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黃晃上山的步伐從來沒有這麽歡喜雀躍過。

他來得早，上來時只看得到一個和尚正在打掃前庭衛生，怕叨擾，便上前輕聲詢問：“大師呢？”

大概是黃晃日日來，即使沒搭過話也認出了他，和尚當即轉身去喊人。片刻後，大師踱着輕慢的步子朝他緩緩走來，手裏提着今日的食材，剛要遞給他，就被黃晃雙手抓住了手，見他表情虔誠：“大師，您誠不欺我！我一定謹記不會用這個做壞事的！”

大師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後眉開眼笑：“好好好，這是今日的食材，昨天說的鹿鞭，拿回去了要先處理一下。對了，昨天我這裏進了一批好茶葉，你要不要帶點回去嘗嘗？”

黃晃自己的體質是喝了茶夜裏就睡不着，他想着可以給爺爺或者池嶼泡，當即點點頭：“什麽茶葉，您拿點給我。”

大師從布兜裏又摸出來一個小罐子，遞到黃晃手裏，笑眯眯地說：“小罐茶，大師作，給生活一杯馥郁，還健康一份保障。”

黃晃見那半個巴掌大的罐子包裝得十分精美，一看就是高端茶葉，當即拿在了手上，又聽大師說道：“這一罐就當是我送你的，這茶葉要是喝得不錯，以後可以加在菜單裏。”

黃晃當即小雞啄米：“好好好，我馬上回家了就泡上！”

天氣轉晴，陽光大好，山上起了一層薄霧，空氣濕潤，霧霭冥冥，下山後黃晃才察覺到自己額前的劉海都沾上了一層水珠，用手一抹，幾縷發絲捆在了一塊兒。

到家時，池嶼剛剛從浴室裏洗漱出來，黃晃見他看過來，揚了揚手裏的小罐茶，朝他說：“池嶼，你喝茶嗎？聽說是上好的大紅袍！”

池嶼見他手裏提着的大袋子，奇怪地問：“你去買菜了？”

“沒，我上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黃晃連忙改口，“……路過的時候去了趟菜場，正好買了點回來。”

池嶼想到昨天中午喝的湯，晚上爬起來沖冷水澡的陰影現在還揮之不去，他走上前想要看袋子裏的食材，卻被黃晃快速提着去了廚房。他跟了進去，見黃晃一個轉身就把什麽東西放進了冰箱冷凍層裏。

“你買了什麽？”池嶼站在他身後，目光沉靜地望着他白皙光滑的後頸上貼着的那塊突兀的阻隔貼。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沒照鏡子，他貼得有些歪，微凸的腺體露出了指甲蓋大點的地方。

剛剛離得遠，池嶼沒察覺到，此時兩人站在一塊兒相隔不到一米，他隐約聞到了黃晃身上若有若無的信息素氣味。不知道他剛剛出門時有沒有別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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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些家常菜，沒買你不愛吃的。”黃晃知道池嶼口味其實并不挑，跟他一起在食堂裏吃飯，他只見過他把香菜一樣東西從餐盤裏挑出來過，其他的菜他都能吃，按照池嶼的原話，他吃飯只是為了活着，并不在意口味怎樣。

黃晃因為那塊鹿鞭撒了謊，誰家裏也不常吃這種大補的東西，但沒辦法，不按食療菜譜來，到時候後悔的将是他和池嶼兩個人。黃晃這麽一想，心裏有了些底氣，剛要起身，後頸忽然被溫熱的手指碰了一下，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腺體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平時自己碰到了都癢，更別說是池嶼的手。那觸感實在是太真實，真實到那塊阻隔貼像是隐形了般，黃晃總覺得他的手指好像直接觸碰到了他腺體上的皮膚。

随後，耳邊傳來池嶼平靜的聲音：“黃晃，你的阻隔貼貼歪了。”

黃晃如夢初醒，他猛地直起上半身，卻不料上邊的冰箱門還沒關上，“咚——”的一聲，黃晃眼前黑了一瞬，從頭頂後知後覺傳來劇痛。

“啊……”黃晃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五官都要皺在了一起，彎下腰直接坐到了地上。這兩天總是莫名其妙受到重擊，看來果然福禍是需要相抵的，這不就來了嗎。

“你沒事吧？”池嶼連忙伸手要去幫他揉揉，卻被黃晃抓住手腕，借力站了起來。

“沒事，最多就是起個包，問題不大。”黃晃起身時眼前再次暈眩了兩秒，站穩後才意識到池嶼的左手摟着他的腰，他擡起頭，見池嶼皺着眉，擡手試圖摸到他腦袋，慌忙撤開一步，開口時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尖，“還好，不是很痛。”

池嶼維持着扶着他的姿勢，雙手僵在半空，幾秒後才不太自然地垂下，連同沉下的還有他吊起來的心。

不知是不是昨晚牽的那下手沖擊太大，面對池嶼那雙情緒深不可測的眼睛時，黃晃總有一種将被識破的尴尬和膽怯，很奇怪，明明平時他是個做事很少考慮後果的人，如今面對池嶼時，他卻感覺步步如履薄冰。

黃晃害怕自己出現什麽奇怪的應激反應，只能先退到一邊，反手摸着自己的後頸，果然發現沒貼好。他随意揭起重新貼上，心道還好他上山時碰見的都是無欲無求的和尚，不然還真的有點麻煩。

