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走在宅院各處,嚴謹認真地打掃侍奉,不卑又不亢。在對上格格的小臉時,睥睨的眼神中偶爾浮出淺淺的笑意,舉止輕柔而高貴。

整座宅院上下,從老家主至廚房的洗碗工都對波波十分滿意,老管家甚至把倉庫的鑰匙交給波波保管,足見信任與重視。

那時候,太狼還是個小小的門童,整天就是站在大門邊站崗衛戍,身姿筆直堅毅得好似一座石刻的雕像。

那時候,每天忙完了既定的工作,波波就在院子裏随意轉悠,不用擔心會有人阻攔打擾。她總要路過太狼面前,停下,轉身,走回去又走回來,循環走上好幾遍。或者就那樣面對面站下,雙眼一眨不眨,黃綠色的瞳仁直勾勾盯住太狼烏墨晶亮的眼睛,專注執着。

太狼從來不受她影響,真的将自己當作雕像一樣,縱然泰山崩于前也能巋然不動。

瞪眼瞪累了,波波也會調皮地作盡各種各樣的鬼臉。那自然是平日裏決計看不到的。除了格格,恐怕宅院裏再沒有人看到過一本正經以外的波波是個什麽樣子。她那些扭曲醜陋惹人發噱的表情這世上大約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格格,一個就是太狼。

即便這樣,太狼的表情依舊不曾崩壞過。這讓波波的行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盡是為了賭氣而為。可直到最後挑釁升級為菜刀砍落頭頂,波波還是沒能讓太狼的眼皮眨一下。

她都快懷疑太狼的真實性了。不止一次将手指直接戳上對方的臉頰,憑指尖的觸感來确認那是個活物,而非雕塑。她也試過“撓癢癢”這樣幼稚的行為,那還是格格提醒的。于是一大一小兩只貓曾經在無人留意時樂此不疲地用尾巴去瘙癢太狼,臉頰、脖子、鼻下,凡是露在制服外頭的皮膚無一幸免。奈何,仍然不奏效!

後來,波波接受了老家主的邀請,留在占星師家接任了女管家的職務。再後來,太狼也不做門童了,升職成為宅院衛隊長,不會每天站在門邊好似一座雕像。

“我以為,她會像欺負太狼一樣去欺負別的門童。可那之後,她卻再也不去門前溜達了。只有我一個人繼續想盡辦法要讓門童們動一動。一個人玩兒,真的很沒意思!”

格格的眼神還挂在45度的仰角上,高高地,望向過去。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波波突然什麽事兒都針對太狼,一個家裏的傭人,硬是被分成了犬派和貓派。連爺爺都控制不住局勢,很多時候就是和事老和稀泥,由得他們去争。”

老家主應該是察覺了端倪吧!所以才将感情交給歲月去辨明,放任底下人粗暴地在懵懂中摸索追尋。

“可我們誰都沒料到,波波有一天會想離開。她去考試,取得資格證後可以申請去貓族的役所當公務員,從此離開我們家,再也不是普通的管家了。我舍不得她,跟她大吵。爺爺也舍不得她,可反過來勸我,不要阻礙別人的前程。波波在我們家屈就了幾十年了,她有權力選擇屬于自己的未來。”

最後波波也沒有走,因為一次遲到了三十年的休假插在了自己的前頭。太狼也為占星師家辛苦守衛了幾十年,他也有權力得到一次屬于自己的悠長假期。只是這假期長得超過了申請表上的既定期限整整十天,待他歸來,波波已經永遠失去了那次考試的機會。下一場選拔,将跨過漫長的等待,落在六十年後。

也許,并非逾期未歸!而是,不能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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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秘密的心意不需說破,它始于一次眉眼的相觸,了然在下意識的舉手投足。

阿布領軍的那次對戰游戲,太狼名義上回宅院去搬救援,迎接他的卻只是一座肅清了的空園子,還有面前褪下了圍裙的波波。

也許她只是借故發洩,也許是跟阿布一樣太過投入,誰知道呢?她的每一次攻擊都實實在在沒有虛晃,太狼一讓再讓,最終不得不反擊。

“天吶,九命貓的妖化真可怕!波波的貓形跟我家宅子一樣大,比太狼足足高出半個頭。”

然而波波沒有贏,當然太狼也同樣沒有取得最後的勝利,兩敗俱傷的結果說不清究竟算不算最好。只是落在随後回來的衆人眼中的,是殘破淩亂的院子,還有倒伏在血泊中的黑貓和白狗。

