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哄小姑娘

哄小姑娘

野仔推門進來,正好看到沈肄南跟一個小姑娘搶吃的,最後還頗為自得。

他面無表情,走過去,“南爺。”

男人擡手制止,野仔閉嘴,沈肄南的手肘搭着支起的膝蓋,跟鐘娅歆說他有事先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寶珍忙着剝夏威夷果,沒空理會他,嘴裏吃着,随意嗯了幾聲。

貴賓休息區在一條走廊上,盡頭是吸煙區,但這會沒什麽人,且門口守着人高馬大的保镖,別人就算過來,瞧見也繞道走了。

野仔推開玻璃門,沈肄南握着手杖走到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中年男人面前。

張奎四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牙齒掉了幾顆,混着血沫在嘴角拉出一串長長的津液。

眼前赫然出現一雙锃亮的皮鞋,往上是被熨帖得規整的西裝褲,包裹着修長有力的雙腿。

“南,南爺……”

沈肄南偏頭瞧他,似在打量這是手底下的哪號人物,他用手杖戳了戳男人的肩,軟趴得像軟腳蝦。

“張奎四?”他輕笑。

“我,我錯了,不不該把您,您的行蹤賣,賣出去,不,不該背叛您,請,請……”

“都是兄弟,有句話叫罪不及家人,他們不會有事,懂嗎?”

趴在地上的男人盯着沈肄南,他的臉上仍挂着風輕雲淡的笑,看似容易說話,實則都是假象。

張奎四忽然閉嘴,垂頭,咚地一聲,額頭砸在地上。

沈肄南笑笑,看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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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娅歆吃完夏威夷果,喝了兩杯果汁,服務生進來提醒她魔幻雜耍還有十分鐘開始,現在該入場檢票,她點點頭,表示知道,又去找不知道去哪的沈肄南。

寶珍看到走廊的盡頭有沈肄南的保镖,想也沒想過去。

還差幾步路,她看到玻璃門被人推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杵着手杖慢條斯理出來,沈肄南個子高,肩頸連着手臂和胸膛的肌肉線條薄韌而有勁,以鐘娅歆的個子,堪堪在他的心口,再加上體型差又擺在那,她的視線大部分被男人占據,只有眼角分出的一點餘光看到在沈肄南的背後,也就是那間專供吸煙的區域,有一抹影子轉瞬即逝,很快,快到像一道不起眼的流光。

鐘娅歆并未放在心上,甚至沒有過去,“沈生,雜耍快開始了。”

“來了。”

魔幻雜耍是最近兩年才興起的一種具有詭異恐怖美色彩的雜技表演,涵蓋的內容五花八門,鐘娅歆以前也只在廢棄報紙上看過。

兩人落座貴賓區,四四方方的梨花木桌,兩側置有椅子,桌上擺着切好的新鮮瓜果和瓜子花生。

鐘娅歆拿着節目單,“沈生。”

“嗯?”

“你看過嗎?”距離節目開始還有兩分鐘,她指着單子,一不留神忘了裝高冷,興致勃勃問:“你覺得哪些更有意思?”

沈肄南對這些沒興趣,也不會一個人或者帶着手下來看什麽雜耍。

他如實道:“沒有。”

“你也第一次看呀?”

“嗯。”

“那我們一起吧。”

鐘娅歆美滋滋等着節目開始,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無形中小小助推一把,要是謝懷铖現在擱這,恨不得戳着她的腦袋讓她把注意力多放在沈肄南身上。

晚上七點一到,場內的燈光“欻”地一聲全部關閉,黑暗籠罩,沒有一絲光,鐘娅歆屏住呼吸,聚精會神盯着表演臺,棱黃的淡色光束從舞臺兩側照出,折出空氣中漂浮的細小顆粒,又是“欻”地一聲,兩道光交錯,焦點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張大紅布。

靜默幾秒,吊足胃口後,交錯的光束越發黯淡,到達某個臨界點時,那張血紅的綢布被掀飛。

落地的瞬間,一個花瓶姑娘赫然出現。

長長的、空洞洞的桌子上擺着一個老式花瓶,上面畫着富貴牡丹,濃豔極了,瓶口處赫然放着一顆腦洞,她閉着眼,額頭中間是整齊的劉海,臉上畫着粗糙的妝容,嘴巴塗得豔麗,極致的白,極致的紅,像具安靜的屍體。

鐘娅歆的心髒急促地跳了下,臉上期待的笑容僵住了。

這時,燈光又是一暗,花瓶姑娘消失了。

還沒待鐘娅歆反應過來,下一秒,四道光交叉聚集在她面前一米處的舞臺上。

那只花瓶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移到面前,此刻豁然睜開眼,對鐘娅歆咧嘴一笑,嗓音詭吊,眼珠子轉着:“你好呀。”

空空的一張桌子上只有一個花瓶,花瓶裏長着一顆腦袋,女人的四肢不見了,身體仿佛長在裏面。

鐘娅歆被這帶有恐怖色彩的畫面吓得心髒有那麽一瞬間驟停,燈光還沒有全部打開,她兩眼一抹黑,暈了。

缇娜醫生戴着聽診器在鐘娅歆身上聽診,末了又接過助手拿來的報告,看完後她對沈肄南說:“鐘小姐只是受到驚吓,并無大礙。”

沈肄南擺手,人出去。野仔敲門進來,與他們錯身而過。

“南爺。”

“沈野,你辦事的時候沒有先查清楚嗎?”

“我錯了。”野仔也不解釋,點頭認錯。

沈肄南看了眼躺在床上還沒蘇醒的姑娘,問:“真的?”

