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黃晃完全不記得自己還有個隐身的功能。

每次在緊張的時候，他就會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停止運算，而目前遇上的場面更是讓他驚慌失措，雖然知道光線昏暗，但黃晃仍然擔心自己的反應會不會被池嶼看出來，因此根本不敢轉身。

可夜裏太安靜了，如果不說些什麽，兩人之間彌漫着的尴尬氣氛便遲遲散不去。黃晃主動出聲打破了沉默，語氣夾雜着玩笑：“池嶼……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先回去，你、你繼續，你繼續哈哈。”

池嶼在他背後不知道作何神色，但黃晃等了一會兒，池嶼也沒說話，他默認對方聽到了，連忙拔腿就往客房跑。

在他身後，池嶼垂着頭看向地板上的陰影，他知道黃晃這次還真不是故意的，恰巧撞上了而已。在此之前池嶼已經和他解釋過了原因，黃晃不會亂想。

想到這裏，池嶼卻并沒有覺得輕松，反倒有一股沉悶的濁氣壓在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客房裏，黃晃關上門後，思索兩秒，給門落了鎖。

他懊惱地低頭看向自己的睡褲，果然隆起了一個弧度，他心裏慶幸自己跑得快，要是讓池嶼看到自己對他起反應，那是怎麽都解釋不清了。

來爺爺家這段時間，黃晃清心寡欲，最多也就是摸摸池嶼的手、偷親一下他的臉，這麽直白的欲.望還是頭一回。

他想起了第一次對池嶼動心的那天。

小時候，黃晃和陶銳的關系更近，沒別的理由，只要有空兩人就玩到了一塊兒去。秦冼和池嶼都是班裏的尖子生，閑暇時候更多的是課外補習。

升入高中的那個暑假，是四人最閑的一段假期，因為兩位學霸沒有了假期作業。

剛放暑假就爆出好幾起學生在河裏游泳溺死的新聞，陶銳便拉上三人一起去市體育館學游泳。

游泳便要裸.露上身，黃晃從小學習舞蹈，他對自己的身材很是滿意，本想炫耀一番，誰知道進了游泳館才知道秦冼和池嶼的身材居然也不錯，兩人雖然長時間伏案學習，但一有空便會鍛煉，特別是池嶼，看着高高瘦瘦的，可脫了衣服才能看到身上竟然還有腹肌。

黃晃腹肌的線條沒有他清晰，男生都饞這樣的好身材，他忍不住要上手摸一摸，感受一下手感，但被池嶼以正當的理由拒絕：“摸自己的就好。”

Advertisement

原本黃晃覺得自己只是羨慕池嶼的身材，可接下來幾天，每次游泳課回家之後，睡夢中都會莫名其妙地夢到池嶼，這讓黃晃覺得奇怪，也感覺不适應。

他們的游泳課每天都有，這樣的夢連續做了幾天之後，黃晃上課時見到池嶼都覺得怪怪的。

游泳課結束後，池嶼走到他面前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黃晃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心髒飛快地跳動起來，已經遠超了被吓到的程度。

他才剛剛說出“可以”兩個字，池嶼便眼含疑惑地盯着他看，奇怪道：“你臉紅什麽？”

這時候，黃晃才知道自己的異樣是出自于哪裏。

翌日的游泳課，黃晃有意無意地拉開和池嶼的距離，教練讓他們自由活動後離開了泳池，黃晃便不知不覺晃到了深水區。

他的學習速度已經算慢的了，四人裏只有他還沒有完全學會。

等到三人察覺異常，水面上已經看不見黃晃的人影，只能看到撲騰的水花。

據陶銳事後描述，當時大家都朝他那邊游，只有池嶼率先到達，從水下抓住快沒有掙紮的黃晃，帶着他游回岸邊。

随後給他匆忙地做了人工呼吸。

黃晃對急救的事情沒有記憶，但他清楚地記得嗆出水後，一向臉上沒什麽表情的池嶼滿眼的慌亂和心驚。

他是真的讓池嶼害怕了，那之後池嶼整整兩天沒理過他，最後是他死皮賴臉地求和才哄好。

池嶼從來沒有對誰生過氣，偏偏都發生在了他身上。想到今天池嶼的臉色，黃晃背靠在牆上，仰着頭嘆息。

雖然起了念頭，可黃晃實在沒什麽心情快活，草草撫慰過後，他雙眼放空，漫無目的地想着池嶼，想他對自己笑，想他摸自己臉，想他在自己身邊說的每一句話。

越是想越覺得空虛，喝酒誤事，快活的時候哪裏想到怎麽就成了現在分房睡的局面。黃晃後悔那一口燒酒，後悔自滿不醉。

*

距離八月中的比賽沒有幾天的時間了，黃晃的舞早就已經爛熟于心，他見池嶼這兩天都不怎麽願意和他說話，心裏有些郁悶，直到這天池嶼把作業做完，重新要繼續拼樂高的工程，他才找着機會和他說話。

