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他……立刻就接受了？”
無數時間線微微晃動着，無限增生出盤根錯節的枝條，不斷向外生長，在虛空中發出微弱的喧嚣。LOKI時常沉溺在這種喧嚣中，它們代表着生命正活躍在時間線上，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他的奉獻物超所值。不過他還有另一個更加微不足道的理由：聆聽、守望、理清這些時間線，是他消解孤獨的方法之一。
LOKI靜坐于時間之外的大位上，由于時間長短的飄忽不定、無法衡量，即便描述他從亘古久坐至今，也不算有錯。能夠确定的是，在某段時間內，他的确費了些心神将這裏修繕得完整了一些，至少有一條路可以安全往返時間管理局。當然了，這不是LOKI為自己打造的。莫比烏斯是第一位被LOKI召見的人，也是最頻繁的一位。
也是LOKI永遠不會拒絕會面的一位。
現在莫比烏斯正給自己的老板兼朋友做着工作彙報：“他問我能否做一些告別，我說當然可以，然後他把那盤磁帶拿了出來，呵呵，我真是一點沒驚訝。至于他的女兒零付諸了哪些行動，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看了那盤磁帶嗎？”
“他先質問我磁帶是否是空白的，只是作為一個誘餌，一個詭計。當然不是，那是我親手錄制的——關于這個，我希望我不用再看第二遍……話說回來，如果他看了，即便不能成為真正的‘記憶’，他也能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他否認了。”
LOKI微微歪了下腦袋，笑道：“你覺得幾分可信？”
“自從跟你們打交道，我選擇放棄糾結這個問題，留給別人去傷腦筋吧。我只看目的與造成的影響是否匹配，”這是洛基專家莫比烏斯的經驗之談，如果事件造成了額外的、看似多餘的影響，那麽洛基一定目的不純，“他說想要徹底斬斷過去，于是就把磁帶扔到熔爐裏去了。”
LOKI并不驚訝，洛基的行為還在他的預測範圍之內：“他的性格要更加果斷一點，這很好。”
接着，莫比烏斯看上去對後面發生的事有點難以啓齒，但又像是迫不及待想要揭曉謎底一樣，渴望一吐為快。
“莫比烏斯？”
“咳，他……扔得很用力，大概是磁帶的分量對他來說過于沉重，但抛出去才發現很輕，也可能是他急于把過去扔掉，無論是哪種，他一直看着磁帶劃着抛物線落入熔爐之中……他就一直望着，我在一旁沒有打擾，等着他，等了很久，直到他接受事實。”
“你怎麽知道他接受了事實？”
“他哭了。”
“噢……”LOKI将眼眸垂下以遮掩那川流而過的悲傷。他難過在于這個計劃由他一手策劃，因此過程中造成的種種傷害都将使他備受折磨，這是原因之一。其二，在“避免成為宇宙與時間的大害”這個冠冕堂皇的旗號背後，暗藏着他的私心。
莫比烏斯等待着，一如既往。過了一會，LOKI才發現自己冷落了老朋友。
“抱歉，我忘了你還在這兒。”
“沒關系。”莫比烏斯語氣輕松，畢竟又不是頭一次了。
LOKI迅速找回狀态，繼續說道：“與舊日的自己徹底斷絕，我知道這很難。但……好在結果不錯，對吧？我很高興你能同意并替我執行這個計劃，莫比烏斯，在整個交涉過程中，我的變體沒有危及你的生命安全吧？”
“……”莫比烏斯停頓了意味深長的三次心跳的時長，并且他堅信LOKI一定領會到了那層意思，“噢，哪裏的話！他從一開始就相信了我，我們合作愉快！這次行動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跟另一個洛基共處的時光，啊，真是值得懷念！”
“莫比烏斯，”LOKI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在辦公室裏打通一條直達海灘的門……”
“是嘛？啊，我好像的确是随口提到過，這只是我的一種想法而已，當然，我們得考慮一下財政支出、技術支持、流程規範等等現實情況，一想到這兒，就很難——”
“我已經批準了，再加上半年假期彌補一下如何？”
“……”莫比烏斯做着深呼吸，“我本來就在休假啊！”
“延長。”
“接受。”
“後來呢，他又做了什麽？”洛基将話題帶回了正軌。
“我當然是好好地安慰他，坐下來聊聊天，你知道我跟洛基話療是最專業的，他提出要和零談談未來的去向，就是那個——”
“他領養的女兒。”
“對。說起來，這個孩子，你不覺得——”
