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解煦下了飛機就急步出機場, 坐上車時,她才恍然發覺李蕾沒有告訴她具體的病房號。
解煦打電話給杜韻白,那邊卻顯示關機。橙橙跟着她一起來了, 看她形色倉皇的樣子, 忙拿出手機, “我這裏有李蕾的電話。”
電話打到李蕾那,李蕾卻說她已經不在醫院, 小曲正在陪護。李蕾把小曲的電話給解煦,解煦又一次撥過去。
嘟嘟兩聲,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疲憊。
在知道解煦的來意後, 小曲想起杜韻白的交代, 猶豫了一會說:“你先別過來了。”
小曲納悶這倆人到底在鬧什麽別扭,杜韻白前天晚上讓她訂機票時還那麽開心,怎麽今天連面都不想見了?
情侶之間的矛盾小曲不方便摻和, 她雖然不喜歡解煦, 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杜韻白不願意見你, 于是找了別的借口, “韻白姐已經睡下了,現在醫院外邊有很多媒體, 你來怕引起麻煩。”
解煦懵怔了幾秒, 緊張地問:“她還好嗎?”
“沒有大礙。”
“好……”解煦看了看現在的時間,“那我明早再過去。”
小曲心想可能你明早也來不了。
橙橙已經預定好了房間, 她們改變了目的地, 去了酒店。
橙橙經歷了這一遭舟車勞頓, 已然困到不行, 見解煦沒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後就去睡了。
解煦躺在床上, 怎麽也睡不着。
她打開手機, 杜韻白意外嗆水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熱搜上好幾個相關的詞條,後面是個大大的“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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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韻白片場事故】
【杜韻白醫院】
【龍之女劇組辟謠】
而緊跟其下的“熱”字是和曾崎、吳熠生有關的詞條。
【曾崎發文控訴一起過夏】
【吳熠生道歉】
《一起過夏》在第三期播出後徹底成為現象級綜藝,菠蘿臺賺的盆滿缽滿。于此同時,參加的藝人受到的沖擊也很大,曾崎和吳熠生遭到了不少罵名。
第三期節目播出後的一星期裏,大量的辱罵朝曾崎湧來,不僅如此,很多網友将他買小鞋的片段做成鬼畜惡搞視頻,相比之下,那些人設翻車的打臉視頻還只是毛毛雨。
吳熠生粉絲多,且背靠公司,比曾崎的情況略好一點。
第三期的每一個細節都被營銷號拿放大鏡解讀,以求最大限度的逼近真相。
最近,“說出一個《一起過夏》細思極恐的細節”之類的話題總能飙上熱搜,撲朔迷離中更是放大了許多東西,讓這檔綜藝愈發添上幾分暗黑的味道。
漸漸的,情況發生變化,其他資本下場後,有了不少質疑節目組故意引導矛盾的聲音出現。曾崎抓住機會發文控訴節目組惡意剪輯,又說第三期其實都是有劇本的,他是被陷害了。
水一攪混,吳熠生踩着曾崎這個炮灰,開始賣慘,向所有粉絲道歉,并暗戳戳表露出節目組作惡的意思。
解煦對這些不敢興趣,她沒有點進這兩個詞條,關上手機,躺在床上,眼睛木然盯着天花板看。
網上流傳了一張杜韻白溺水時的動圖,鏡頭很模糊,在解煦腦裏揮散不去。
那張圖裏,她看到杜韻白穿着戲服,沉入水裏,沒多久,水裏冒出氣泡,杜韻白慌亂掙紮,神情痛苦……工作人員快速朝她游去。
解煦感到後怕,上一世杜韻白出事時孤立無援,被發現時只剩屍體。
那時候你該有多痛苦啊……解煦不敢去想,她一夜難眠。
*
清晨的時候,陽關透過百葉窗灑到地上,杜韻白迷迷糊糊醒來了。
昨晚一場噩夢,杜韻白昏沉時夢到了她上一世在《無風無雨》劇組的經歷。
不同于本就是冷門景點的小熊山,《無風無雨》的拍攝地在極其偏遠的山區,那裏渺無人煙,是真的落後。梓源村的青壯年較少,除了老人,就是留守兒童。
劇組借住在村裏,和村裏人難免會有交道,而讓全組人印象深刻的,是本地的兩個女人。
這兩個女人一個看上去瘋癫,另一個卻傻愣,她們喜歡到處晃蕩,玩泥巴,采野花,或是纏着人說話。
村裏人管她們叫“瘋婆子”,“傻姐”,早早告知劇組千萬不要搭理她們,特別是“瘋婆子”,這女人急了會拿刀砍人。
村裏年輕人笑她們,小孩害怕她們,老人對她們避而遠之。
傻姐每天穿得破破爛爛,瘋婆子穿得卻還算得體,每到飯點,會有一個阿婆把她叫回家吃飯,有時候來的則是是她不滿十歲的兒子。
每當瘋婆子不在的時候,傻姐就喜歡賴在劇組,總是愣愣的盯着機器看。
傻姐其實發不出什麽音節,說話很含糊,還有着說不清是哪的口音。劇組的人雖然不像村裏人那麽嫌棄她,但也無法與之交流。
拍攝慢悠悠進行了兩個月,劇組的人遠離了都市許久,都感嘆這地方除了偏僻點,好山好水,倒是适合養老。
某天,瘋婆子突然裝了一簍子燒餅帶給劇組的人吃,劇組的人莫名其妙,但瘋婆子遞給他們,他們就接住了。
那天他們發現瘋婆子根本沒有村民說得那麽吓人,她面容幹淨,遞一個燒餅,就笑着說一句“卡莎莎”。
杜韻白問路楓,“卡莎莎是什麽意思?”
