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夢令

第8章 無夢令

交了一個損友是什麽體驗?趙陵川現在就感受到了。

趙陵川拿着鐵鍬一鏟子一鏟子地挖着土,眼見太陽從他剛剛爬上山頂時的還未出現變成現在的豔陽高照,趙陵川将頭頂的草帽用力向下又壓低了幾分,聊勝于無地遮住幾分熾熱的日光。

一旁的齊滺已經累到坐在地上直喘粗氣,趙陵川估摸着這位大少爺此時此刻應該也已經有了幾分後悔,因此他十分隐晦地給齊滺了一個臺階下:“我們這麽挖土是不是不怎麽合法?”

都不合法了,所以咱們趕緊拿着鐵鍬閃人吧,哥也整不動了。

然而齊滺屬棒槌:“沒事,你放心吧,很多年前這片土地被承包了出去,歸一個老鄉使用。我已經給了老鄉五千塊,老鄉答應我們,只要我們不放火燒山殺人埋屍,幹什麽都行。”

趙陵川:“……”

你的腦子呢?怎麽該靈光的時候不靈光?

趙陵川做最後的掙紮:“這也不是很合法吧?”

齊滺擺擺手:“放心,肯定不違法。”

趙陵川:“……”

行叭。

趙陵川認命地又挖了一鐵鍬的土。突然間,他愣在了那裏。他還保持着手拿鐵鍬的姿勢,鐵鍬的尖端還埋在土裏,卻偏偏整個人都頓在了那裏,像是被突然之間失了定身術,失去了移動的能力。

與此同時,齊滺聽見了趙陵川的一聲國粹:“卧槽!”

齊滺:“???”

齊滺:“你鬼哭狼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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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一個可怕的想法閃過齊滺的腦海。齊滺看着眼前的趙陵川手拿鐵鍬的姿勢,一句“卧槽”脫口而出。

齊滺震驚到跳了起來:“兄弟,你不是挖到什麽東西了吧?”

看着趙陵川一動也不敢動的姿勢,齊滺的好奇心也在此時此刻被挑了起來:“挖到了什麽,能大致感覺出來嗎?是金銀財寶?我們要發了?還是被殺人分屍的受害者的屍體?”

齊滺腦洞大開,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去,我們不是真的把那昏君的墓給挖出來了吧?”

齊滺一拍腦門,覺得事情并不簡單:“要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從此名利雙收走上人生巅峰?我還差十萬粉嗎?我的畢設不是輕輕松松就超額完成了?”

看着齊滺已經在暢想完成畢設之後要怎麽揪掉畢設指導老師王川的胡子才能一掃這些日子以來被畢設支配的恐懼,趙陵川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你想多了。”

齊滺:“啊?”

看着齊滺一臉懵逼,仿佛一只不明白主人為什麽不讓他拆家的哈士奇,趙陵川一時之間都有點不忍心告訴齊滺真相。

但是不告訴是不行的,紙包不住火,齊滺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這個可怕的災難,因此趙陵川不得不一臉沉痛地告訴齊滺這個令人痛心的事實。

趙陵川扶住齊滺的肩膀,語帶悲傷地說:“兄弟,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個十分令人悲傷的事實,你要挺住。”

看着趙陵川這樣嚴肅的表情,齊滺的心也在瞬間沉了下去:“兄弟,你不是挖到國/防/光/纜了吧?”

趙陵川:“……”

齊滺不講武德:“如果是真的,那你千萬別和警察說我來過,也別和警察說認識我。”

趙陵川:“……”

齊滺:“這樣我還能想辦法把你保釋出去。不然咱倆一起進去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趙陵川氣得一巴掌拍在齊滺的頭上:“你個小沒良心的,我要是真挖到了國防光纜,我肯定第一個把你供出來。”

這就是沒挖到國防光纜了,齊滺松了口氣:“那說吧,你挖到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挖到。”

齊滺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啊?”

那你剛才鬼叫什麽?

趙陵川:“我剛剛就是突然間想起來,為什麽我們要自己挖坑,而不是雇那些老鄉幫我們挖?”

齊滺:“……”

趙陵川:“這些老鄉住得又近,又比城裏的工人淳樸,收費肯定比城裏的工人便宜。這麽一個小坑,也許一兩百塊就搞定了。”

齊滺:“……”

趙陵川:“我覺得咱們學校的同學也行。土木系的,讓他們來一趟,也許一頓外賣就能搞定,是不是很劃算?”

齊滺:“……”

過了許久,山坡上才傳來齊滺咬牙切齒的聲音:“趙陵川,你大爺!”

