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他心軟
對他心軟
她呆了下,連忙怼好墨鏡,擡手,裝模作樣地揮了揮,算是被抓包後的理直氣壯。
鐘娅歆在甲板上又呆了會,看到沈肄南走上游艇,有幾個保镖拎着黑色皮箱上來,然後有人開着快艇離開。
沈肄南回屋洗澡,換了身衣服,氤氲的霧氣打濕碎發,襯得短發更加深黑。鐘娅歆踩着涼鞋回來,看到他岔開腿坐在沙發上,仰着,後腦勺擱着椅背,一張英俊帥氣的臉棱角分明,輪廓深邃清晰。
鐘娅歆心裏默默感慨一下,財神二號長得真好看,果然相由心生。
“喜歡嗎?”男人閉着眼,休息,嗓音也是懶洋洋的。
莫名讓寶珍想起舊唐樓裏那條吃百家飯長大的小狗,每次吃飽喝足就會躺在太陽地下曬一會,就像現在這樣。
鐘娅歆‘啊’了聲,“什麽?”
沈肄南睜開眼,那雙異瞳直視站在後面穿着碎花長裙的姑娘,補充:“送給你的珠寶。”
“你說這個啊,當然喜歡啦。”
都是錢,怎麽可能會不喜歡?
提起這個,鐘娅歆恨不得把人供起來,她繞過沙發坐在男人身邊,并着腿,手指擱在膝蓋上,再三确認:“真送給我了?”
沈肄南已經閉上眼,喉結滾動,嗯了聲。
“謝謝,你真是個大好人!”
鐘娅歆還想再說點什麽表示自己的熱絡,但看他臉上帶着倦意,想來很困,便自覺閉嘴。
室內陷入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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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啊?”
“不說話了。”
“噢噢,我這不是看你困嘛,不打擾你。”
沈肄南笑了笑,由她去,他靠着沙發眯了會,鐘娅歆在他旁邊老實呆了一陣就坐不住溜其他地方去了。
一個小時後,游輪抵達索羅島。
這兒曾經是太平洋裏的一個大型荒島,後來由某個財團出資規劃,逐漸演變成海中陸地。占地遼闊,集吃喝玩樂于一體,是權貴們出海後必來的地方,随着時間推移,這裏也成了某些人談生意的最佳選擇。
日薄西山,橘紅的陽光灑在海面,浮光躍金,東珠一號靠停,游輪上陸陸續續下來很多富家子弟或權貴,有些還帶有随行的傭人和保镖。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倆才慢悠悠從裏面出來。
坎泰帶人站在岸邊,看到沈肄南身邊跟着一個高高瘦瘦的姑娘,一本正經,清冷得很,反觀男人慵懶随性,似乎心情頗好。
他走過去,“南爺。”
又看了眼鐘娅歆,後面的話沒說。
沈肄南低眸,“讓人帶你去玩會?”
周圍都是兇神惡煞的保镖,一看待會就有安排,鐘娅歆自覺點頭,“……你去忙吧。”
沈肄南擡手示意。
野仔安排保镖送人離開。
“南爺,王庚均等您多時了。”坎泰提醒。
*
索羅島,東區。
一座翠綠的小山包傍海聳立,土色山路像蜿蜒的盤蛇,蛇頭是一棟修建得富麗堂皇的矮房。一排黑色、高馬力的越野車行駛在山包間,直指目的地。
寬敞的客廳沒有多餘的裝飾,兩張椅子,中間一張大桌,除此之外,還有臨時搭建的供奉祭壇。
王庚均拿着三支香拜關二爺,合眼問:“沈肄南還沒來?”
“均叔,來了。”
身邊的手下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低聲道。
門外,把守的人照規矩搜身,沒人敢碰沈肄南,但他帶來的幾個人卻要例行檢查。
王庚均插上香,轉身,帶有刀疤的臉上挂起熟絡的笑,張開手臂,熱情地走過去,“肄南,好久不見。”
沈肄業握着手杖,淡笑看他,沒有回應。
王庚均見他擺譜,笑意僵了下,擡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打量沈肄南的那條瘸腿,寒暄着。
“一年多了,還沒好啊?”
