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高空法餐廳裏, 燈光幽暗,服務員上完前菜後退場,偌大的地方只有她們兩人。
餘婳不知道段決明是不是提前包場了, 那人現在坐在背光面, 神色不明,顯得陰沉。
沒有人動餐具。
先開口的依舊是段決明, “你以前說喜歡這家。”
有嗎, 餘婳沒有印象, 估計是她當時說的客氣話吧, 她掃了眼桌上的食物, “不是說要我陪你吃飯嗎,你吃吧。”
段決明好像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你不吃?”
“我回去吃。”
段決明哽了一下,動了動嘴, 還是沒說什麽, 她遞給餘婳一份東西, “慶祝你回來的禮物。”
餘婳遠遠看了一眼,那是一份劇本,導演拿了去年金荷的最佳導演獎, 她沒有接, 收回目光問, “代價是什麽。”
“沒有。”段決明見她不接, 略略起身,把劇本放到了餘婳桌前。
餘婳輕笑了一下,“別說些沒意思的, 到底找我幹嘛。”
段決明愣了一秒說,“看好你, 想捧你,我這也做的不對?”像是知道餘婳在想什麽似的,她很快補充,“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別自作多情。”
餘婳垂眼點點頭,“我名聲好的時候願意往我身上砸錢,現在我名聲差了也繼續捧我,段總還真是信任我。”
段決明默了會,“對不起,那會兒我在國外,沒有幫到你。”
兩人心知肚明,幫不幫根本不是在不在國外的事,她們的上一次見面,餘婳終于受夠了這種沒完沒了的糾纏,說了決絕的狠話,掃了段決明的面子,估計那人一輩子都沒別人被這樣說過,沒被報複都算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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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婳把劇本推了回去,“我不需要,我自己去試戲,也可以找到合适的角色。”
東西被物歸原主,段決明臉沉了,她重複了一遍餘婳的話,“靠你自己啊,接一些不着調的綜藝,還是演一些女主都當不了的配角?”
她忽地冷笑了聲,“這就是你靠自己的方式嗎,那個詞叫什麽來着……賣姬?還一個又一個。”
餘婳腦子嗡地一聲,心髒猛然被揪了一下,冷淡道:“跟你有什麽關系。”
段決明被這句話刺到,“你以前明明最讨厭這些亂七八糟的緋聞,和我傳出什麽東西你都惡心得要命,怎麽現在不覺得嫌棄了,工作室還上趕着發你和你助理的東西。”
是惡心啊,餘婳無言,那些人寫她被包養,她惡心得要命。
這會,有服務人員給她們上酒,這次仔細看了眼餘婳,是那種打量确認她是誰的眼神,餘婳回看過去,他又立刻移開眼。
餘婳覺得不适。
段決明看出了餘婳的顧慮,又揚聲說,“你在劇組裏跟女演員暧昧,劇組外跟助理上綜藝關系不清,多我一個也沒關系吧?”
餘婳微微低頭,捋了下額間的碎發,也摸到了臉上的妝,她還沒卸妝就跟段決明出來了。
她漸漸想起來別的東西,以前下了戲後和段決明出去吃飯的日子,那會導演會為了配合段決明來找她的時間調整她的通告時間。
她記得有好幾次,她沒有卸掉已經戴了十多個小時的美瞳,眼睛難受到快要瞎了,段決明還誇她眼睛好看,像貓咪的眼睛一樣。
她不好在段決明看她的眼神中摘下來美瞳,段決明可能都不知道她的眼球不是天生茶色的。
餘婳拿勺子搗着面前那份尼斯沙拉,把裏面的蔬菜攪得一團亂,之所以答應和段決明出來是覺得逃避也沒有用,但她要是能提前預知段決明要說的話,那還是逃避吧。
她遏制住焦躁,什麽都沒讓自己深想,其實也沒有很濃的情緒,只是有點走神,餘婳知道段決明那會以為自己也喜歡她。
怎麽可能,只是不敢得罪而已,于是那些推辭也許就成了欲拒還迎。
段決明看出餘婳臉上的裂痕,她咽了下喉嚨,“對不起,我脾氣不好……”
餘婳覺得索然無味。
“你是來專門羞辱我的?”餘婳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說完了我就我走了。”
一場會面,桌上的食物兩人一口都沒吃。
餘婳其實有點餓了,但段決明不是來跟她吃飯的,也不關心她的胃。
段決明也站了起來,顯得懊惱,緊攥了下拳頭,“我送你回去。”
這裏打車不方便,餘婳沒拒絕。
“小燭馬上要成年禮了,你到時候來嗎?”
