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洛陽賦
第52章 洛陽賦
侯七的滿心疑惑最終都在蕭楫舟對齊滺的滿腔柔情中消失了個幹幹淨淨。侯七看着蕭楫舟貼心地為齊滺系好衣領, 還小心翼翼地撥弄着齊滺領口的毛領,生怕柔軟至極的狐貍毛紮到齊滺的脖子。
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看得齊滺都有些無語地一把拍掉了蕭楫舟的手。
蕭楫舟還笑嘻嘻地問:“怎麽樣?剛剛有沒有被吓到?”
齊滺都懶得搭理他。
侯七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這令狗飽腹的一幕, 一時之間只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為什麽他那個英明神武霸氣威嚴的皇帝陛下竟然會有這樣柔情似水兒女情長的一面?
侯七沖着侯十三使眼色:這真是咱們皇帝陛下?
侯十三擠眉弄眼:沒想到吧, 真的是。
侯七貓貓震驚:咱們皇帝陛下沒事吧?
侯十三:這話你敢和陛下說嗎?
侯七:……不敢。
侯虞再也看不下去這兩個擠眉弄眼打官司還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的蠢弟弟了, 他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地咳了一聲,以此來警告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弟弟。
侯七:大哥怎麽了?嗓子不舒服?
侯十三:大概吧,他又不是第一次抽風了。
侯虞:“……”
這個世界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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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滺走到那些流民面前, 早已有內侯官前來安撫流民。齊滺大致數了數, 人數都對, 內侯官将這些人保護的很好, 沒有人受傷,只有一個小孩子被吓到,看起來有些瑟瑟發抖。
齊滺走到那個小孩子身邊蹲下, 就看見哪怕僅僅只是他的靠近,都讓那個小男孩吓了一大跳。小男孩的母親一臉惶恐地跪下請罪:“大人, 他……”
齊滺擺擺手,制止了這位母親的請罪。他在懷裏摸了摸, 好半晌才摸出一顆糖來。小男孩看見糖的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
齊滺将糖放在小男孩的手中,小聲說:“你是男子漢了, 不會讓娘繼續擔心你的,是不是?”
小孩子都受不了激将法,“男子漢”三個字一出口, 小男孩瞬間便點頭:“不讓娘擔心。”
話說得奶聲奶氣, 卻挺起了胸。齊滺笑了笑, 摸了摸他的頭。
在将懷裏的糖分給幾個小孩子之後,齊滺找到了在一旁安撫流民的趙拓。老人家剛剛經歷一場大災,看起來卻精神抖擻,仿佛剛剛他看到的不是真刀真槍的刀光劍影,而僅僅是村裏某幾個孩子在一起摔跤相撲。
相比之下,反而是那些年輕人看着身強力壯,卻一個個面帶驚恐,顯而易見是真的被吓到了。
趙拓唾棄這幾個完蛋玩意:“想當年我們打突勒的時候,都是在死人堆裏睡覺,也沒見過誰怕了。現在的孩子……真是生活好了,人也矯情起來了。”
齊滺:“……”
上一輩嫌棄下一輩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呢。
齊滺努力維持微笑:“老人家,你們現在怎麽想的?還要上京告禦狀嗎?”
趙拓比齊滺想得還要堅定,他絲毫沒有被這場刺殺吓到,甚至沒有一丁點打算退縮的痕跡:“告,如何不告?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不告我們也沒有活路。”
趙拓深呼一口氣,雙手不停地搓着手中盛着熱水的茶杯,說道:“他們就沒有想過給我們活路,我們要麽在告禦狀的過程中死,要麽在明年餓死凍死。”
“反正都要死,不如拼一把,省得下去見了祖宗,只能說我們是餓死的——我趙拓丢不起這個臉。”
齊滺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他轉頭看向蕭楫舟,眼裏帶着無聲的詢問。
接收到齊滺的目光,蕭楫舟走到趙拓身前,問:“老人家,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和我們一起去洛陽?”
“去洛陽?”趙拓有些遲疑,“去洛陽做什麽?”