“好了，你還沒吃早飯吧？”黃晃熱情地幫他盛出一碗八寶粥，試圖掩飾剛剛的氣氛微妙。池嶼一言不發，接過了碗，去餐桌吃。

黃晃從櫥櫃裏找出來一套很早之前爺爺淘來的茶具，學着網上給的說法泡了一壺茶。那茶葉确實是上品，泡出來的茶清香光是聞上一聞便覺神經都放松了不少。他倒了一杯送到池嶼手邊，朝他笑了笑：“你喝喝這個。”

池嶼擡手喝了一口，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沒說好喝也沒說難喝，只是把茶杯放了下來，繼續喝粥。

黃晃滿臉期待地看着他，問：“怎麽樣，好喝嗎？我可是按照網上說的泡茶七步法來的。”

池嶼執勺的動作一頓，終于出聲：“沒嘗出來，舌頭被燙麻了。”

“啊。”黃晃傻眼了，三步做兩步去冰箱裏拿了一瓶冰礦泉水，擰開遞給他，“快含口冰水。”

池嶼聽他的話照做，聽見黃晃靠在桌邊笑他：“我忘了提醒你，你怎麽也不說啊。”

黃晃笑他反應遲鈍，然而下一秒，目光落在池嶼被燙得充血、泛着水光的唇上，忽然就笑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沒來由的口幹舌燥，一個空前瘋狂的念頭倏地出現在腦海裏——

那雙唇會是什麽觸感？

這樣的想法來得毫無根據，一旦占據了思考了之後，便紮地生根，連帶着看池嶼的目光都變了樣。

池嶼口中含了冰水，出不了聲，轉頭看他，見黃晃正一臉呆滞，眼神迷離地盯着自己的臉看，不由得将那口水吞咽下去。

黃晃目光下落，随着池嶼的喉結上下滾動，無意識地張開嘴，落在池嶼眼裏，顯得更呆。

“要不要出去玩。”那雙漂亮的唇開口說話，“我想幫你拍照。”

黃晃“啊”了一聲，半天才把自己從幻想中抽離出來，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往上湧，臉正在發燙，便胡亂應了一聲：“哦，好，都行。”

池嶼把最後一口吃完，擱下瓷勺，擡起頭看向他時，發現黃晃藏在短發下的耳朵貌似有些紅。他問：“你之前不是說有個地方是婚禮取景地嗎？”

這話黃晃都記不起來什麽時候說過，他心思有些飄遠，随口便應下了：“好啊。”

池嶼聽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剛要再問一句，對方擡手端起了他面前的空碗，急急地說了一聲：“你去拿相機，我洗完碗就走，記得換上拖鞋！”

*

小島三面環水，海岸線很長，雖說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海灘，但也足夠觀賞。度假村這邊有一家當地非常著名的私人婚紗攝影工作室，前幾年在網絡上火了一把，現在請他們的攝影師拍照都需要提前好幾個月預約。

取景地便是在南面的沙灘，十多點，正是游客聚集的時候，放眼望去都是穿着泳裝的少男少女，黃晃和池嶼兩人穿着上衣走上沙灘，便顯得格格不入。

還沒到最熱的時候，海風吹在身上異常涼爽。黃晃擡手撩了一把擋眼睛的劉海，張開雙手感受了一把被風灌滿的舒爽。原本還想占個公共沙灘椅的位置，一看才發現早就已經滿員，就連各個小吃攤前都排着長龍。

黃晃看向最受歡迎的甜品攤，猛地轉頭看池嶼：“诶，你吃過椰子凍……”

話說到一半，見池嶼落後他一段距離，正舉着相機朝着他的方向。黃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衣下擺太寬，海風鑽了進去，鼓起了一個大包，看起來有些滑稽。他喊了一聲池嶼的名字，看到對方朝他走過來。

“拍了嗎？”黃晃問他。

“不小心按到錄視頻了。”池嶼說，“要不拍成vlog吧。”

聽到從池嶼嘴裏說出這麽新鮮的詞，黃晃忍不住彎唇笑了：“你知道怎麽剪視頻嗎？”

“可以學。”池嶼搗鼓着相機，問他，“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

“哦，我問你想不想吃椰子凍。”黃晃指了指那邊起碼排了三十米長龍的隊伍，眯起眼，神秘兮兮地說，“攤主是我朋友，我可以讓她先幫我們做。”

池嶼順着他的手指往那個椰子形狀的可愛小屋看去，看到窗口處的服務員是一個雙馬尾的女孩。他收回目光，朝黃晃說：“插隊不好，還是排隊吧。”

黃晃差點忘了他是個守規矩的好榜樣，愣怔兩秒，點點頭：“好吧，我去排。”

“我跟你一起。”池嶼把相機挂在脖子上，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隊尾。

見他一邊走還一邊往甜品屋的窗口看了好幾眼，黃晃剛要問問他看什麽，窗口的雙馬尾女孩忽然喊了一聲黃晃的名字。

黃晃看過去，注意到安琪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屏幕。下一秒，黃晃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拿起來解鎖，是她給自己發了微信。

池嶼就站在黃晃的身後，輕而易舉地越過肩膀，看到了他手機鎖屏上的信息。備注為Angel的人給他發來消息：【你放假啦？我請你吃椰子凍！直接從後門進來】

黃晃剛要點開消息回複，一回頭見池嶼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心裏一陣慶幸，還好沒有手快直接點進去。怕解鎖後被他看到自己的聊天置頂是他，黃晃把手機屏幕熄滅，朝池嶼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池嶼，你等我一下。”

說罷，黃晃脫離隊伍，朝着甜品攤走去。池嶼擡起頭，察覺到因為太陽的反光，從甜品屋的窗口只能看見一點點內裏的裝飾。他思考兩秒，擡手打開相機，調整變焦鏡頭到最大遠攝，終于可以從取景框裏看到裏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