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還沒亮
天還沒亮
沈肄南的私宅确實拎不出住家的傭人和管家, 甚至于負責教她的各科老師,會在每天結束後整理完東西離開。
對此,野仔只道:“大嫂見諒, 這裏不比別處, 南爺的領地意識很強。”
剛開始, 寶珍還不是特別懂, 直到她在逛洋樓時, 看到很多細節。
家裏一樓走廊盡頭有一間香社,裏面光線深紅晦暗, 天花板垂下大片的盤香,一圈繞一圈,拱成一座寶塔, 大門連着往裏,兩邊的牆體幹淨整潔, 紅光打在上面, 折散的光通通聚到正面供奉的神像上。
那裏有一個祭臺,擺着睜眼關公。
香爐裏插着三支線香, 燃了大半。
自從‘嫁’進謝家, 寶珍見過很多次關二爺,也知道為什麽祭拜。
老一輩打天下,講究忠信義勇,不管做什麽, 都會對着關公的神龛, 親切地叫一聲關二爺,再敬上幾支香。
拜金炮關公, 寓意財神保佑,財源滾滾。
奉綠袍關公, 義結金蘭,同生共死。
唯有睜眼關公,切忌不可供于家中。
供關公最忌睜眼,睜眼預示殺人。
寶珍在香社呆了幾秒就吓退了,她輕輕關上門,上樓回屋——
卧室是野仔安排的,她最初進來時看到滿滿的男性生活環境還愣了兩秒,退出去,不确定地問。
“這間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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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爺的。”
“……”
“南爺吩咐過,數這間最寬敞舒适,讓大嫂安心住下。”
寶珍:“……”
打的什麽注意,她再清楚不過。
不過白天的時候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去學習了,這會倒有時間慢慢瞧。
沈肄南這間卧室的風格跟他在其他地方住的也不同。在第九公館那更偏向青澀,像十幾歲暫住的地兒;在布魯塞爾、西貢、曼谷那更偏簡約,反正就是不常住。
至于這裏——
寶珍在壁櫥裏看到好多擺放整齊的槍支,類型不一,她也說不上它們的名字,看色澤,有些年代深,有些淺。
不過能看出來,這些都被人使用過。
小姑娘看了會,又逛完整個卧室,有了基本了解後,這才走進衣帽間、從一堆男人的衣服裏扒出自己的。
也不知道誰塞的,都沒分開,她的纏着沈肄南的,沈肄南的裹着她的。
寶珍看不下去,坐在地上開始分類。
她沒有動沈肄南原本的,而是收拾一塊地方專門放她的衣服。
忙完,她才去浴室。
等洗完澡,吹幹頭發,小姑娘躺進被子裏,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讓她一時半會睡不着,打開手機一瞧,竟然快淩晨一點了。
她坐起來,扭頭看着身側,沈生還沒回來。早知道就拒絕了,洋樓這邊空蕩蕩,深夜只有她一個人,也沒人陪她聊天解悶。
寶珍直挺挺躺回去,拉着被子蓋過腦袋。
過了會,卧室門口突然傳來動靜,小姑娘一把掀開被子,摁下臺燈,跪坐在床上張望,“沈生?”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晃過,在牆體上投下陰影。
見她精神奕奕,男人挑眉,“這個點還沒睡?”
“睡不着。”
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沈肄南的臂彎搭着一件純黑大衣,裏面穿着高領的煙灰色毛衣,該是斯文的做派,可渾身卻無端散發着狠厲的氣息,尤其是他過來挂衣服時,她注意到男人的頸側肌肉發紅,血脈偾張。
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藏着暗潮湧動。
寶珍膝行到床邊,探手去摸他的脖頸,“沈生,你怎麽了?”
男人握住她的指尖,見她大半身子伸出,擔心小姑娘重心不穩摔下床,單臂一伸,摟着女孩往床裏面提。
“沒什麽,今天遇到一個瘋子。”
貼得近,鐘娅歆發現他的身體也燙得厲害,沉冽的氣息更重,充斥着令人暈眩的荷爾蒙。
真的跟平時的他很不一樣。
寶珍震驚了,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你怎麽碰到瘋子了?有沒有哪裏受傷,還好吧?”
她以為真是瘋子。
沈肄南笑道:“沒事,碰到易允了。”
“易允?!”小姑娘瞪圓眼睛。
男人笑意一收,嗓音有點怪:“你還認識他?”
“不不不,我在報紙上看過他。”她根據外界對他的評價和自我了解,說道:“易允這人可壞了,沈生,你怎麽會跟他——”
沈肄南坐在床邊,“他跟我都是弘興商會的會長。我今天到商會去處理一樁大宗物品交易事件,這件事本來是由易允負責,但他處理事情的手段過于狠毒,就有人鬧到我跟前,讓我主持公道。”
“然後呢?”
“事情最後解決了,不過,後面我兩打了一架。”提起這個,男人的眼神冷了瞬,稍縱即逝。
寶珍瞪大眼睛,“你們還打架了?!”
她趕緊去掀男人的衣服,“真的沒事嗎?讓我看看!”
