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節

。啧啧,阿布下手委實狠!

“你會笑我吧!”他沒頭沒腦說了句,我趕忙表示:“不會!我成天犯蠢,大家也不笑話我。”

牙牙搖頭苦笑:“我們不一樣。你會因為年過完了而感到沮喪嗎?”

當然不會,我都活了六百多年了,過年都過乏了。

然而:“我喜歡過年啊!最喜歡了。熱熱鬧鬧的,每天吃好多好吃的,從除夕狂歡到十五,做什麽都能被原諒。王還給我們放禮花炮,大大的,在夜空裏開花,比星星還亮。我最好每天都過年。”

“我也想。可畢竟不能每天都像過年的。”牙牙垂頭黯然,“我活了很久了,久得什麽開心的事都做過了。日子周而複始,喜怒哀樂也周而複始,已經完全沒有新鮮感了。除了過年。”

很奇怪這一年一度的節日,我過了六百多年,牙牙過了千萬年,可我們還是樂此不疲地期待着并慶祝。

牙牙說:“我就是喜歡那個氣氛。很難說清楚的感覺。或者我其實只是給自己一個理由去高興,我在這個理由之下暗示自己必須去快樂度過每一天。可年過完了,我的理由沒有了。我不得不去找一個新的理由說服自己快樂,我找不到。肉肉,我想不出來。”貔貅失落地看着我,眼中空空的,“我難過不是因為年過完了,而是怕到下一個年到來前,我将一直想不出快樂的理由。我怕,從此以後,一年只能快樂這一次。我難過自己這麽不快樂!”

頭一次,我知道難過的本身,是因為難過!

牙牙的煩惱,讓我不知所措。

(3)

盛大的禮花又一次綻放在夜空。妖怪們聚在草甸前歡呼,舉杯相慶,宛如又一場新年。

王很任性!他說今天是自己做王第三萬八千九百六十一年零兩個月又四天,他要記住這個日子,邀普天同慶。

阿布吐槽:“這他媽什麽鬼日子?長得老子都記不住!”

我覺得這話由他說太不合适。因為兩天前他剛剛在妖怪大街辦了一場節日慶典,而節日的名字叫“慶祝我弟弟阿琰第一百零一次褪毛成功酒會”。王好歹是自己的紀念日,比他那個牽強附會的褪毛酒會名正言順多了。狐貍褪毛叫個事兒嗎?阿布生氣掉的毛都夠織幾條毛披肩了。

不過阿布還不算最扯淡的。這一個星期以來,各路妖怪都跟集體吃錯藥似的,紛紛找名目狂歡。今天這個撿了五塊錢要請客,明天那個摔一跤要破穢熱鬧熱鬧,一轉頭豆芽推新酒品鑒會,全場七折,酒客蜂擁差點兒沒把她店門給擠破了。這晚上更好了,王都出馬摻和,我看妖怪們的祭典綜合症短時間內是痊愈不了了,且呈現擴散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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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牙又喝醉了!”溫涼端着酒杯,如玉般安靜從容地坐着,似仙似佛。

順着她目光看去,不遠處一群玩瘋了的家夥們,笑着叫着,且歌且舞,時不常還揮拳相向,但沒有人不快樂,沒有人臉上不帶着愉悅與盡興。

我扶額:“這麽成天酒醉金迷的好嗎?”

溫涼轉動酒杯,瓊光在她眼底流轉:“不是挺好嗎?妖怪嘛,既然長生,就要用力去尋歡吶!不然,都用來哀悼寂寞了,還要這生命派什麽用場呢?”

阿布自說自話撞了下溫涼的酒杯,敬她:“大哲學家,謝謝你的道理!”仰頭喝幹又擡腳踹過來,被溫涼避開,他抹嘴龇牙笑着:“不過也請收起你的道理,高興就高興了,不要道理的!”

我看着最好的朋友們打打鬧鬧融入人群中,狐貍的張狂清晰飄來:“我們是妖怪啊,妖怪沒道理!”

就沖這一句,我認回阿布這個親朋友!

第五十九天、大膠布

二十九、大膠布

(1)

一天,我突然想起來問阿布:“咱王的原身是個啥呀?”

阿布正春困,枕臂躺在櫻樹下熏熏然,咕哝了聲:“萌大奶!”

我有些急:“我知道王的外號,我問,他到底是什麽妖怪呀?”

等了一會兒沒反應,我費力地扭了扭幾乎沒有的脖子,看見他已然睡着了,臉上帶着登徒子般放蕩的笑容。

淫賊,做夢都不正經!

我恨恨在當天的日記裏記下一筆:“九爺發春夢!”