餘婳想起段南燭,和她姐性格完全不一樣,活潑亂跳的,喜歡跟在她後面喊她小花姐姐,她淡淡道:“看情況吧。”
“你來吧,她很想你。”
餘婳沒給确切的答複,“不忙的話會來。”
也是這時,餘婳發現自己又開始說一些模糊的話,她對這一切感到挫敗。
出餐廳,下電梯,段決明給餘婳開了車門,“地址是哪。”
餘婳報了酒店名字,車上一路沉默,段決明渾然不覺尴尬似的,還非要關了音樂。
下車時,她聽見段決明在背後喊了她一聲,也沒回頭。
*
李蘊回到休息室,拆開蓮藕排骨湯的外賣包裝袋,她看了眼桌上沒怎麽動的菜,問阿杏,“姐姐呢,她還沒回來?”
阿杏頓了下說,“她跟別人去吃了,我們吃吧。”
李蘊問:“誰啊?”
阿杏不想說太多,“投資方的。”
霎時間,李蘊立刻想起那些惡心的酒桌文化,她擡高了音量,“男的?”
“不是,女的。”
噢,李蘊稍稍放心了點,“很多人嗎,會要陪酒什麽的嗎?”
“不會的,你別多想,就一個,她們以前是朋友。”
朋友?以前是朋友?李蘊聽着不太對勁,又繼續問阿杏是誰,但阿杏不願意多說了。
李蘊更加覺得奇怪。
她沒動筷子,又把蓮藕排骨湯給蓋上了,有點懵,潛意識裏還在等餘婳回來吃飯,怕湯涼了。
阿杏現在也有點忐忑,在猶豫要不要跟尹绮夢說下這個事。
過了會,阿杏收到餘婳發來的信息,跟李蘊說:“婳姐說她到時候直接回酒店,要我們別在橫店等她了。”
李蘊哦了聲,還沒适應餘婳不在,她才說了要監督餘婳好好吃飯,也不知道餘婳晚上吃得怎麽樣。
她和阿杏先回了酒店。
李蘊洗了個澡,剛從浴室出來,餘婳回來了。
四目相對,李蘊發覺餘婳整個人被憂郁的藍色籠罩,身上是說不出的虛脫疲憊,看到她時竟然也沒什麽表情。
“你……晚上吃得怎麽樣。”
“沒吃飽。”餘婳換了雙拖鞋,“你叫個外賣吧,我想吃夜宵。”
這可真是頭一次,李蘊忙不疊點頭,“好,你想吃什麽?”
“清淡點的,你看着點吧。”
說罷,餘婳去了浴室,在裏面泡了很久。
出來後,餘婳擦着頭發,李蘊叫的餐已經到了,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餘婳也不知道怎麽,突然聞着反胃,說不吃了。
李蘊神色擔憂,不贊同這樣,“昨天你還說會好好吃飯。”
“明天早上吃吧,我現在真沒胃口。”
李蘊瞧了眼餘婳的臉上化不開愁緒,猜多勸也沒用,可能還會招來反感,她嘆了口氣,開始給餘婳吹頭發。
兩個人都靜靜的,沒有說一句話,李蘊當然看出了餘婳情緒不對勁。
關吹風機時,李蘊忽然恨恨地說,“你朋友讓你難過,她不是好人。”
餘婳聽後淡淡笑了下,為朋友這個詞,也為李蘊有點幼稚的話。
她看着李蘊,李蘊的望向她的眼神總是溫和幹淨的,讓她覺得安全,“那你要當好人嗎?”
李蘊沒反應過來,“嗯?”