路楓也摸不着頭腦,又去問別人。
問了好半天,終于問到了,組裏一個彜族的化妝師說,卡莎莎是彜語裏謝謝的意思。
杜韻白覺得有些怪異,這裏是北方,村裏沒有一個彜族人。她分吃的給劇組的人,為什麽反而要同劇組的人說謝謝?
那之後,很偶然的一天,杜韻白路過溪水畔,看到傻姐正在那淘河裏的細沙。
傻姐正把細沙裝進一個破舊生鏽的奶粉罐子裏,罐子裏已經滿滿當當裝了一半的細沙。而往旁邊一看,傻姐還采了好多花,還有一些瓦片。杜韻白猜傻姐弄這些是想和她的朋友玩泥巴過家家。
杜韻白仔細看了一眼那個奶粉罐子,不禁笑了。那斑駁的奶粉罐子上居然有她的面容,這是多少年前拍的廣告了,她有些記不清了。
四下無人,傻姐轉過身去,看到是她,也不說話,只是遞給她一片瓦,一朵黃色雛菊和野草。
杜韻白愣了下,“你在邀請我玩?”
傻姐點了點頭。
正好無事,杜韻白索性蹲下來,真的和她一起玩泥巴。傻姐教她把泥巴放在瓦片上,再用植物裝飾,做一些來回翻炒的手勢後,她指着花裏胡哨的泥巴說,“菜。”
溪水潺潺,空氣裏全是植物清新的芳草味,杜韻白手上一團髒,頭一次玩這種游戲,覺得很有意思。
一直玩到天色将晚,杜韻白要回去了,她問傻姐要不要去她那吃飯。
傻姐沒說話。
杜韻白又等了一會,只見傻姐刮了下奶粉罐子上她的臉,忽然說了一句,“我知道你,你很有名。”
傻姐這次吐字非常清楚,跟之前的大舌頭完全不一樣。
杜韻白被吓了一大跳,一股冷氣竄了上來,只覺得滲人。大腦飛速運轉,杜韻白猶疑地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傻姐定定看了她好久,說,“以後可以找你玩嗎?”
杜韻白愣了一下,答應了。
出事那天晚上,杜韻白剛睡下,突然有人用石頭丢她的窗戶,哐哐幾聲,一下又一下。
杜韻白開燈起來,透着窗戶,看到傻姐在朝她笑。
杜韻白穿上衣服,哆哆嗦嗦開了門,夜裏可真夠冷的。睡在另一個堂屋的小曲聽到動靜,起來看她,睡眼惺忪問,“韻白姐,怎麽了?”
“沒事,你睡吧。”
杜韻白繞到屋後,傻姐還在等她,也不說話,只是拽着她的衣角讓她跟自己走。
“你要帶我去哪?”
鄉下完全不存在路燈這一說,是完全的黑暗,她們走在路上,僅憑着傻姐微弱的手電筒光辨別方向。
杜韻白被硬拽着走了十幾分鐘,漸漸地遠離了劇組的駐紮地,她有些弄不清情況,卻敏銳地感受到了危險。
在經過一戶人家時,突然的狗吠讓杜韻白心裏更是慌亂。她停了下來,和傻姐打着商量,“你是要去小溪那嗎?我們白天再玩好嗎?”
傻姐聽後搖了搖頭,只說:“求你了。”
杜韻白沒有辦法,只得繼續跟着她走,期間不斷詢問傻姐到底要帶她去哪。
她們經過了那條小溪,又來到鹿頭湖,見到了通往鎮上的公路,而公路另一旁是隐秘的山林。
行走在湖邊短窄的公路上,鹿頭湖很是寂靜,杜韻白的心砰砰跳。倏然,一道光出現,有車來了。
傻姐趕緊拉着她躲進了樹林裏。杜韻白一頭霧水,被死拽着躲進雜樹下蹲下,這太奇怪了,她問,“到底怎麽了?”
傻姐做了個“噓”的手勢。
那輛卡車停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司機和副駕上的男人下來了。司機打開了後車廂,裏面居然下來了幾個被蒙住眼睛和嘴巴的女人。
那群人正在原地等了一會,沒過多久,另一輛車來了,杜韻白看到兩個她見過面的村裏女人下了車。
兩邊的人碰頭,雙方交流了些什麽,随後兩個村裏女人上了卡車,三個被蒙住眼睛的女人被塞到了另一輛車裏。
卡車開走了。
杜韻白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愕,隐約猜到了什麽,她緊緊握住傻姐的手,感到害怕,“他們帶村裏的女人去幹什麽?”
