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等回了酒店,餘婳神色已經沒有異樣,好像剛才的事對她影響甚微。
劇組給餘婳準備了營養餐,餘婳打開餐盒開始吃晚飯,邊吃還邊朝李蘊哀嘆,“這麽冷的天氣好想吃火鍋啊。”
說完吃下一片雞胸肉。
李蘊最受不了餘婳這種有點撒嬌般的語氣,每次餘婳用這種語氣說話她都會覺得和餘婳又親近了點。
李蘊馬上問,“那我現在準備火鍋好不好,還是我們出去吃?”
餘婳吃營養餐也挑食,挑挑練練裏面的荷蘭豆和蘆筍,沒擡頭,“算了,我吃辣容易長痘,拍戲長痘就麻煩了。”
“那我們就吃清湯的啊。”李蘊難得見餘婳主動想吃什麽東西,放下筷子提議說,“就當吃個感覺嘛。”
餘婳想了下,“但是……”
李蘊努力打消餘婳的顧慮,“我們可以就在酒店吃,你告訴我想吃什麽菜,我來做,到時候我調一個清淡的湯底,菌湯的番茄的豬肚的什麽都行……就算是拿清水燙青菜也很好玩的,吃火鍋不就是吃個熱氣騰騰嗎。”
餘婳被李蘊認真的樣子逗笑了,忍不住順着她的話想象鍋裏冒着熱氣的感覺,聽起來确實好溫暖,特別是在手指不放在暖手寶就會僵冷的天氣。
其實她那時只是随便說說,現在倒是真被勾出想吃火鍋的瘾了。
這樣的天氣,吃火鍋,喝一碗熱湯,暖一暖胃多好呀。
“那我們明天吃。”餘婳最終拍板,“你來做,正好明天第一天拍戲,拍完我們就吃,就當慶祝了。”
“好啊。”李蘊點頭,随後開始思索明天要準備些什麽東西,興奮地掏出手機預點單了一些餐具。
餘婳瞧李蘊的樣子,一般哪有助理主動攬活的還這麽高興……李蘊,确實是個沒得說的好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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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餘婳站着随便看了會電視,娛樂圈更新換代快,又多了很多她不熟悉的新面孔。不過新演員她雖然不熟悉,演的爛劇類別她還是熟悉的。
餘婳換來換去沒找到好看的,最後選了個講水果的紀錄片,全當白噪音,然後躺在沙發上,又開始看劇本。
劇本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遍,裏面的劇情爛熟于心,但明天正式開拍,她還是想準備到最充分。
李蘊把衣服收拾好,之後燒開水熱毛巾準備給餘婳熱敷,弄好這一切後看到餘婳已經躺在床上,還是在看劇本。
李蘊湊近,發現餘婳一邊看劇本,一邊在看原著小說,似乎是在找兩者的區別。
見她來了,餘婳起身靠着床邊趴着,方便李蘊給她蓋毛巾,眼睛還是沒從小說那下來。
最近練武打練得她腰疼,她甚至懷疑是腰傷複發,練習時就在想自己還沒到三十呢,怎麽身子骨這麽脆弱。
等了半天,餘婳發現李蘊沒動,于是詫異地扭頭問:“怎麽了?”
“你,你自己掀一下衣服好不好……。”李蘊躲開餘婳的眼神,深吸一口氣,“我不好意思。”
餘婳:“……”
餘婳把臉埋到枕頭裏,沒忍住發出一陣笑聲,肩膀一顫一顫的。
餘婳忽地想起第一次熱敷時,她在李蘊給她拿毛巾時自覺把衣服撩好,就是知道猜李蘊會不好意思。
果然,這次她看劇本忘了這茬,就抓到李蘊局促的樣子。
她這個助理,有時候一板一眼的,嘴上說着喜歡她,行動上卻特別保守,根本沒有什麽逾矩地心思。
也正是因為如此,餘婳才在兩人相處時間還不久就讓李蘊陪她一起睡,哪怕是睡在一張床,李蘊也特別老實,幹着她本分的守護工作。
李蘊看餘婳笑成那樣,耳根慢慢發紅,她說了什麽很好笑的話嗎,“你笑什麽呀……”
她是真覺得随便把餘婳衣服撩上去這個行為好奇怪,沒辦法自然地做出來,顯得冒犯。
“我們都睡在一張床上幾天了這還不敢啊?”餘婳笑吟吟逗她,“怎麽了,我被美杜莎附身了嗎,你看我身體就會變成石頭嗎?”
“不是……”李蘊咬了下唇,在這一刻又無比懊惱知道了餘婳可能是同性戀,她大學時還經常幫室友擦過背,當時根本沒覺得有什麽。
餘婳怕李蘊這個悶性子不禁逗,也知道她容易害羞,沒再說什麽,反手輕輕掀開了睡衣一角,
可等了會,李蘊卻輕咳了下,小聲上,“要再往上點……,不然毛巾會打濕衣服的。”
餘婳又想笑,忍着再往上掀開了點。
這次又掀得太多了,露出整個精瘦白皙的後背腰身,甚至能看到肩胛骨。
李蘊閉了閉眼,把熱毛巾放好,想趕緊走來消消臉上的熱意,餘婳又叫住她,“幫我按一下吧,肩井穴你知道在哪嗎?”
