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便幫了把手。

大哥順嘴問他:“老莫,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莫莫笑笑:“我這兒原來也不是酒吧呀!”

大哥愣了下,一時無言以對。

我擱下酸梅汁擡頭望住莫莫:“無論這裏曾經經營着什麽,都是你在這裏迎來送往,那究竟是變過,還是沒有?”

換莫莫愣住了。

其實說出這番話前我也沒有想好,就是下意識去反駁了。我想難得有人贊同了我的立場,我想維護他的勝利,更是維護我自己的。然而話出口,我也不得不開始思考了。

我是太歲肉肉,我六百多歲了,有過一次失敗的離家出走,除此以外從沒有憑自己的力量離開栖身的千年巨石超過一米。

從前我沒有手腳,現在我有一只左手,右側身體有一個腳趾頭。

我不變地倚靠着巨石,看着四季和自己每年一點點一點點,微不可查地變化着。

我問別人變與不變,答案卻不在我心裏!

(3)

“那就去推翻吧!”

人緣極好的外鄉人在酒吧正中的桌子上站立起來,身姿挺拔如一座高聳的偉人像。

游戲喧鬧的妖怪們都受到了震懾,他們圍攏過來,詢問自己要去推翻什麽。

“體制啊!一切不合理的、不公平的、□□不民主的統治,都該順應民意被時代洪流沖刷進過去的腐朽中,讓新的更完美的制度來為所有人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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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

人群一陣嘩然。

随即我看到吧臺後小間的布簾抖動起來,裏頭走出了提着筆的宮宮。他寒着臉問:“什麽是完美?”

妖怪們噤聲了。

外鄉人回頭,依舊興致高昂:“當然是讓每個人都感到幸福啊!”

“所以你告訴我啊,怎麽樣才能讓每個人都幸福?要怎麽做,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外鄉人被問住了,但也僅僅是一小會兒,随後他繼續愉快地告訴大家:“等打碎舊日的枷鎖,大家一起,就一定能找到真理之路!”

“你吃甜粽子還是鹹粽子?”

我沒看到阿布進來,他白天很少來酒吧。阿布很愛笑,可現在他跟宮宮一樣,面無表情。

突如其來的打斷,問題也風馬牛不相及很是突兀,外鄉人錯愕之餘讷讷地回了句:“都行,我都喜歡吃。”

阿布說:“我哪種都不吃,糯米黏嘴,不消化。”

宮宮說:“我吃甜的。”

莫莫說:“我吃肉的。“

老白說:“我要白米的。”

大哥說:“我沒法吃,我是鬼。”

妖怪們一個接一個發表自己的飲食愛好,外鄉人聽得一臉不解。他不明白阿布提問的意圖,更不明白為什麽一群妖怪會對吃的話題如此踴躍。

“好了,快解決吧,旅行者!”阿布不愧是狐族九太子,只是一個擡手便叫一室靜默。他向着外鄉人慨然地張開雙臂,要求他:“告訴我怎麽才能讓這一屋子的人對粽子的口味達成一致?要怎麽做,才能用一種粽子讓所有人滿意?告訴我你的真理!”

無數雙眼睛目光如炬落在外鄉人身上,他似被千刀淩遲,自信不再。

我看見他嘴角的笑抽搐着,嘴唇裏落下的每一字都透露着深深的不确定。

“這個,跟革命,沒有什麽關系吧?”

宮宮嗤笑:“呵呵,粽子的問題都不能解決,世上的欲望何其多,有人不滿意就要去革命,那我們就別指望有太平日子過了。”

“你這是詭辯!所謂的自由民主,其實是符合利益的最大化,就是少數服從多數。無論政治經濟還是法律,都不會偏離社會的普世價值而一意孤行,這才叫公平。”

“權力是金字塔形的,總有一個人站在制高點上,他是不是少數者?多數人推舉了少數人占有最多的權力,這就是真正的自由民主。財富也是一樣。政治的本質是統治和操控,就權力而言沒有民主,一言九鼎令行禁止,誰都會想做這個天下第一。那麽你告訴我,上帝和佛祖還有我們的神族究竟有什麽區別?我們為什麽要用別的信仰去替換我們遵循了上萬年的追随?”

我看着宮宮,覺得他從來沒有這麽爺們兒過。我恍然,原來這只背離月宮不做仙官做妖怪的兔子,恨的只是自己的無力無能,卻從沒有過叛逆之心。

我想我的問題,也許已經有了解答。

(4)

外鄉人走了。悄悄地,沒有一個妖怪看見了相送。

或者我該說,他其實是逃走了吧!