野仔心領神會,“嗯。”

很多可怕的東西,初始,都是玩真的,而這歸咎于利益驅使。他們見多了肮髒,不會覺得可怕。

但是像鐘娅歆這樣的女孩子,卻是第一次接觸。

昏迷的人有轉醒的跡象,沈肄南擡手示意野仔出去,門關上,他站在床邊,看到鐘娅歆緩緩睜開眼,驚魂未定地看着天花板,顯然沒有回過神。

“現在感覺怎麽樣?”

“沈生……”

“我在。”

鐘娅歆哇地一聲哭出來,“我再也不要跟你出去了!”

“……”

沈肄南沉默片刻。

只嚎了一小會,寶珍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擦幹淨,心頭開始盤算這筆精神損失費該怎麽和謝懷铖清算。

那就淺淺加個兩萬塊吧。

男人正要安撫她,轉眼見鐘娅歆的腦瓜裏又在咕咕算計。

性子就跟小孩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無奈笑笑,“餓嗎?想吃什麽?”

鐘娅歆看着他,心生警惕。

“……”沈肄南都想用手杖敲敲她的腦子,怎麽就這麽財迷摳搜,“我出。”

寶珍眉開眼笑,報了一堆自己想吃的。

野仔很快讓人把她喜歡吃的端進屋子,床上安置了一張折疊桌,鐘娅歆吃得開心,後知後覺想起一件事,喝了口果汁,仰頭問沈肄南。

“沈生。”

“嗯?”

“……剛剛看的那個……”

沈肄南看了她一眼,“假的。”

鐘娅歆睜大眼睛,“可是……”

她聞到藥味,也……

“不信,要不再去看看?”沈肄南淡笑。

寶珍連忙搖頭拒絕。

海上航行的日子,對這艘船上大部分人而言都不是那麽難過,但鐘娅歆不行,她貿然闖進不該屬于她的階層,無法像他們熱衷花瓶姑娘一樣去追捧那些刺激人腎上腺素的娛樂。

她不理解。

不出門的日子,鐘娅歆幹脆窩在房間裏看書,期刊雜志、文學著作、醫學健康、個人成長、正史野史、小說話本,通通來者不拒,權當打發時間。

沈肄南問她:“喜歡什麽?”

“嗯?”

鐘娅歆擡頭,不解地看向他。

沈肄南有種拖着家裏晚輩出門、結果沒照顧好、最後還要費盡心思關懷的感覺,他坐在小姑娘身邊,耐着性子,淡笑着重複道:“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或者想見的人?”

這樣說還不夠明确,鐘娅歆肉眼可見地迷茫。

男人望着她又傻又呆的樣子,失笑道:“比如珠寶首飾?喜歡的歌星之類的?”

鐘娅歆沉默片刻,擡頭,試探性地說出一句話:“……我喜歡錢。”

沈肄南:“……”

他微微嘆氣,握着手杖起身往外走,鐘娅歆窩在沙發上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不明白這是怎麽了?她說的都是實話呀,寶珍撓撓頭,低頭,又開始看手上的書。

接下來幾天,沈肄南出現的時間少了,野仔給她送東西來的時候,鐘娅歆好奇,多問了句。

“沈生去哪了?最近都沒看到他。”

“快到索羅島了,南爺最近有點生意要處理。”

噢了聲,又點點頭,不過問到索羅島幹嘛,也不細問什麽生意還要在這種航船上談。

“大嫂,這是南爺給你的。”

“什麽?”

鐘娅歆放下書,疑惑地打開錦盒,一雙眼險些被珠寶折出的光閃瞎。

她‘欻’地一聲蓋上,擡頭,懵逼地看着野仔。

“……這些,都是給我的?”

“嗯,大嫂開心嗎?”

鐘娅歆抱着錦盒,隔着盒子愛不釋手摸來摸去,都是錢啊,何止開心,她恨不得原地蹦三尺高,再跑到外面嚎一圈,順帶誇誇沈肄南真是個出手闊綽的大好人。

他不是什麽散財童子,他是財神二號!

*

兩日後的下午叁點半,距離登島還有二十八海裏,約莫五十二千米。

初夏的風吹拂在海面上,在空調屋裏呆久了,渾身都冰冰涼涼不得勁,鐘娅歆做好防曬,戴着一頂漁夫帽走上甲板。

寶珍張開手臂,先是一陣比較涼爽的風,随後就是滾滾的熱意,但與陸地純粹的黏濕熱不同,這裏的似乎更幹淨清爽,被吹冷的骨頭都變得舒服起來。

這時,遠處滑來一道白色的龍紋,像巨型動物在水裏疾速游過。

鐘娅歆一怔,手指摘低墨鏡,壓眸望去。

白色的浪紋滑得很快,不捎片刻便清晰地映入眼簾。那是一艘快艇,白藍交替的漆面,疾馳迎上她所在的游輪,不到半分鐘就已靠近。

緊接着,她看到快艇裏走出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

沈肄南今天沒有穿規整的整套西裝,簡單的黑襯衣西褲,領口的扣子松了兩顆,露出菱尖的喉結,脖頸連着肩膀和胸口手臂的線條繃得越發清晰韌勁,身型看起來更加高大挺拔。

他握着手杖走出來,單手插兜,也不知道對身邊的野仔說了什麽,後者點點頭,轉身回去,也是在這個時候,原本站在快艇上的男人突然頓下,擡頭,隔着天然的高度差,精準無誤地望向一處甲板。

鐘娅歆對上他深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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