小姑娘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勁,沈肄南哪敵得過她,就這樣讓人扒了毛衣。
精壯緊實的身體泛着極限運動後的紅,肌理充血,似淡非淡,渾身散發着滾燙的氣息。
鐘娅歆拉着他的肩來回打量了叁圈,确定沒有任何傷口,懸起的心放下,但還是不安心,掃了他下面一眼,“其他地方沒事吧?”
沈肄南挑眉,不太正經地逗她:“你的力氣這麽大,要不剩下的也脫了檢查一下?”
“……”寶珍推了他一把,紅着臉一本正經道:“經确認,你沒事。”
想坑她,不可能,她聰明着呢。
小姑娘沾沾自喜的表情落入男人眼中,他笑了,長臂一攬,把人抱到腿上,扣着她的後頸皮親下去。沈肄南撬開她的唇,探入口中,勾着女孩的舌尖吮吻。
幾分鐘後,寶珍靠在他懷裏,太陽穴抵着男人的胸口,輕輕喘息平複呼吸。
“你,你們為什麽會打架呀?”說話都累。
沈肄南抱着人,慢悠悠地給她拍背順氣,“他發癫,嫉妒我。”
“啊?”小姑娘擡頭看他,滿臉疑惑。
“別管他,那就是一個瘋子。”沈肄南捏着她的下巴,低頭,又親了幾口,“易允也住這邊,以後見了他,忽視就行,別給眼神和臉色。”
寶珍點點頭,很乖,腦袋重新靠回他的胸膛,“好。”
沈肄南摸着她的發絲,深邃的眼神在想起易允那個神經病的時候又冷了冷。
其實,他和易允打架的真正原因在于鐘娅歆。
上一輩裏,沈肄南的養父謝九晖和易允的親生父親易聞廳,明面上至少是拜把子的兄弟,這也就注定他和易允少不了交集。
他們的父親都是一個極度自負和心狠手辣的人,比了一輩子,什麽都要碰一碰,産業、版圖、生意擴張速度、手上貨的好壞程度、有多少私武等等。
這些都要比。
不僅如此,他和易允也是他們比拼的一環。
如果說二十歲是一個分界點,那在此之前,他和易允是同類,在此之後,性格和行事作風天差地別。
似友非友,似敵非敵,這八個字是他們之間最真實的寫照。
易允是一個窮兇極惡且不懂愛的瘋子,骨子裏冷血,在他眼裏誰都不重要,擋他路、壞他事的人都得死。
他把沈肄南視為強勁的合作夥伴和對手,卻在得知他和寶珍之間的關系後覺得愚昧、可笑。
一個女人,玩玩而已,居然還上心了,走哪都帶着,丢了二十幾年慣有的警惕性。
這不是蠢是什麽?
而這個在女人身上栽跟頭的人,竟然還是他的對手?
易允對寶珍有很重的輕視,畢竟細胳膊細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性格軟又身材寡淡,根本沒什麽意思,所以他這樣的人壓根不能理解什麽叫兩情相悅和互生好感,只覺得男的戀愛腦,女的禍水。
然後,已經很久沒有對彼此動手的兩人在泰拳館約了一架。
他倆的實力不相上下,一場泰拳下來,沒有分出高低,卻難得大汗淋漓。
易允攤開手臂後仰在擂臺圍繩上,汗水滑過浸進眼角,火辣辣地刺激。
他喉結滾動,語氣冷漠:“沈生,你他媽真是瘋了。”
沈肄南活動腕骨,“有病的是你。”
“呵,我永遠不會像你一樣瘋狂愛上一個女人。”
“這種話到頭來都會應驗,我拭目以待。”
“滾!”
…
所有的不歡而散伴随最後一個字而結束,沈肄南才不管易允怎麽樣,反正與他無關,倒是懷裏的小姑娘。
男人低頭,發現靠着他胸口的女孩沒出聲了,呼吸輕微,感覺要睡着了。
沈肄南笑了,捏了捏她垂下的手臂。什麽意思?他沒回來,她就遲遲不睡,他一回來,眨眼就快睡着了。
“寶珍?”他輕輕喚道,小姑娘沒反應。
鐘娅歆前半夜撐着精神等到沈肄南回家,後半夜徹底安睡,直接一覺到翌日,卧室的窗簾厚重,是濃墨的黑,遮光厲害但也沉悶,寶珍睜開眼,無法判斷時間,于是從被子裏伸出一條手臂去摸床頭櫃上的鬧鐘。
“這會還早,應該不到六點。”
背後,傳來男人懶洋洋的聲線,有點啞,很撩人。
寶珍放下鬧鐘,翻了個身,調整睡姿,面對面看着明明已經醒了卻閉着眼的沈肄南。
“還真是,你怎麽知道的呀?”
“生物鐘。”他把人提抱進懷裏,寬大的手掌揉着女孩的後頸、肩背,“醒這麽早,是不是認床?”
他們同床共枕的時候,大多是沈肄南睡她卧室。
寶珍被他揉得有點癢,被子裏扭來扭去,“也不算認床吧,後面我睡得很香呢。”
“那現在還想睡嗎?”
“睡夠了。”她毫無防備地回答。
這時,沈肄南睜開眼睛,溫熱且帶有繭子的掌心探進女孩的睡衣,沿着她的腰線,一路攀着小腹往上游走。
寶珍呼吸緊了。
男人卻來了興致,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皮,聲線暗啞:“趁着天還沒亮,做點別的事打發時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