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個赤葦

九個赤葦

赤葦京治最近很不對勁。

與同一隊的不少隊員都不約而同的産生過這個想法，也就單細胞生物木兔沒注意到他的反常了，要說這裏面誰是最先發現赤葦不對勁的，那便是木葉秋紀，之前他也有問過赤葦這種問題，但是都被他用巧妙的話術轉移了注意力，最後也沒有問出一個所以然來。

而且按照一般情況，其實大多數女生送禮物的對象基本上都是木兔，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單純又很出色的王牌，很多時候他都會充當禮物的轉接人，不過就算再怎麽火熱，她們也不至于合宿的時候還會送東西過來。

畢竟都暑假了，這麽熱的天氣誰還想跑大遠的來送冰淇淋。

井川晴花本意也只是去溜達一圈順便送的。

就是木葉再怎麽想也沒想到是赤葦的同班同學，他以為是校外的哪位美女大姐姐。

赤葦的技術依舊很完美，只是發呆的次數比平時多了，老實說像是這種陷入戀愛煩惱的，一般不都是失神技術下降、成績也跟着一落千丈，然而這些統統都沒有在赤葦的身上出現，甚至表現還比以往的更好了，如果不是赤葦發呆的次數比平時多了，木葉都很難發現他身上的端倪。

“喲，”合宿結束之後，木葉攬着赤葦的肩膀，在空隙之間找到了他，略有些好奇的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只有光禿禿的樹木，連陽光都不曾擁有，斑駁的樹蔭擋住了席卷的風，老舊的鐵門被泥土遮蓋，“看什麽這麽出神呢？”

木葉有些恍惚，總覺得好像之前是不是也在這個地方看見過誰來着？

赤葦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往後撤了一步，“去訓練吧，木葉前輩。”

看着赤葦轉身不帶猶豫的往球場走去，木葉眨了眨眼，再看了一眼身後才慢慢的轉了一個身，跟上了赤葦的步伐。

他在看什麽呢？

木葉的直覺在告訴他，赤葦看的并不是景色。

是人……？

井川晴花再次被喊到了辦公室。

她的成績再次下降了，但也沒有達到預警分的程度，不過相比起之前的她……老師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井川同學，如果有什麽困難的事情，一定要告訴老師，再不濟找找朋友傾訴也可以。”

井川晴花的成績談不上差，只能算中規中矩，老師能理解她一個人很辛苦，所以盡可能的她還是會幫助一下井川晴花，可是本人如果沒什麽勁的話，就算是再多的提醒也是沒有用的。

她的成績是從去年到現在就一直呈現了下降趨勢，如果再這樣下去，井川晴花就不能考上理想的大學了。

老師本以為又會聽到一些“我知道了。”“下次我會努力的。”的話。

然而并沒有。

“可是這樣，我還挺喜歡的。”

“欸？”

聽到井川晴花的話，老師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更自由了。”井川晴花又說道。

以前的她，為了考上不錯的大學，取得一份不錯的工資。

……現在其實她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為什麽要那麽拼命呢？

這樣肆意的活着，也不是挺好嗎？

“那麽，老師下次見。”井川晴花非常規矩的鞠了一躬，在老師還沒來及的開口之前就離開了。

現在教室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去部活的已經去訓練了，有朋友的人已經相約去約會。

井川晴花嘆了口氣，煙火大會已經過去了許久，只要稍微一空閑下來，她就能想起赤葦那雙眼睛。

她翻動了一下書包，看着那露出來的一角，沉默了幾秒，又迅速的揉亂了塞進了包裏。

井川晴花低垂着眼，慢慢的彎了腰肢，伸出雙手抱住了書包。

“他會去往更遠的地方。”

“他會去往全國的吧。”

“那一天的月亮很美，星星很亮。”

“我喜歡他，他在發光。”

很多個日夜，井川晴花都在想，如果回到家的那一刻，那漆黑的、不曾有光亮起的世界裏，有一束光落下，那個地方，會有多麽溫暖呢，像是春天的嫩芽向着朝陽，又或是夏天的落日一般溫柔。

“井川同學，如果有什麽困難的事情……”

老師的話又再次響徹在自己的腦海中，井川捏緊了手，手指都捏的發白。

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覺得。

沒必要。

反正自己都是孤兒。

落日的餘晖輕柔的拍打着她的臉頰，就像是落幕的鐘聲，陽光一點點的侵蝕着教室的一角，蔓延到了她的腳上，感受着落日的溫度，井川晴花深呼了一口氣，把手展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總之，先解決今天的晚飯吧！”