“什麽穴?”李蘊沒聽清。
“肩井穴。”餘婳反手指了指肩峰中間,“就是這裏。”
李蘊跟随餘婳的指引,試探着按了一下。
“嘶……好痛。”接觸的瞬間,餘婳躲了下,痛呼出聲,“輕點輕點。”
李蘊立刻停下,聲音慌亂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天生手重,很疼嗎?”
“還好,接着按吧。”
李蘊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按了,“我怕傷到你,我沒學過這個,沒經驗的人瞎按很容易讓你肌肉損傷。”
餘婳悶聲笑了下,“我感覺出來了,那你叫個按摩服務,要個女技師來。”
李蘊如覺大赦,連忙開始叫酒店服務,聯系了個女技師。
技師到房間後,李蘊松了口氣。她看餘婳脫了整件上衣方便按摩,剛想悄聲離開,沒走幾步路就被餘婳叫住,“你去哪?”
“啊?”這不是不方便看嗎,李蘊随便編了個借口,只想先逃出去讓她喘兩口氣,“我去洗臉。”
餘婳噢了聲,朝她勾勾手,“等會再去,你跟着阿姨學一下。”
李蘊回過神,她确實是應該學會這個,這樣也好以後随時随地給餘婳按摩。
李蘊重新坐了回去,看技師手法娴熟地開始給餘婳按摩。技師整個手掌接觸到餘婳皮膚,在給餘婳推背,李蘊看得面紅耳赤,難以想象她的手這樣接觸餘婳的身體。
李蘊看着技師神态正常地進行工作,知道現在自己很不對勁,她越想越亂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想走又走不了,只能坐在這忍受着思緒蕪雜。
按了快三十多分鐘,這漫長的時間裏,李蘊全程恍恍惚惚的,從一開始的坐立難安到逐漸接受了自己的心思可能不正。
她一向不擅長分辨自己的情感,但擅長給自己一個任務來執行。
技師快結束時,李蘊下定決心,她要收好這點心思,要表現得正常一點,不要讓餘婳發現……
要是餘婳發現了,肯定會辭退她的吧。
而餘婳呢,她毫無心理負擔地趴着,被技師按地舒服到睡着了,還是最後李蘊給她貼膏藥時才醒。
餘婳迷迷糊糊穿上衣服,“你學會了嗎?”
“還不太會。”李蘊這時已經可以佯裝正常,“等以後有時間我去康複科專門學一下吧,我學東西很快的,學好了我就随時都可以給你按摩了。”
餘婳沒說話,突然在想李蘊簽的合同是多久,那會她沒細看,以一種玩鬧的心态選中了李蘊。
可現在,李蘊這人工作态度太好了,什麽明天一起吃火鍋,什麽專門為你去學按摩,讓餘婳都忍不住開始想以後。
餘婳爬起來洗臉刷牙,再回到床上時卻又有點睡不着。
明天第一天拍戲,她闊別演戲已經兩年之久,不管劇本看得有多熟,武打練得有多好,總是心裏不踏實。
躺在床上時,已經快十點,明天五點就要起來化妝,餘婳知道自己應該入睡,卻怎麽都睡不着。
她在想南瑧。
最近這一個月要拍的是南瑧的重頭戲。
南瑧原是孤兒,常在大街上乞讨或是做些苦力來換口吃食,某天被一對夫妻撿了回去當作養女。
她原以為這是天降福臨。
南瑧的養母開了家藥膳店,經常施藥粥開義診,暗地裏卻做些人口買賣的勾當。施藥粥也只是為了把窮人煉成活死人獻給侯爺當作死士。
南瑧的養父表面上是聞名于鎮的神醫,實則暗中拿活人試藥來研制一種能百毒不侵的藥物。
就連南瑧自己也是養父的試藥對象,十幾歲就疾病纏身經常咳血。養母為了讓南瑧甘情願試藥,用親情牽制她,告訴她本就孤苦伶仃流落街頭根本活不了多久,是養父母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理應感恩。
——除了我們,沒有人會愛你。
——聽話吧,阿娘會一直愛你的。
就這樣,南瑧活成了養父母最成功的作品,甚至接手了家裏見不得人的勾當,心甘情願替他們辦事——直到二十五歲那天,養母以她為棋子獲得侯府的重用,事後養父怕她洩密,将她殺于亂葬崗。
可陰差陽錯,南瑧體內藥物過多,早已成了怪物,在亂葬崗沒死成,養好精力後練了禁術,學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養父母和所有欺淩過她的人。
她把養父母豢養的活死人收為小喽啰,成了讓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
她無惡不作,卻又偶然流露真情,收養了無數同她幼時處境一樣的孤女。對這些女孩,她說不上來好壞,偶爾柔情大方要什麽給什麽,偶爾又會突然暴躁亂發脾氣。
女孩們敬她,也怕她,和她之間的關系算不上密切。只有一人除外。
那人叫雀芝,是南瑧從荒村随手救來的。雀芝雖然比南瑧小十歲,卻根本不怕她,南瑧脾氣好時她就愛黏着南瑧,南瑧陰郁時竟然還敢黏着,南瑧趕都趕不走。
慢慢的,南瑧和雀芝之間的情誼越發深厚,甚至有意培養她成為接班人,可某天,雀芝卻向她引薦了主角團。
原來,雀芝本就是主角□□來南瑧身邊的卧底,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說服南瑧聯合主角團一起對抗侯府。
——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嗎?