然後合上本子,起身走進午後的陽光裏。過了驚蟄去了料峭,幾場雨潤開了芳華處處,就連空氣裏都帶上了溫暖的詩意,嗅一口,花香草新的氣味自行在腦海中組了三兩句。

“難解花間意,羞言落語遲。”

——我正陶醉,腦袋上驀地涼飕飕。睜開眼,差點兒沒吓死。

“哎喲,媽呀!”

我這一驚,外加一退,反把大哥帶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腦袋都掉了,滴溜溜滾到別處。

我追着去把大哥的腦袋撿回來,捧在手裏數落:“大白天你出來鬧什麽鬼?”

大哥的腦袋在我手裏辯解:“我就拍拍你頭,是你自己一驚一乍。”

“你是鬼嗳!沒有肉身拍個毛啊?我就感到一股寒氣好嗎?”

大哥的頭安回脖子後一瞬暴起,抗議:“我拍個毛?拍你個大肉肉!”

就是他給我起的名叫肉肉,現在完全就是人身攻擊了。

我真的生氣了:“太歲水漲兩倍價。”

大哥頓了頓,有種石化的鈍感。俄而,喜笑顏開地蹭過來:“好太歲,親太歲,清明節快到了,給鬼一個洗心革面的機會啊!”

他死了幾十年了,就沒見哪年清明他革面過。這個暴死的鬼連成佛都不肯,不做鬼做妖,沒遇見個道士降了他真是造化。

我是不信他過了清明就不叫我肉肉了。他不叫別人也會叫,阿布會叫。如今“肉肉”這個名字深入人心,今昔非昨了。雖然我恨死了這個傷自尊的名字!

“那你想叫啥?”

“就叫太歲!誰都不敢在我頭上動土的太歲。”

大哥撚起一撮灰撒在我腦袋上,表情裝得很傻很天真:“你腦袋有土耶!”

看,還沒過清明呢,他就已經食言不想改好了!

于是我決定回去在窩棚前的看板上添一筆:大哥購買,一律三倍價!代買,四倍!

(2)

凡人不知道,“陰魂不散”不是個形容詞,而是真實的鬼咒術。一旦施展,那麽被黏上的人除非滿足鬼的願望,否則他就得一直挂在你肩頭,到東到西吃飯睡覺就連上廁所都跟着。

還好我是植物,不用上廁所。

“肉肉,你們這是唱的哪出啊?”柏柏特意趁着春暖花開北歸來看我,就見着一只頭總要掉下來的鬼吊在我背後,陰魂不散。

我無謂攤攤手:“欠債的窮鬼,不用在意。”

柏柏又看了大哥一眼,癟癟嘴便不再多問。

這時候我想起來,南來北往的,柏柏定然見多識廣,趕忙跟他打聽:“你知道咱王的原身是什麽嗎?”

柏柏一托下巴:“嘶,你這麽一提我倒是想起來,嗳,從沒在意過呢!不過,”他似有靈感,“好像以前聽在我胳膊上做窩的松鼠說到過,王,肯定不是植物!”

廢話!

王那一雙手十指長長尖尖的指甲,鐵定就是爪子啊!還有他生氣時那一排鯊魚齒的尖牙,三歲小孩子都看出來他是食肉動物。

“那動物也分好多種咧!”柏柏分析,“你見着王有尾巴沒?”

我搖搖頭。

“嗳,說明他多半不會上樹!尾巴保持平衡的,沒有尾巴爬上爬下容易摔。”

我半垂睑:“寶寶就沒尾巴。”

寶寶是移民,外邦來的考拉熊,成天吊在樹上。

柏柏噎了下,眼珠子一轉,又說:“王沒有鱗,肯定不是水裏的。”

“老白也沒長鱗,□□皮倒是每年蛻。”

“那那那……”

我擡擡僅有的左手打斷他:“你到底有譜沒譜?”

柏柏抿起嘴,望着我老實地搖了搖頭。

于是兩個植物在一起,商量不出一只動物的結論。

(3)

“王身披铠甲的樣子可帥啦!他一定是無敵鐵金剛那種的妖怪。”

大哥在我肩頭吊煩了,自說自話加入我和朋友們的讨論。

我拿日記本扇他一陣風:“你在凡界電影看多了,王不是變形金剛。”

“萬一呢!機械時間長了也能成妖。你看溫涼住的博物館裏這個鐘那個表的,還有紡車、舂米的石臼,不都是妖怪麽?”

這回不等我反駁,立志當學霸的好孩子蛋蛋先忍不住了,一翻白眼:“王都幾萬歲了,那時候你們人類還在穿獸皮吃野果子吶!”

大哥撓頭賠笑:“嘿嘿,活着時候書沒念好,見笑見笑!”

不知道為什麽,聽他說活着死了,總覺得凄涼。也許作為妖怪的長生不死,和作為鬼的死後不滅,終究是不同的形态吧!

我是說,我們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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