“實打實的傷,腿都險些廢了,哪能這麽快就好。”
老狐貍,還真是滴水不漏。王庚均意味深長看他一眼,“可惜你養父,東珠大名鼎鼎的九爺,年輕時那可是叱咤風雲的人物,最後卻不得終老,還連累你也傷了腿。”
“均叔這話我可擔不起,要是當初能救父親,我舍了這條命也值得。”沈肄南淡笑:“今天不談買賣?”
“別成天買賣生意的,你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叔不得做一回東?至于其他事改天談。”
王庚均雙掌合拍,下一秒,背後的兩道門打開,各有千秋的美女走出來。
他大笑道:“肄南,今天,你在叔這,随便玩,敞開玩!”
…
島上的氣溫在太陽落山時就開始下降。
鐘娅歆去安排好的酒店換了身衣服,拿着挎簍和鏟子去海灘邊玩。
“你們不用跟我這麽近。”
傍晚到海邊玩耍的人更多,保镖跟在身邊,走哪都是惹人注意的存在。
聞言,他們一動不動,死心眼。
鐘娅歆:“……”
她幹脆眼不見為淨,簍子鏟子扔在岸邊,一頭栽進淺水區游泳。阿婆阿爺以前靠捕魚為生,寶珍跟了他們後,撇開上學,大部分時間都在船上飄,漸漸的也練出一身玩水的本事。
她在淺水區游了會,上岸,保镖避開目光,遞上純白的速幹沙灘巾。
鐘娅歆披着,知道甩不掉,扭頭,拎着挎簍和鏟子混進人堆。
沈肄南過來時,恰好看到頭發濕漉漉的小姑娘裹着沙灘巾,跪在金黃的沙堆前,抓着鏟子和一群屁大點的孩子堆城堡。
站在她身後的保镖正要喊人,男人擡手,他們退到旁邊。
沈肄南就在鐘娅歆背後,低眸,對方卻渾然不知,丢了鏟子,用手在城堡上拍拍打打壓實,認認真真欺負一群小屁孩:“你們的城堡太簡陋了,沒有我的大,從今以後我就是咱這一塊的大姐大了,知道不?”
被唬住的小孩子們異口同聲:“知道!”
沈肄南:“……”
他忍俊不禁,望着鐘娅歆,淺笑。
正在當孩子王的寶珍像是有感應,回頭,然後她看到一雙筆挺的長腿,西褲面料精昂,紋絡清晰,視線順着腿上滑,是束着皮帶的胯和窄勁的腰,再往上……
她赫然對上那雙異瞳。
在沈肄南眼裏,裹着沙灘巾的小姑娘,濕漉漉的發絲黏着臉頰,有幾縷垂在鎖骨上,落日的餘晖把她白皙的臉曬得泛紅,潋滟光澤。
“沈生,你這麽快就忙完了?!”
“對方今天不想談,我就過來了。”
男人杵着手杖,屈膝蹲下,鐘娅歆眼皮一跳,想到他的瘸腿,連忙伸直跪在沙子上的身子,伸手去扶他一把。
“小心。”
沈肄南看了眼落在小臂上沾有沙礫的手,坦然受之,握着手杖蹲下,即使這樣,也讓鐘娅歆感受到不小的壓迫感。
“在玩什麽?”
“堆城堡呀,你玩不玩?”話一出口,意識到這跟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不符,但她也是真的缺心眼,裝一會還行,久了就容易忘。
鐘娅歆抿唇看向他。
沈肄南沒看她,而是抓起一把半濕的沙,笑問:“怎麽玩?”