莫比烏斯正提出自己的困惑，雖然他的感知力不如LOKI敏銳，但作為前任特工，直覺都不會出錯。
可是LOKI罕見地打斷了他：“那個孩子……沒有跟來嗎？”
“零選擇留下，那個孩子想要走一條屬于她自己的道路。我瞥到她的眼睛紅了，但不盡然全是難過，我想獨行的自由對年輕人來說是值得期待的。但是，無意冒犯，幸好你們絕大多數都沒有孩子。”
“怎麽說？”
“你們洛基作為父親真是糟糕透了。”
“啊，關于這一點，”LOKI笑着表示無奈，“畢竟我沒有一個好的榜樣。我想洛基不會簡單到只和那個孩子說拜拜就轉身離開吧？”
“洛基說既然他将不存在于這條時間線，那麽身份已經無關緊要，于是他做了一個決定，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了零，包括他的名字——‘洛基’。”
“——！什麽！？”
在絕對意料之外的，LOKI震驚得瞪大了眼，身體因此緊繃着，所有時間線被拉扯得縮了一下，像是一陣風刮過了這棵由時間線構成的大樹。這種情感的劇烈波動連莫比烏斯都感到害怕和詫異，他也跟着神情緊張了起來，眉頭緊皺着，迫切地問道：“怎、怎麽了？！”
震驚還未消散開去，在洶湧襲來的思緒和念頭過後，LOKI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嘆息。他低垂着頭，以極大的失望承認着某件事的無可奈何。而莫比烏斯更是一頭霧水，他實在想不通哪句話中的事實會招致什麽災禍，亦或者……這正是“多餘的影響”。莫比烏斯開始做着心理準備，整個計劃中他在冥冥之中感到的種種不協調并非空穴來風。
時間線紛紛低垂着，喧嚣之聲此刻也不敢肆意吵鬧。
LOKI的嗓音很是沉重，像是從巨石的壓迫之下勉強發出來的：“抱歉，我的朋友，我……向你隐瞞了一部分計劃……”接着又是一陣嘆息，而那聲嘆息亦在發抖，“唉，我終究是……轉動了這命運的軸承，成為任命運擺布的奴隸！”
“是……關于‘零’的嗎？”
LOKI認命一般閉着雙眼，點了點頭。
“你會告訴我嗎，LOKI？”
“我永遠會的，老朋友，如果你知曉後想要責備我、斥責我，那麽請不要猶豫，我全盤接受。”
莫比烏斯反而放松了下來，表現出一種無奈，但這種無奈并非是消極的，而是無論你做錯了什麽，我會陪你一起去糾正它，一如既往，所以盡管說出來吧。于是他說道：“好吧，讓我聽聽你坐上這個位子之後，惹出的第一個麻煩是什麽。”
LOKI卻沒有受到莫比烏斯情緒的感染，依舊神情凝重，他左手微晃，一條偏遠而孤獨的時間線遙遙晃了過來，橫在兩人中間。莫比烏斯并不認得它，它所處的位置實在太遠了。
“這件事違反了時間管理局的某些條例，而有些條例還是我親自制定的，也踐踏了……自由意志。我犯了與曾經的時間管理局相同的錯誤。它滿足了我的私心，但同時也使我備受自我的批判。”
莫比烏斯沉默地等待着。
“……我從這條時間線上抱走了一個嬰兒，把她放在了洛基命運的必經之路上。我一度擔心被複仇蒙蔽的他會認為她是死敵的後代便手下無情，也擔心他的法術與刀劍無眼誤殺了她。在那條灰敗的時間線上存在着上百萬種出錯的可能，呵呵……”LOKI苦笑道，“但它竟然如我預想那樣順利進行了。洛基的記憶紊亂、缺失，精神被火焰灼燒過一遍又一遍，我也很難說清究竟是什麽讓他真的留下了那個孩子，當做自己的女兒撫養。”
“……”
“那個孩子她過得好嗎？”
“據我所知，洛基将她寵上了天，她也因此驕縱無比……等等，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無論她經歷了怎樣的內心掙紮和煎熬，她選擇留下的決定，正好在我的計劃之中。”曾經的詭計之神如是說道。
“你希望她留下？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她要作為洛基的女兒留在另一條不相幹的時間線上？她會面臨什麽？我、我不明白！”莫比烏斯明顯語氣急切了起來，他缺失極其重要的關鍵信息，因此無法串聯這一切的因果。
“你說得沒錯，她本來只會是‘洛基的女兒’，她只會是她自己，她只會是‘零’！我震驚之處在于這命運般的巧合啊，洛基在最後竟然把她真實的身份還給了她……即便他們都毫不知情。”
“她真實的身份？等等！她——！她是——！？”
“她是另一個洛基的變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