******

【海平元年,大梁王朝國都大興城,大興宮,帝王寝宮隆德殿】

月上中天,夜色正濃,慘淡的月光透過紙窗,照下一地斑駁。燭火明滅,随着風的徘徊輕輕搖擺。搖動的燭火使得光線明明暗暗,映襯的蕭楫舟的臉色也顯出幾分陰翳。

蕭楫舟看着手中的密信,臉色看起來十分平靜。像是夜晚的湖面,連風都吹不起一絲的漣漪。

可是一想到蕭楫舟手上的密信中究竟寫了什麽內容,崇玉山都覺得一股怒氣直沖腦門,恨不得提劍直接砍了那些王八蛋。

所以,蕭楫舟不應該這麽平靜。

崇玉山忍不住想,如果現在,那個渾身上下都隐藏在陰影中的帝王站在燭火明亮的地方大發雷霆,他也許還能仗着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勸上幾分。

可是現在,這位帝王表現出了一種讓他心驚的沉默,這份靜谧的沉默讓崇玉山渾身上下都冷汗直流。

崇玉山跪坐在桌前,第一次覺得時間這樣漫長,漫長到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隐藏在陰影中的帝王才将手中的密信放下。輕飄飄的一聲聲響,崇玉山擡起頭,便看見滿身威壓的帝王已經走到了燭火明亮的地方。

燭火照射在他的身上,讓蕭楫舟剛剛還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身體多了幾分屬于活人的暖意。

崇玉山深呼一口氣——他覺得,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呼吸過了。

蕭楫舟看着崇玉山的慫樣,輕笑一聲:“怎麽,面對西突勒的騎兵眼都不眨一下的大将軍,卻被這點小事吓到了?”

崇玉山輕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陛下不要打趣臣了,臣是被誰吓到的,陛下不知道嗎?”

蕭楫舟張開雙臂,低頭看了眼自己:“朕有這麽可怕嗎?”

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蕭楫舟說道:“朕知道了,你怕的不是朕,是朕這一身龍袍。”

崇玉山剛剛帶上笑容的臉又白了起來,他瞬間跪在地上,頭狠狠地磕向地磚。只一下,崇玉山的額頭就磕出了一道血痕。

鮮血滴滴滑落,從崇玉山的額頭順着眉心流到鼻梁,最終落在地上,濺開成一朵血花。

冷眼看着崇玉山折騰了一通,直到崇玉山的身體都開始顫抖,蕭楫舟這才施施然地扶起崇玉山,嘆息般說了一句:“你也與朕生分了。”

崇玉山:“……”

蕭楫舟擡起手,用袖口輕輕擦幹了崇玉山臉上的血跡。清淡的龍涎香的味道萦繞在鼻尖,崇玉山擡眼,剛好看到袖口滑落,蕭楫舟的手腕上戴着那串仿若琉璃的桃木佛珠。

崇玉山眼皮一跳。

蕭楫舟的聲音響在耳畔:“朕不吃人,以後再與朕這樣生分,這就是懲罰。”

崇玉山只覺得耳邊全是嗡嗡聲,這一刻,似乎聽力都失去了作用,他無法分辨蕭楫舟究竟都說了什麽,只能機械一般地回答道:“臣知道了。”

蕭楫舟正在為崇玉山擦血的手一頓。似乎只是一個瞬間,蕭楫舟扔給崇玉山一條手帕:“自己擦。”

崇玉山愣愣地接過手帕,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連忙低下頭,擦幹了臉上的血跡。

蕭楫舟冷眼看着這一切,直到崇玉山擦完了臉上的血跡,他才沖着崇玉山招招手,說道:“過來,朕有話問你。”

崇玉山跪坐在蕭楫舟的對面,目光下垂,落到蕭楫舟手上拿的那封密信身上。

崇玉山道:“陛下,曾任雍明太子詹事的崔澤等人謀反已是不争的事實,陛下要如何做?”

提及謀反大事,蕭楫舟的臉上卻不見任何應有的憤怒,就好像崇玉山說的不過是自己養的狗今日不聽話咬了行人。

蕭楫舟的臉上是堪稱可怕的平靜:“那又如何?有膽子謀反,卻沒膽子說,就幹這麽點事還要躲躲藏藏,能成什麽大事?”

崇玉山:“???”

謀反是小事嗎?

崇玉山一時間陷入了自我懷疑。

令崇玉山風中淩亂的是,蕭楫舟在乎的居然是他認為微不足道的小事:“謀反就算了,可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主意打到鳳翔的頭上。”

啊?

崇玉山一臉懵逼。

崔澤不是在豫章謀反嗎?

豫章不是在江南嗎?

鳳翔不是在隴西嗎?

這兩個地方的聯系究竟是什麽?

皇帝陛下又抽風了?

過了好一會兒,崇玉山才反應過來,蕭楫舟口中的“鳳翔”指的不是“鳳翔郡”這個地名,而是他的外甥女,豫章公主蕭知福和驸馬羅文禮的獨女,鳳翔縣主羅靖兒。

蕭楫舟在乎的,竟然是崔澤那幫人在利用鳳翔縣主一個七歲的女娃娃嗎?

這麽一想,崇玉山忽然間便覺得,他以為的冷清冷性沒有心的帝王好像只是自己的錯覺,眼前的人依舊是那個願意冒着風險突破三千西突勒鐵騎也要來救他的兒時玩伴。

這樣一想,一股熱血湧上心頭,崇玉山忍不住說道:“陛下放心,不論陛下要做什麽,臣都願做陛下手中的刀。”

蕭楫舟的眉心微微舒展,是崇玉山恰巧能看見的變化。

崇玉山道:“陛下不必擔心,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謀反計劃,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捉拿崔澤,易如反掌。”

說到這裏,崇玉山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他好奇了很久的事,他忍不住問:“陛下,你是怎麽知道,崔澤隐匿在豫章羅氏,還準備利用鳳翔縣主的?”

蕭楫舟一頓:“……”

我說是老天告訴我的,你信嗎?

蕭楫舟癱着臉回答:“朕掐指一算。”

崇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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