波波傷了一條左腿,太狼胸口抓痕深深。

“爺爺真生氣了,我長這麽大從沒見他摔過杯子。”格格大約仰望得有些累,于是索性躺下來,手枕在腦後,“他把波波和太狼一起降了級,還讓他們去做女仆和門童。”

第二天,原本一心想要安慰波波的格格卻意外發現,波波踩着那雙舊時酷愛的黑色高跟鞋,一瘸一拐地溜達去了門前。她走得十分慢,但格格覺得那些踢踢踏踏的足音裏有難以名狀的雀躍。它們和着波波搖曳的毛尾巴的節奏,輕快地回蕩在寬廣的宅邸內。

“我又看見波波笑了。啊,其實也不算笑!就是眼睛很亮,那種有星星在眼底閃耀的感覺。”

莫非那就是知足後的幸福?

所以波波才會忘我徘徊着宛若起舞,卻在回旋時因腿傷踉跄失衡,跌倒下去。

“嗳?”

波波有些意外地望着托在腰際的手臂,穩穩的,十分有力。

太狼的眼神自上而下俯視着,滿目溫柔盡數落在波波眼裏。

彼此的凝望不過數秒,卻似傾訴了半生。

站穩後的波波整整衣衫緩步離開,高昂起頭顱,如初來時一般驕傲。

但她在笑,唇畔至眼角都是向上的喜悅。

那些眸光中流淌的缱绻,她懂了,他懂了,彼此都不再猜測,也不曾錯過!

(5)

“簡直太美了!”我感動得幾乎落淚,在阿布衣袖上揩了下鼻子,無限感慨,“這才是真愛!阿布你好好學學。”

阿布頓了頓,猛地抽回袖子,一把掐住我脖子:“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不行啊?”

“我只是就事論事。”

“我看你是故意插刀!”

這時,溫涼在旁邊涼涼補了一句:“肉肉也沒說錯。你屢戰屢敗多少回,人家一場就蕩氣回腸還善始善終,你真得學!”

阿布惡狠狠瞪她。

“是,阿布你得學!”宮宮笑吟吟附和。

“得學!”小榭也贊成。

“得學!”蛋蛋說。

“要學!”小歪說。

“學!”老白說。

所有人都在起哄,阿布臉上顯露出衆叛親離的悲怆。

我看格格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以為她也要給阿布補一刀。

然而她瞥了眼阿布後,卻擺擺手道:“唉,我瞧他學也是學不會的,這叫命!”

那天裏,整個妖界就見一只火狐貍追着只白色的波斯貓,瘋了一樣跑着。

看來格格的嘴和阿布的戀愛一樣,都是絕症,沒治!

第四十八天、大俠饒命

(1)

“角落”酒吧來了個外鄉人。

蜜獾莫莫是個十分溫柔好客的老板,于是他允許這個無依無靠的流浪妖在酒吧裏暫宿,一住竟過了半個月。

幾乎整條妖怪大街的妖怪都被這個外鄉人結交,他健談且爽朗,有說不完的旅途中的見聞。而我是人盡皆知的故事宅,所以我的朋友們不約而同想起來要把我運到酒吧去聽故事。

就這樣朝來夕去,我也在莫莫這兒消磨了十天了。

真有意思!原來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不止人不同,連妖怪都跟這裏不一樣。我說的不單指種類,不單是語言,也包括妖怪們對自己的定位認知。

他們有些地方神也是妖,鬼也是怪,人也能成魔神;有的地方曾經把巫女驅魔人誣陷為惡魔;有的地方卻又信奉魔鬼崇拜。他們把不老不死的妖怪稱為鬼,又将花妖樹精當作仙子,他們說龍不是神,而是世界的劫難,手持利刃屠龍的勇士将是救世的明主,永垂不朽。

我聽得蕩氣回腸,也心驚膽戰!

如果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最終是将我熟知的觀念推倒洗牌,那我還是窩囊地留在我的巨石旁吧!

六百多年了,我懼怕改變。

翻天覆地,鬼才想要!

(2)

“我也不要!”大哥跳起來的時候腦袋又不小心掉落下來,順着不平的地面咕嚕嚕滾到了牆角裏。

我看着一只無頭的鬼橫沖直撞摸索自己的頭,而頭上的嘴兀自喋喋不休。

“十殿閻羅管着鬼域刑罰,鬼君一貫不拘小節,我這個孤魂野鬼才能在妖界跟你們厮混了幾十年,快樂得不得了。我才不要變來變去的。一只鬼吃不了穿不下有錢都不能花,我啥也不求,更不會去害人,我只要自在。”

終于他摸到了自己的腦袋,正想辦法拿別針将上下兩層皮別在一起。

莫莫送酒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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