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所有版本的“中産三寶”裏,必然都有一只始祖鳥
29 在所有版本的“中産三寶”裏,必然都有一只始祖鳥
盛夏的北京天很晴,不到 5 點的天空就開始亮着湛藍的光。
昨晚睡得太早,結束時兩個人都累到要死,草草沖完了擦幹裹緊被子裏睡成一灘爛泥,好在陳撰迷迷糊糊中響起野餐這事,拿手機定了個 5 點起床的鬧鐘。
盛以晴很早就爬起來了,按照秋恣寧的指示,特意卷了頭發,塗了防曬畫了淡妝,穿上昨晚小紅書裏看到的法式複古上衣和工裝直筒褲,手拎搭配藤編沙灘購物袋,在一雙平底鞋和小高跟之間猶豫了半秒,最後想到——人妻嘛,還是得穿小高跟。
陳撰依然是休閑裝扮,闊腿牛仔褲搭配白色廓形上衣,茶色墨鏡與藍色鴨舌帽,單肩挎着包,擋住了大部分五官,更顯得下颌線優越。
新婚夫妻互助群裏的消息不少,大家七嘴八舌分享攻略,兩個人懶得看,只大概看了一眼群公告,說上午 7 點半在鼓樓集合,然後大家一起坐大巴去京郊。
于是當妝容精致宛如從小紅書裏走下來的盛以晴在鼓樓款款下了出租車,并尋找到群公告裏說的那輛集合的大巴車時,這對摩登夫妻看見一車勁裝的小夥伴們,徹底傻了眼。
“我靠?!”
雙方都被彼此的裝束震驚了。
“你們來野餐的麽?!”遲威瞪大眼睛。目光落在盛以晴的小高跟上。
“不是野餐嗎?!!”盛以晴震驚重複。
“是 hiking!hiking!我們去的那個地方還得爬一小時山,到了目的地才開始野餐。”遲威強調,摘下眼睛上的墨鏡,捂住額頭,“你倆是不是都沒看大家在群裏的讨論?”
此刻的遲威宛如始祖鳥形象大使,沖鋒衣搭配防水褲,腳下踩着一雙防水防滑的徒步鞋,脖子上挂着望遠鏡,腳邊放着一只半人高的登山包,遲威的後腦勺還扣了一頂帶了面罩的遮陽帽,可以全面防曬。沖鋒衣走的是機能路線,大大小小的口袋裏裝了墨鏡、防曬霜,還有一頂頭燈。
盛以晴目瞪口呆看着遲威:“你這一身,是要在野外住三天三夜嗎?”
“以防萬一,全副武裝嘛。”
再一看除了她和陳撰之外的夫妻,全部是登山的硬核裝備,眼見着要發車,再回去換衣服肯定來不及。盛以晴只得硬着頭皮找座位坐下,痛心疾首:
“我以為是小紅書那種郊游!”
“咱這也是小紅書裏的那種郊游。”曲繁漪從前排轉過頭來接話:“只不過咱們理解的不是一種。”
中産生活确實離不開戶外和運動,也因此離不開始祖鳥、salomon 和 lululemon,想看看北京的中産長什麽樣,去王府井的始祖鳥旗艦店門口游龍般的隊伍裏瞅一眼就行。
大巴緩緩發動開向京郊,盛以晴與陳撰的心情也沉重下來。
盛以晴拳頭不自覺緊緊拽着,腦中瘋狂構思解決方案,過了會兒,緊握的拳頭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擡了眸子,看向身邊人。一股複雜的思緒湧了上來,此刻面對陳撰,她不知道應該生氣好,還是甜蜜好。
男人最擅長逃避問題,可女人往往期待能夠解決問題。但此刻,舊的問題還是被盛以晴壓下去了,更迫在眉睫的問題冒了上來——
與其關心這個男人到底要不要和她離婚,她更擔心的是,今天這場旅途中她要怎麽樣憑借小高跟和工裝褲,從一車的始祖鳥中活下來。
“別擔心。”陳撰伸手,将她的手掌一點點攤開,與她十指交扣。聲音很低。
“……嗯。”
盛以晴看了他一眼,掙脫開他的手,“我不擔心,會有辦法的。”
陳撰見狀,也不生氣,而是繼續固執再牽了她的手,提議:“或者我走慢一點,咱倆在最後,慢慢來。總之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弄上山頂。”
“不要。”
盛以晴第二次掙開,堅定搖了搖頭,環顧一車子熟悉的、陌生的人,無一不是硬核裝扮,對于即将要攀登的山峰,一臉志在必得的殺氣騰騰,尤其是遲威,裝備極度專業,呼吸吐納沉穩,必然是個老手。她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裏掏出皮筋,将原本披散的頭發高高紮起。
“你幹嘛?”陳撰吃驚。
“打仗。”盛以晴一邊活動筋骨,一臉平靜的殺氣看着陳撰,“你知道麽?中國女人,絕不認輸。”
車子開到門頭溝山腳停下,登山導游給每個人發了路線圖。這次是集體活動,遲威等十幾人相當于加入了一個業餘登山團。大家在山腳下整裝待發,只見遲威又從鼓囊囊的登山包裏摸出了兩支登山杖和指南針。
極度專業的裝備在一行人中極大地樹立了他的,他開始對大家分析今天的風向,“上午刮的是東南風,我們的路線剛好是順風,所以上午的配速可以慢一點,節省一些力氣,而下午刮的是西北風,那時候我們相對逆風,則會耗費大量的體力,所以我們上午慢行,等到午飯後,我們再全力前進,如何?”