被那樣凜冽地駁斥後,他太不解了,悲天憫人地表達:“為什麽你們這麽迂腐蒙昧?階級注定了你們只能是妖怪,仙族神族始終高高在上,你們甚至連人間都不能随便去,談何自在?各種天條戒律千萬年來壓着你們,為什麽不去改變?真是愚蠢!你們被表象的安逸洗腦了!你們的王跟你們一樣蠢!”

啪——

是莫莫一掌渾厚地拍響了吧臺的臺面。

蜜獾花白的頭發整齊向後梳,在發尾處松松紮成一縷小辮。

我沒見過莫莫冷起臉的樣子,這是第一次。

也是第一次,我聽他說出信仰:“沒有一種制度是完美的,我們存在的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缺陷。另外妖怪與各族的和諧或對立,包括和人類的相處,總是生出很多問題,有些也許釀成災禍,但我們還活着。千萬年的生命教會我們忍耐,也是守望!錯與對,值不值得,一個人一張嘴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只是我活到現在一直是這片山水,這個王。如果說這個制度是不好的,我不會反駁。但請不要非議我們的王!我所追随和信任的,從來不是抽象的制度和道理。只要我們的王在界山神宮裏坐一天,我就是這裏的老板,我是妖怪!”

每個人都站立起來,脫出人形還原本來的面目。

那一張張龇牙咧嘴野性猙獰的面容,我都熟悉,此刻卻陌生。

“你真的不了解我們,旅行者!”宮宮的眼睛紅得似兩顆寶石,晶亮無瑕,“每一片土地上都有過抗争和妥協,如果有什麽是從來沒有改變過的,那即便不是真理,卻也是我們最熱愛的生活。你無權否定!”

我看着面前的妖怪們,跟他們一起點頭,覺得自己心裏從此有了虔誠。

我要和我的朋友在一起,一直。

我想這件事會和我們都不是人一樣,永遠不變下去!

第四十九天、邁開腿管住嘴

(1)

雖說大多數妖怪不吃飯也不會死,可我還是對女性朋友們如此大規模的節食行為感到十分困惑。

格格說,這是為了減肥。

我上下左右把格格打量個遍,得出結論:“你哪兒胖了?”

她一臉驚恐:“我哪兒都胖了呀!”

于是我明白了,一個女人的眼裏,自己的一生只有胖、很胖、胖死了三個階段,而沒有瘦。

這種行為的流行始于何人已不可考,總之如今蛋蛋、小榭、潇潇、豆芽娘子,就連小井仙子和虎娘娘阿苗都全情加入。不論原來是小蘿莉、淑女、禦姐還是女漢子,一個個都變成了林黛玉樣,小口細咀嚼,少食減餐,

唯一例外的是溫涼。當然,她從來也沒承認過自己是姑娘。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如就由得她們去吧!——初初,我确實如此天真地以為着!

直到……

“阿布,你臉色好差呀!”

“噢,我娘逼着全家吃素,我三天沒見葷腥兒了!”

“咦?老白,你肚子怎麽一直咕嚕嚕叫啊?沒吃飯嗎?”

“吃了,沒飽!媳婦兒做菜不放油。”

“二掌櫃當心!你腳軟啊?”

“啊哈哈,沒事沒事,低血糖,适應适應就好了!”

“水哥你住手,那是肉肉!”

“我要吃肉!”

嘭——

幸好阿布眼疾手快,一拳将餓到兩眼發綠的水哥打飛出去,我才沒有被咬着。

不過這一拳對這個時期的阿布來說消耗量太大了,他需要緩緩。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于是我慷慨地送了阿布三大杯太歲水。

他喝得淚流滿面,摟着我肩頭表示:“要是排骨味的就更好了!”

我要漲價!

(2)

一大早就亂哄哄的。

我不明白怎麽不管出什麽事兒大家都愛往我這兒靠攏?千年巨石前的草甸被常來常往的妖怪們塑造成了一處茶棚,閑話裏沒有秘密。

無需多打聽,我一眼就看清了喧鬧的緣由——宮宮和小歪要決鬥了!

這一對冤家一樣的朋友,朋友一樣的冤家終究要有一場了結,輸贏之後是敵是友或将分明。

說實話,我雖然難過,但覺得這樣子的決定未嘗不是好的。有時候我們需要一個結果,無論它是不是殘酷,也無論它是否存在意義。結果,就是解脫,是躊躇之人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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