接下來,餘婳說的話卻讓她腦子炸了一下,“你主動親我一下,讓我高興會。”
李蘊懷疑自己可能聽錯了,好詭異,餘婳的表情冷淡……根本沒有表情。她認知裏的親吻應該是發生在情迷意亂時,應該和笑容,鮮花,戒指,所有美好的事物挂鈎。
而不是現在這樣,李蘊失神,她敏感地發覺,餘婳要她親她,卻沒有前情鋪墊,這像是一場發洩,一次注意力的轉移。
餘婳見李蘊不動,慢慢靠近她,李蘊往後退,最後無處可退靠到了洗手臺前,身後就是鏡子。
餘婳目光暗暗的,等了幾秒,給李蘊拒絕的時間。
李蘊撐着洗手臺,指尖有些顫抖,聲音也抖的,“你……晚上到底發生怎麽了,要跟我說嗎?”
餘婳皺了下眉,她想堵住李蘊詢問的嘴,漸漸欺身,唇送了上來,距離越來越近——就只差一點點時,李蘊忽地移開臉。
她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接吻,餘婳怎麽了,今晚之後,明天呢,明天餘婳情緒恢複了會怎樣?
……
距離頓時拉開,餘婳的表情有點茫然,她朝李蘊安撫地笑了下,“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不用對不起!”李蘊聽到餘婳這樣說,心被捶了一下似的,連忙說,“不是……”
李蘊只是不希望之後和餘婳的關系變得奇怪,可現在餘婳說什麽以後不會了,臉上還寫滿難過,她理智全然消失,咬唇胡亂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我不是拒絕,是害羞才這樣的。”
餘婳對李蘊笑了下,但已經沒有了那個意思,“好,沒事的。”
李蘊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麽,不可名狀地不安讓她着急把自己推銷出去,“那我現在還能親你嗎?”
餘婳沒說話,眼神暗沉沉的,好像在考慮。
李蘊好害怕,這種心情驅使她學着剛才餘婳的樣子,一點點湊近,只差最後一點時,她害怕餘婳也會躲開,于是閉上眼,心一橫吻了上去。
好柔軟的唇……李蘊渾身像過電一樣,這就是接吻嗎,她腦子亂糟糟地卡機,不是吧,接吻不是只有嘴唇挨在一起就可以的吧。
然後呢,應該怎麽辦,餘婳是不是生氣了,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李蘊不知道,原來親吻也可以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她緊張得要命,心裏的一角卻也爬滿痛苦。
她們的唇糾纏在一起,李蘊不知道怎麽親人,就一通亂來,不得章法,緩慢移動嘴唇,小口小口的啄。
餘婳沒有動作。
李蘊自顧自親了一會,餘婳依舊無動于衷的樣子,密密麻麻的酸澀開始爬滿李蘊的心髒,她突然覺得有點難堪。
身體越來越僵,李蘊不想再嘗試了,可她剛停下,餘婳卻擡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猛烈地親她。
不比李蘊的青澀,餘婳明顯是游刃有餘的,帶有侵略性地撬開了她的唇,深入,唇舌交纏。
李蘊艱難地呼吸,腦子裏一片空白,緊接着不受控地發出一聲嗚咽……餘婳的舌頭在輕舔她上颚,甚至還有精力回握住李蘊情不自禁攀上來的手,“睜開眼睛。”
李蘊睜開了眼睛,又閉上了。餘婳沒再要求,放緩了攻勢,溫柔地吮吸她的下唇。
一吻過後,李蘊小口喘氣,看到餘婳的唇被染上泛着水光的蜜色,不知道自己現在在餘婳眼裏是什麽樣子。
李蘊覺得今天好像假的,狂熱之後,餘婳的表情有點過于冷靜了,以往餘婳都會在這種時候逗她,欣賞她的不知所措。
可是現在,餘婳的表情讓李蘊清楚地知道,剛才那不是愛情,只是一種轉移悲傷的方式。李蘊的血漸漸冷了下來,再次問,“晚上發生什麽了,我可以知道嗎?”
“你愛我,對吧?”
餘婳問了無數次,李蘊也答了無數次,只是這次餘婳用的詞是愛。
李蘊立刻答,“對。”
餘婳閉了閉眼,“好,一直陪在我身邊,好嗎?”
李蘊點點頭,她上前抱住餘婳,把自己的心情丢在一邊,給餘婳肯定的答案,“我會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