不理我的抗議,換了一邊接着咬。
不出殺手锏不行了!
“嘔——”
阿布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手不停地撓自己的嗓子。
溫涼連水帶杯子一起扔到了涼棚外頭。
“火蝾螈的毒液,”我得意洋洋甩甩手上的汁液,“毒瞎你們這些逆賊!”
植物都會吸水,毒液經過左手流遍我全身。回頭我再坐清水裏泡泡,毒液就能析出來,而且對我是無害的,我沒有血液內髒。真是防身滅口的佳品!
好在阿布總是吓唬我,并不趁機占我太歲水的便宜,入喉不多。吐了一會兒,便晃晃悠悠爬起來攀上桌沿兒。溫涼好心将茶水遞在他手裏,他一飲而盡。
“老子瞎了就讓你養!”
我愉快地抖抖腳趾頭:“好啊!跟我一起曬太陽曬月亮,有光就飽。”
阿布咳了兩聲,歪在桌上茍延殘喘,一臉痛心疾首。
“完了!妖怪裏最後一個善良人也被污染了。從此世間無道德!”
我鼻頭裏哼一聲:“妖怪哪來的道德?”
狐貍哭了。
“連肉肉都能欺負我了,老子不要活了。”
于是我其實是妖怪裏最後一個可以被他欺負的人。
感謝神賜予我左手!
忽然溫涼站了起來,悶聲不響往外走。
我以為她要回去。
“天兒還早吶!”
溫涼在門口站了站。
“肉肉變了,我不喜歡。”
“嗳?”
不顧我的錯愕,溫涼徑自離開了。
(3)
我哭了半個時辰了。
涼棚內外一片菏澤。
“這不公平!”我看着蹲到樹墩桌案上避水的阿布,“憑什麽誰都能欺負我?活該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許你們沒事兒逗着我玩兒嗎?”
我太難過了!難過得要死!
真的想死!沒有朋友,毋寧死!
阿布也勸了我半個時辰了。能說的話他都說了,此刻詞窮,急得他一個勁兒撓頭。
“好肉肉,別哭了!”
這話他說了不下一百遍。
“溫涼逗你吶!”
這句的重複率跟上一句持平。
“你還有我呢!”
這句他最愛說,重點強調。
可沒有用。真正的傷心不會因為任何溫和的辭藻而有所消減,就像沒有藥可以令死者複生。太歲沒有血和心,但肉肉知道難過!
阿布傾身抱住我。
“肉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認識第一天開始阿布就給我們的友情下了定義。
“所以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嗳?我感覺心上一凜,忘記了啼哭。
“我不像你,跟誰都和和氣氣的。也許你覺得自己弱小無能,但對我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聽衆。不會離開,也不會聽過後嘲笑,因為自卑,你覺得誰都比你強,誰也都是特別的,這讓你心裏沒有等級和市儈。對不起我總是欺負你!我沒有想讓你不開心,只是我狡猾地知道你不會不理我。你永遠在這裏!”
阿布的臉埋在我背上,感覺有溫熱在流淌。
“我,我們,包括溫涼,我們只是習慣了。自私地以為你不會改變,自說自話給你定了前程。幾千年了,我們經歷了天地間許多滄桑巨變,于是在你身上期待不變。我們只是厭倦了呀,這長得乏味又無奈的生命!”
我感到了莫大的矛盾。
“因為乏味,不更應該追求改變嗎?”
“呵,”阿布笑,“改變得太多了,記憶就遠啦!”
我想我有些明白了。阿布和溫涼,前輩妖怪們不是在求不變,他們渴望的,是不朽!
我是太歲,從千年的石頭上生長出來。石頭千年來沒有移動過,我六百年只移動了十公分,長出一只左手。
沒有朋友們的幫助,我會發黴。我永遠不可能不朽。
如果沒有朋友的話!
我用左手擁抱阿布。
“就算有天我長出腳,比溫涼聰明百倍;就算我實現夢想踏上旅途去遠方,肉肉還是肉肉,我一定會回來在這裏等你們。那時候,我來講故事給你們聽!”
阿布手臂猛地勒緊。
“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活着呀!妖怪還死,太丢人了!”
門外流光忽暗,藤籬間似乎有白衣拂過。
溫涼這家夥!
第三十七天、路漫漫其修遠兮
(1)
潇潇要去旅游了。博物館跟外邦聯合搞了一個傳統樂器國之瑰寶的全球巡回展覽,八個月的時間裏要去十個國家,每個地方待三周,完全的公費旅游啊!
我很生氣!
不是因為我心眼兒小愛羨慕嫉妒恨,而是在我真誠地表達了也想去環游世界的願望之後,潇潇無奈地嘆息道:“太歲不具備文化産業宣傳的意義,要說靈藥,一般也沒有多少人出得起價錢來吃一口吧!不能帶上肉肉也是沒有辦法的呀!”
什麽叫不具備宣傳意義啊?我怎麽就不是文化啦?我是靈藥啊,可以延年益壽啊,千百年來被國人奉為至寶簡直是傳奇生物,冬蟲夏草還入了高檔禮品名錄,我怎麽就不能沖出國門走向世界耀武揚威啊?!
就算是美食展,我也要去!
許是為我的氣勢所震懾,潇潇直到離開我的涼棚都一直在打嗝。
自始至終溫涼都沒有說話,由着我開心到失落,任潇潇獨自離開。她只是熬着深褐色的苦涼茶,一顆冰清玉潔的石頭心靜得整個人都沁涼涼的。
晚上阿布過來,我迫不及待給他訴說委屈。即便這時候溫涼也還是默着,給阿布遞過涼茶去,看他喝下去又吐出來,咂着嘴罵娘:“奶奶滴,簡直藥一樣!”
可最後,阿布還是把涼茶喝完了。他說溫涼做的東西,味道再差都是好的!
把我感動得,差點就忘了抱怨。
當然,後來我還是想起了自己的抱怨,繼續跟阿布喋喋不休。
聽到最後,阿布既沒有一貫欺負人吐我槽,也沒挺身維護我,只是龇牙咧嘴笑着,問我:“肉肉,等月底開完族中年會,我領你去看海好不好?”
我愣了好一會兒,心裏頭向往卻說不出來。
溫涼搭了把腔:“怎麽?不喜歡海?那去高原避暑如何?”
我又愣了下,坐在地上斜着眼睛,視線在兩個好朋友的臉上移來移去,心裏有奇怪的情感湧出來。
“我想想!”
這是我這晚上最後的決定。
阿布和溫涼什麽都沒再追問,上更後便一道離開了。
草地上螢火星點,我熄了燈坐在涼棚門口,目送他們的背影融入夜色中。
(2)
仔細考慮過,這些日子我從阿布那兒學會了替身術、轉生術、馭術,跟溫涼學會了張簡單的結界和保命三劍,用太歲水和蛋蛋換了好多毒液,還向宮宮讨教了不少化妝技巧,我覺得如果是一次短途旅行的話,我一個人應該可以應付。
于是我爬上了溫涼給我做的滑板,夤夜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就在阿布和溫涼提議帶我去旅行的當夜!
作為太歲我沒有需要随身攜帶的衣物財帛,孑然一身慨然赴征程,我差點為自己的潇灑擊節叫好。
左手的竹杖一下一下在地面上留下大小深淺的坑,支撐着我的滑板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