話剛落音,還不等衆人贊同,就見一個花枝招展的身影火速蹿了出去,是渾身肅殺的盛以晴,她的腳步飛快,一身法式休閑卻走出了如飛箭步,只抛下一句:“我裝備落後,為了不給大家添亂就先走一步了哈!”
幾句說完,小高跟已經竄出去了幾個臺階。
衆人一臉懵圈,又見一個清俊男人随後,也丢下一句:“我看着她,你們不急。”
很快,剩下的人對遲威比劃了一個 ok 手勢,也陸陸續續跟了上去。
這會兒已經過了上午 9 點半,太陽照了半個山,京郊此刻層林漸染,綠的、紅的、黃的樹葉漫成了一片,這座山不算太野,依然有着堅實而平整的階梯,一步一級,周末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些游客,男女老少,行人如織。
而撐着小洋傘,穿法式茶歇套裝,拎着藤編袋子的盛以晴,無疑成為了一道亮麗風景,她從一開始就低頭咬牙疾步,秉承着三步一吸氣,兩步呼氣的呼吸頻率,穩步攀登,而陳撰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這麽沉默攀登,直到地圖顯示到了半山腰,盛以晴才舒一口氣般,雙手叉腰,擡頭問了一聲陳撰:“沒有落後太多吧?”
這才注意到陳撰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自己:“累了?”
“……有點。”她有點不好意思。
陳撰停下,涼涼說:“累了就歇歇。”
盛以晴擦了擦汗,果斷搖頭:“不能歇,我告訴你,今天這雙腿斷了都得爬上去。”
陳撰語氣無奈:“你他媽知道你在哪裏嗎?”
“別人登頂了?!”她瞪大眼睛,立刻拉着陳撰就要往上追。
“他媽的下面!下面!!!都在下面!!你他媽屬猴的吧?!把所有人甩了一大截!你不是從來不健身的嗎?那裏來的體力?”
“哈?”
盛以晴似乎沒反應過來,愣愣朝着陳撰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山下幾十米遠的地方,出現了第一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先前在車上坐在他們身後的男人。
過了幾分鐘,又陸續看到幾個熟人走上來。
“那遲威呢?”盛以晴瞪大眼,有些高興。
“估計快了。他那個專業裝備,一看就是老手。”這麽說着,陳撰拿手在眉毛前搭了個棚,往遠處看去。
壓力減退,這才覺得累了,兩個人幹脆在半山腰的涼亭裏等了起來,對着往上走的人群一個一個數着熟悉腦袋。
很快,第一對夫妻加入了他們,男方是遲威的大學舍友,做的是民事訴訟律師,女方是國企中層。十分鐘以後,第二隊夫妻加入了他們,這一對與陳撰算是點頭之交,是他們大學時一起踢球的玩伴,男方是某小型創業公司二把手,女方是全職太太;再緊接着,是第三對夫妻,是遲威同事,男方是牙醫,而女方是醫藥代表……
一只又一只的始祖鳥停下,小小的涼亭裏很快坐滿了人。
然而山底下很快就看不到熟悉的面孔了。
這個群是遲威和曲繁漪攢的,各位都屬于遲威在不同時期的朋友,加上領域不同,唯一的連接點只有遲威。中心人物不到,大家也不好開始下一步,各自禮貌寒暄過後,就開始大眼瞪小眼,或者幹脆低頭玩起了手機掩蓋社恐。
過了會兒,總算有人忍不住開口了:
“就剩遲威他們了?”訴訟律師不敢相信。
“……确實,和我們一起出發的。他媳婦還走的快一點,但一直在等他。”全職太太說道。
“這,做醫生的,平時做手術啥的,體力應該很好啊?”創業公司二把手看向牙醫。
牙醫趕緊點點頭,“肯定啊,他們一個手術大幾小時呢。”
“不會出什麽事吧?”盛以晴擔心。
“可能……是戰略吧……他說了,上午得慢…他那身裝備在那裏,一看就是老江湖啊…”陳撰揣測。
“說不定是出事了,要是慢,也不可能這麽慢啊!我們最後上來的,光我們都等了半小時了…”醫藥代表開口。
“對對對,別出事了!可能有人摔下去了,他去救人耽誤時間呢?”全職太太開始發揮想象力了。
陳撰放不下心來,拿出手機給遲威打了電話。
耳朵裏傳來嘟嘟聲,半晌,終于一個虛弱的聲音喘着氣接通了:“喂……”
“你沒事吧?!”陳撰着急。
然而,他不需要對方回答了,就在山下的拐彎處,總算出現了一個,哦不對是一對熟悉身影:曲繁漪手裏拽着登山杖的一端走在前面,而身後,登山杖的另一端,跟着一身專業設備,全副武裝的,走一步、停一步、另一手拿着手機對着電話吃力發音的——
遲·理論登山王者·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