“我自己看不到自己跳的。”黃晃蹲在他面前，仰着頭用一雙期待的眼睛看他，“你幫我看看我跳得怎麽樣，好不好？”

池嶼沒說話，只是跟着他起身去了房間裏。

池嶼看過黃晃跳舞，但次數不多，上一次親眼見到，是在今年新年晚會上。

學校的元旦晚會要求每個班都需要出一個節目，而他們藝術班幾乎每個人都會上場表演，也是整場晚會最有看點的團體。今年黃晃和往常參與團舞不一樣，他單獨跳了一支純音樂曲子。

黃晃拿獎衆多，在學校裏名氣不小，他的節目被放在了壓軸。上臺之前，黃晃特意悄悄地來到了觀衆席，找到了坐在第五排的池嶼。

“池嶼，五分鐘後就是我了！”即使壓低了聲音，也難掩興奮。

他的臉上化着淡淡的舞臺妝，平時淡色的唇上染上了一點淡紅，一雙眼睛彎着笑時少年意氣風發。

池嶼看着他，聽到身邊的陶銳先開口：“我已經在準備幫你錄視頻了！加油！”

池嶼便也跟着說了句“加油”。

黃晃排練用的是上課時間，因此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現場表演。

音樂響起，黃晃随着韻律起舞，雖然平時他總以晃哥自稱，可在舞臺上，腰肢舞動起來的弧度卻軟得不可思議。

短短兩分多鐘的表演，過程中臺下不時有人發出驚嘆聲，池嶼看得目不轉睛，直到黃晃朝着臺下鞠躬，耳邊傳來陶銳的感嘆：“我感覺我用美來形容他不太恰當，但是真的好美啊！”

池嶼心裏也産生了同樣的想法，他并沒有表達出來。在晚會結束之後，四人聚餐，黃晃才坦白，因為底下有他們三個在看，所以稍微有點緊張，有一個小動作做錯了，可誰都沒有發現。

如今黃晃再次提出要求，要在他面前跳舞，這和上次不一樣，黃晃只跳給他一個人看。

黃晃身上穿着短袖短褲，沒有特意換上比賽服裝，但他仍然把手機裏的圖片給池嶼看：“你覺得好看嗎？是我老師幫我定做的。”

黃晃這一次比賽的曲目叫做《夏雨》，衣服也比上一次晚會的亮眼不同，顏色更加偏淡雅，主題色調以淺藍色，搭配銀色和金色為輔，設計得并不浮誇，光是看到圖片，池嶼便能夠想像這套衣服穿在黃晃身上會是什麽樣的貼合。

平時生活裏黃晃總是大大咧咧，性格張揚，可在舞臺上的他卻一斂鋒芒，柔軟的軀體被舞律主導。

池嶼看了幾秒鐘，朝他說：“好看。”

黃晃從來沒有懷疑過池嶼的判斷，池嶼不說假話，也沒人能逼他說假話，因此他說的好看就一定是真的好看。

本來黃晃還覺得這樣的服裝有點過于女性化，不适合他這一次激烈昂揚的曲風，但池嶼一說話，他便心裏默默贊同。

“那我開始了。”黃晃調出音樂，還沒放，池嶼卻讓他再等會兒。

片刻後，池嶼手裏拿着相機重新回到了房間裏。

見他要錄像，黃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錄了吧，我這穿的衣服也不好看。”

池嶼給出的理由是：“錄完可以複盤。”

黃晃答應了。

音樂開始播放，這一首仍然是純音樂，剛開始只是安靜的鋼琴伴奏聲，夾雜着一兩聲蟬鳴，黃晃便擡起手晃了幾圈，柔軟的發絲在空中飛舞起來。

他正好站在了窗臺前，明亮的陽光灑在了他的背後，讓他身體周遭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池嶼盯着他翩飛的動作，一時間着了迷，連鏡頭對歪了都沒有發覺。