小姑娘面色一喜。
晚上七點半,兩人離開沙灘後回了趟酒店,鐘娅歆洗了頭,沖完澡,吹得半幹,換了身裙子,和沈肄南去附近的餐廳吃了頓料理。
吃完飯他們回到酒店,又過了幾分鐘,野仔帶着一個醫生過來。
鐘娅歆問:“怎麽了?”
“給南爺複查腿上的傷。”
傷?
寶珍也跟過去。
偌大的客廳燈光璀璨,沙發那裏坐着沈肄南,附近其他地方分別站着幾個人高馬大的手下,其中有一個還是今天下午登岸後碰到的坎泰。
鐘娅歆進來,其他人見沈肄南沒有出聲,心裏明白,也假裝沒看見。
她走到男人旁邊,看到野仔帶來的醫生一臉嚴肅地檢查腿部。
筆挺的腿修韌而有力量,表面的皮膚有遺留的疤痕,鐘娅歆只認識刀傷,其他的不知道是什麽導致的,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在沈肄南的小腿偏腳踝那截位置的斜側方,有一個猙獰恐怖的縫痕。
然後,她聽到這句話。
“沈先生,您腿上的槍傷在當時就已經動到根本,萬幸的是送醫及時才免遭殘廢,不過您最近行動過多,牽動了舊傷,看樣子又有些嚴重了。”
槍傷?
鐘娅歆心裏一驚。
她住在盤溪,那是整個東珠最髒亂的地方之一,見過最恐怖的就是有人拿斧頭拿砍刀互毆,像槍這種字眼壓根只聽過沒見過。
沈肄南怎麽會跟這些扯上關系?
“在想什麽?”男人笑問。
鐘娅歆回過神,發現就這一會功夫,屋裏的人都出去了。
“嗯?”慵懶的調子微勾。
寶珍遲疑問:“……沈生,你腿上的傷怎麽回事?”
沈肄南對她招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鐘娅歆坐過去。
“我的養父謝九晖因為年輕時結仇太多,在去年初春的三月十二日被人暗殺,當時我與他在海外談生意,事發突然,我們并沒有提前增派人手,遭了道,我這條受傷的腿就是替我父親挨的,但他還是出事了,那天搶救無果,最後在醫院去世。”
男人的語氣平和而緩,透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似乎在為自己沒能救下父親而自責。
鐘娅歆瞪圓眼睛,唏噓不已,安慰道:“沈生,你盡力了,這不是你的錯。”
為了救父親,挨了槍子,差點變成殘廢,已經很不容易了。
“父親去世後,留下的基業被人觊觎,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叔公企圖吞下這塊肥肉。”
“謝生是我名義上的弟弟,也是父親唯一的親生骨肉,于公于私,我都應該幫他守住謝家,那段日子很難捱,後來,我力排衆議終于把他扶持到話事人的位置,至此所有不該有的念頭才消失。”
鐘娅歆不懂其中的複雜,她只知道憑一己之力對抗所有人,這個過程肯定很累很艱辛。
當哥哥的能為養父、養父的親生孩子做到這步,真的不錯了。
那這樣說來——
她的財神一號豈不是妄想對付哥哥的白眼狼?!
那她不就是助纣為虐的幫兇?!
鐘娅歆的小腦瓜一下子又聰明了。
沈肄南說完,目光一直落地她身上,看到腦袋笨笨的小姑娘鼓着臉,表情來回變化,豐富得很。
“怎麽了?”
“啊……?!”她搖頭,“沒事!”
鐘娅歆用憐憫的眼神看他,真可憐。
她又忘了謝懷铖的吩咐,柔軟的掌心輕輕覆着沈肄南的手背,安撫地拍了拍,沒有費盡心機,全是真情實感,發自內心道:
“沈生,你是一個好人,好人有好報。”
男人掃了眼那只比他小的手,擡眸,靜靜地凝望鐘娅歆。
她不知曉,這個故事最初的真相是——
他無動于衷,看着謝九晖去死,甚至拿起槍,面無表情對自己的腿。
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