——雀芝,我還以為……
——算了。
昔日的經歷本就讓南瑧厭惡侯府,于是答應和主角團的聯盟。
故事的末尾,南瑧為探查一則情報孤軍深入侯府,這次不再幸運,她被侯府最厲害的暗衛挖出來心髒,真真死在了亂葬崗,連屍體都被昔日憎惡她的人分屍。
這些日子,餘婳閉上眼睛就會浮現一個畫面,南瑧孤獨地坐在鬼谷山巅,山風拂過秀發,她有點無聊地翻閱話本。
房內,李蘊已經關了燈,似乎是察覺到了餘婳的失眠,問道,“在想什麽?”
李蘊問的這一聲讓餘婳回過神來。
她輕聲說,“你覺得南瑧她想要什麽呢。”
研讨會時李蘊偶爾會旁聽,在餘婳練劍的空檔看完了原著小說。
李蘊幾乎是馬上回答,“愛。”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南瑧缺愛并且渴望愛是每個看完小說的人都能得出的結論,她替養父母辦事時是想換來愛,答應雀芝扳倒侯府也是因為愛。
餘婳淡淡笑了下,她知道這個答案,就是因為知道才更憐愛南瑧。
南瑧最後什麽也沒得到。
餘婳朝李蘊的方向側躺着,又問,“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角色不錯?”
李蘊的夜視能力并不好,但也能模糊感覺到餘婳正在看她,心跳不由得加速,語氣卻還維持着平穩。
“是啊,我每次看到和她有關的段落心裏都很澀。”李蘊微微眯了眯眼,她是在知道餘婳要演後才看的原著,過程中會不由自主地代入餘婳的形象。
于是就更恨不得替南瑧殺了那些人,還有雀芝,李蘊也讨厭這個角色,恨她辜負了南瑧的感情,恨不得自己穿到書裏來保護餘婳演的南瑧。
如果她是被“南瑧”救回來的女孩,她一定會愛南瑧的,才不會讓南瑧最後這樣慘死。
餘婳靜了會,忽然喃喃說了句,“我也想成為南瑧。”
想像她一樣,癫狂後對于傷害她的人能想殺就殺,什麽都不在乎,連憂郁和落寞都成了一種迷人氣質。
李蘊頓了頓,“可是她死了,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餘婳聽後笑了,“很多人都是在渾噩活着的,反正都是要死的,她早死了也省得多受苦了。”
李蘊聽着不是滋味,她忽然坐起來,顯得固執地跟餘婳說:“反正你不能死。”
“好好好。”餘婳莫名其妙,跟着李蘊一起坐了起來,“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
“……”李蘊慢慢躺下,她有點代入太深。
餘婳跟着李蘊又躺下了,這一來一回弄得她想笑,連帶着明天的焦慮都少了幾分。
餘婳打了個哈欠,困意再次來襲,她緩緩說,“我睡了。”
“好,晚安。”李蘊的睡意來得比餘婳早很久,此刻是強撐着眼皮應餘婳的話。
餘婳閉上眼睛,忽地又睜開,“我明天會順利的,對嗎?”
說完她就有點後悔,這突如其來的黏糊勁讓她自己都費解,哪有這麽不自信需要助理來鼓勵的。
可李蘊語氣果斷,“當然啊。”
“就這麽相信我?”
李蘊又精神了,瞪圓了眼睛一字一句說:“因為你是餘婳啊,你所有的作品我都看過,每一個角色我都好喜歡。”
誇得餘婳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也演過爛片的。”
“就算是爛片你也已經盡力把你的角色演好了,我能看出來的。”
“你明天會完美完成的。”李蘊側躺着,去看餘婳的模糊的輪廓,如果她有膽子她很想去擁餘婳的肩來提高她話語的可信度,可她沒有,所以只好靠堅定的聲音來讓餘婳信服。
“真的!要相信你自己。”
餘婳沒說話了,想要的被穩穩回應,伴随着困意,一種很溫柔的東西在緊緊包裹她,她稍稍靠近了下李蘊,非要貼着李蘊的方向睡,像是在靠近能讓她獲得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