曲子放到中途，加入了更多的樂器，節奏也緊接着變快，鼓點逐漸激烈起來。池嶼對音樂沒有什麽研究，平時也沒有閑暇欣賞音樂，可這一首歌，他卻清晰地聽出了裏面的變化。

下雨了。

黃晃的動作幅度變得更加大，他時而在空中跳躍，時而擺起手臂轉着圈，整個人仿佛一只在雨中飛舞的蝴蝶，躲避着漫天的雨點。

池嶼幾乎要屏住呼吸，他眼神呆呆地注視着眼前的人，明明還沒有穿上表演服裝，也是素顏的模樣，可池嶼就是覺得他仿佛一只墜入人間的精靈，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雨點逐漸變小，黃晃的動作慢了下來，在這短短的兩分多鐘裏，他跳得輕松自如，跳得游刃有餘，池嶼看不出來任何的瑕疵，即使是個門外漢，也覺得水平很高。

最後一聲鋼琴落下，音樂到此結束，黃晃用一個伏地的動作結束了整支舞。

這是他第一次在池嶼面前，一對一地單獨進行表演，剛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忘記了什麽動作導致失誤，可每次撞上池嶼認真觀看的表情，黃晃心裏的那些不安很快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對方帶給他的自信。

他擡起頭去看池嶼的表情，見他仍然舉着相機，表情看不出什麽異常。黃晃忍不住問他：“怎麽樣？”

池嶼因為這一聲回過神來，他難得動作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停止相機的錄制。

随後，他朝黃晃說：“跳得很好。”

黃晃朝他湊了過來，仿佛完全忘記了這兩天兩人之間那點微妙的別扭，說：“給我看看錄得怎麽樣。”

池嶼這才想起來，剛剛只顧得上看黃晃的動作，完全忘記了錄制這回事。等他打開視頻一看，果然，畫面産生了比較大的偏移，很多動作都沒有錄到。

黃晃還沒開口，池嶼先解釋：“剛剛我在看你。”

聽到這話，黃晃看向池嶼的眼睛，這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可容不得他深思，池嶼便岔開了話題：“你什麽時候去？”

“比賽是在十一號，我可能九號就要過去了，得讓老師幫我把把關。”黃晃說完後，忍不住擡手摸了摸鼻尖，欲言又止。

池嶼看出他的猶豫，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黃晃想的正是這事，他去比賽來回需要兩天時間，而池嶼十二號開始回學校補課。

他又不好意思問池嶼願不願意陪他去比賽，畢竟這兩天池嶼嘴上說着已經不生氣了，可仍然不太願意和他說話，黃晃心裏虛得很。

如今他主動說出來了，黃晃心裏松了一大口氣，又忍不住恢複之前的跳脫，他激動得擡手就摟住了池嶼的脖子，語氣裏盡是雀躍：“池嶼！你真好！”

池嶼僵了一瞬，他并沒有推開黃晃，而是擡手握住了黃晃的手腕。

剛剛在跳舞時，黃晃的兩只手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軟得難以置信，直到池嶼真的上手摸了，他才發現他的手也是硬的。

黃晃抱完了人才察覺到自己太興奮，可池嶼都已經握住他的手了，他也不好此時退開，只好将臉埋在池嶼的肩膀上，聲音悶悶地，仿佛在訴說着這幾天的郁悶：“你終于願意理我了。”

池嶼沉默了片刻，才說：“沒有不理你。”

确實沒有不理，問他話都一一回答了，可就是不主動搭話。如果不是黃晃了解他，估計還看不出來他情緒上的變化。

他擡起頭來，對上池嶼認真的眼神，趁機想要回一些主權：“那……我不睡客房了好不好？”

這幾天他一直孤零零地睡在客房裏，晚上想要親一親、抱一抱他都沒機會，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個契機，他不想就這麽放過。

聽到這話，池嶼竟然輕輕地笑了笑，很快就答應了下來：“好。”

沒有想到這麽順利，黃晃甚至沒反應過來，畫蛇添足地補充一句：“你也不睡客房。”

池嶼唇邊的笑沒有消失，他點了點頭：“嗯。”

黃晃眼底亮了起來，他終于露出了舒心的笑，松開了池嶼。

下樓前，還不忘告訴他：“池嶼，你笑起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