只不過是，自己把自己給封閉了。

那個通道，已經在一年前，關閉了。

“偶爾啊，我覺得小晴花，總是要跟她交好的時候就拒絕人的意思呢——”松田砂糖一如既往的觀看着排球部的訓練，她本意是想要拉着井川晴花一起來的，明明前幾次都答應了，可是最近又接連拒絕了她，“明明那麽漂亮的說，想看她穿漂亮衣服的樣子，”松田嘟囔着，“是有什麽心事嗎？”

“大概……或許是跟井川自己的心境有關系吧。”在她旁邊的赤葦回答着。

“是這樣的感覺，”松田點了點頭，“小晴花平時也是獨來獨往的，總覺得……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啊。”

“這樣吧——”松田忽而站起來，看向一旁的赤葦，“赤葦我們去逮捕小晴花吧！”

“……？”

“別露出疑惑的表情啦！面對小晴花那樣的人，就是不能退縮！”

松田砂糖最終還是沒有去逮捕井川晴花，因為就算說是要去逮捕，可是也無從下手嘛，井川別說是交好的朋友了，其他人更是對井川晴花的情況一無所知，大多數人提起她的時候，很多人的印象基本上都保持着奇異的同調，“那個一頭金發的人？”“啊，那個金頭發的啊。”

可是像這樣的人，也會拿着貓條去喂小貓。

普通而又平凡的動作。

“井川。”赤葦也跟着一同蹲了下來，他接過井川晴花遞過來的貓條，那只貪吃的小貓看見食物轉移了地方，腦袋也跟着一同搖晃了過來，“你最近沒有來排球部了呢。”

并不只有松田發現了這件事。

難不成是因為煙火大會……？赤葦仔細的回想了一下，一直到貓條被貓吃完了都沒有思考出一個所以然來。

“赤葦想要我去嗎？”在他旁邊的井川晴花從善如流的又遞給他一根貓條，赤葦注視着小貓琥珀色的眼睛，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應了一聲。

“想。”

他并沒有用‘如果我說想的話’的語調來回答井川。

他想起來了松田的話。

“井川，”赤葦的目光落在小貓的臉上，伸手摸了摸它的頭，毛茸茸的觸感讓手心都變得溫暖，“如果說我讓你困擾了……”

“沒有哦。”井川站起來，她插着雙兜迎着風笑道，“還不如說，是我麻煩你了吧。”

“一般人會跟不良交朋友嗎？”

“……井川，”赤葦看着站在陽光之下的她，他也跟着站了起來，“不要劃分。”

“嗯？”

“你想要把我劃分到好學生的那個圈子裏面吧。”

“嘛……”

因為看起來就很好學生嘛，實際上不也是嗎？

井川覺得時常能聽到他被表彰的聲音。

“人和人是一樣的，”赤葦輕聲說道，“如果就單純因為你是不良就不和你往來，那我早就應該離開了吧。”

“我會堅定的邁向你，井川……”

赤葦彎了彎眼。

不知道井川有沒有說過，赤葦的聲音很好聽。

就像是小提琴的韻律，像是春日般的回想，像是夏日般的蟬鳴，當他認真而又熱切的看着你的時候，他的眼睛不僅僅像是盛滿的星星，更是盛滿了銀河，而那樣的眼睛裏，包含着滿滿的你。

熱烈而又燦爛。

如同璀璨星河。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落在了心尖，像是即将來襲的暴雨，又像是龍卷風襲擊過後的天光，灑在了她的身上。

她發現自己的呼吸都跟着重了起來，心中的聲響如同雷聲響徹。

“你要知道，晴花。”

“這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會突破所有的烏雲和烈日，蒼涼的、浩瀚的，就如野草一般瘋狂生長，只需要小小的一滴雨水，就會長成燦爛一片。”

“他會來到你的身邊。”

“他會牽動你的情緒。”

“——他會給你前所未有的勇氣。”

不要害怕，彩虹的末端會有寶藏。

那裏會有人等你。

而這個故事的開頭，開始于井川晴花和赤葦京治出現在同一間教室裏。

“井川，我喜歡你。”

“請允許我追求你。”

那個少年的話，真摯而又鄭重。

井川晴花沒忍住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她彎起了眼，小貓無所事事的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哈欠搖擺着尾巴，大樹下，破碎的陽光星星點點，風把野草吹的晃動，“赤葦，這個時候不應該說‘請和我交往嗎？’”

“啊——”井川哀嚎了一聲，她擺了擺手，在赤葦認真的神色下敗下陣來，“如果……我能在春高的時候，看見你拿下冠軍的話。”

“我們就交往吧——”

“那個時候，我們還能去看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