傻姐指了指肚子,做出一個肚子隆起的手勢。
這已經超過杜韻白的心理承受範圍了,她強撐着問傻姐,“你是故意帶我來看的,你想讓我幫她們?”
傻姐點了點頭。
這太危險了,杜韻白閉了閉眼。看這樣子,這一套模式已經非常成熟,如果她們被發現,只會被滅口,根本撐不到她向外界求助……
這想法剛一出現,驀地,一道強光落到了她們身上,杜韻白被刺得拿手遮住了眼睛,心下轟然一聲,完了。
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不長眼的大明星啊?”
那道光從她臉上移開,男人喲了一身,揶揄道,“傻姐怎麽也在這?”
另一個男人把她從樹林裏拖了出來,摔到地上,她聽到了車裏女人的尖叫聲。
傻姐的情況不比她好,無數拳腳落到了她身上,但她一言不發。
站在中間的男人似乎是領頭的,此刻正一邊抽煙一邊盯着她看,杜韻白心裏毛毛的,努力鎮定地說:“你放我走,我只是來這拍戲,可以當不知道。”
男人呸了一聲,将煙頭扔到地上踩滅,“你覺得我敢信你麽?”
男人做了個手勢,随後兩個手下帶上手套,朝杜韻白走來。
車裏的女人聽到外面的動靜,掙紮驚叫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杜韻白聽到了耳光的聲音。
男人下令說:“先淹死,再丢湖裏。”
手下猶豫道,“她可是明星,被查到怎麽辦?”
男人踹了他一腳,“不是她死就是我們死,你敢賭嗎?”
杜韻白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她被扯着頭發拖到湖邊,哪怕她說可以給他們所有的錢,可領頭男人無動于衷,“幹這個不缺錢,你要是嘴巴不幹淨,我們可得坐牢。”
整個過程發生得很快,兩個男人扯着杜韻白的頭發,強行将她按到水裏,一分鐘,兩分鐘……
傻姐發出凄厲的嗚咽,掙紮着往杜韻白這邊走,又被拖了回去。
領頭男人啧啧兩聲,“我看傻姐也不傻啊,你們說是吧?”
手下領略了領頭的意思,杜韻白馬上聽到了傻姐痛苦的尖叫。
一切都太過慘烈,水不斷從鼻子和喉嚨灌進來,按住她的手那麽用力。杜韻白大腦一片空白,漸漸的,她就什麽也感受不到了。
……
現在回想起來,杜韻白明白過來,瘋婆子那時給劇組的人送吃的,是因為外人的到來打亂了這些人的財路。而在利益驅使下,幾個月後,這團人卷土重來。
村外的女人被拐進來,村裏的女人被送去做血淋淋的交易,如果瘋婆子就是這樣被帶到了梓源村……那麽,這麽多年,受害的人究竟有多少?
現在比事發時提前了兩年多,杜韻白想,也許這一次,她能趁早改變這一切。
早上七點,李蕾趕了過來。
杜韻白已然神色清明,只是眼睛很紅,裏面泛着血絲。
李蕾見她沒有大礙松了口氣,問她,“眼睛這是怎麽了?”
杜韻白顧左言他,“昨天在水裏睜開太長時間了,現在有點不舒服。”
李蕾看她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伸手去摸她的額頭。額頭不燙,但臉倒是很熱。
李蕾心疼地說,“你多休息幾天。”
杜韻白掩面輕咳了兩聲,“我睡的時候劇組有發生什麽事嗎?”
李蕾說起這事就來氣,“有個代拍不知道從哪拍了你嗆水的視頻發到網上了,其他的倒是沒什麽。問責事情我在推進,徐墨和安全員被吓得夠嗆,跟着來了一趟,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杜韻白點頭表示知道了,“你跟他們說我沒什麽事,好了會回去補拍那一場。”
李蕾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對了,之前我總覺得解煦心術不正,但既然你們已經在一起了,感情的事我也不想說太多,只是……你們有公開計劃嗎?”
“你早些告訴我你的打算,工作室也好有所準備。”
杜韻白表情淡漠,“沒有的事,你想多了。”
李蕾覺得這态度奇怪,剛想調侃一句備注那事,杜韻白卻突然問她,“我後半年又什麽非去不可的行程嗎?”
“有幾個必需的紅毯和已經定下來的商務了,都比較零散,《九十九天假想錄》也快談好了。”
杜韻白想了一下,“先不接《假想錄》了。”
李蕾皺了下眉,“給我一個理由。”
杜韻白說,“我打算接《無風無雨》,之前路楓找過我很多次。”
李蕾嘶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慢性子,拍前就要準備那麽久,拍攝可能又是一年,他現在才剛籌拍,那等你真正進組都可以磨出來好幾部《假想錄》了。”
不能再等了,杜韻白嘆了一口氣,“我找他談談。”
李蕾确認道,“你認真的?”
杜韻白神色堅定,“我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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