“找證據。”蕭楫舟說道,“你說洛陽縣官侵占你們的田地房屋,但是只憑庶族的話,是沒有辦法給貴族定罪的。就是你們去了大興,就是陛下接了你們的狀紙,他也沒辦法直接下旨,讓洛陽的縣官将你們的田地房屋還回來。”
聽了蕭楫舟的話,趙拓幽幽地嘆了口氣,頗有幾分心灰意冷的味道:“也對……平民百姓的話,怎麽能搬到當官的呢?至少皇帝陛下還念着我們,還能派出幾位大人來給我們做主,不必讓我們遇到‘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窘境。”
趙拓重新打起了精神,對齊滺道:“多謝齊大人了,老朽這就攜村民和你們一起返回洛陽。”
說着,趙拓又對蕭楫舟行了一禮:“也多謝這位舟公公。”
齊滺差點笑出來。
蕭楫舟真的笑不出來。
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令人吐血的“舟公公”,蕭楫舟才面帶微笑內裏咬牙道:“無需多謝,都是陛下聖人之德。”
等趙拓走遠和流民們解釋,齊滺才“噗嗤”一聲笑出來:“舟公公對陛下很忠心嘛。”
蕭楫舟眼皮狂跳:“本公公可是陛下的貼身宦官,當然對陛下忠心,就是不知道齊大人身為陛下寵臣,是否也像本公公一樣對陛下忠心?”
陛下寵臣齊大人笑的毫不心虛:“本大人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不見陛下,如在城闕。”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是情窦初開的少女寫給情郎的情詩,明明知道齊滺不過是日常滿嘴跑火車,說這句話的意思除了胡言亂語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可蕭楫舟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愣是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這種感覺是什麽蕭楫舟也說不分明,像是在戰場上看到一支箭矢沖着他的心口而來,又像是父皇曾經當做狗養在北苑的狼皇掙脫鐵鏈沖着他飛奔而來。
但好像又都不是——心跳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蕭楫舟呆呆地不說話,齊滺反而好奇了。他伸出手在蕭楫舟的眼前晃了晃,問:“你怎麽了?”
蕭楫舟這才如夢初醒,他搖了搖頭,說:“沒怎麽。”
頓了頓,蕭楫舟補充道:“本公公只是在好奇,要怎麽将齊大人話寫在紙上上呈禦覽。”
“……”齊滺,“不是吧,你當真了?”
蕭楫舟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齊大人的話不僅要上呈禦覽,還要分給文武百官看,讓這些人瞧瞧,什麽才是真正的忠君愛國。”
齊滺:“……”
齊滺思考了一下這個可怕的未來,頓時覺得與其未來如此社死,不如現在先弄死昏君。
這麽一想,齊滺的雙手直接按到了蕭楫舟的脖子上。
蕭楫舟:“!!!”
蕭楫舟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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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行複行行,帶着大批流民不好長時間外出趕路,以至于一路之上馬車行得很慢,緊趕慢趕,竟是十二月中下旬才到了洛陽。
此時洛陽冰天雪地,城市之內死氣沉沉,商旅不通行人冷漠,竟是一點都看不出一副大城市的景象。
齊滺掀開車簾,面對着滿街麻木的百姓皺眉:“這都快年關了,百姓的臉上怎麽看不出一點快樂?”
要知道,越古老的時代越将就,過年對于現代人來說可能只是七天假期回去看看爸媽,但對于尚且封建的古代人來說,過年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忌諱也比現代多得多。
如今已是十二月十八,過了臘八就算是年,再過幾天就是臘月二十三小年,現在的洛陽城應該是歡欣鼓舞迎接新年的時候。
這個時候的人們應該是臉上帶笑開開心心準備年貨才對,怎麽會臉上一片麻木?
齊滺不禁皺緊了眉頭:“不是河南郡守又作妖了吧?”
大梁采取州郡縣三級制,郡以下的行/政單位就是縣,因此作為河南郡的治所,洛陽也被稱為洛陽縣、雒縣。
因為洛陽曾作為北晉、大齊、北鄭、東燕等幾朝都城,因此作為河南郡作為司州治所,只有河南郡守,沒有司州刺史;洛陽縣作為河南郡的治所,只有河南郡守,沒有洛陽縣令。
換句話說,洛陽縣內,河南郡守穆懷安一手遮天,根本沒有可以和他制衡的官員。
洛陽裁剪官員原本是為了避免前朝古都官員過多引起騷亂,卻沒想到這恰恰助長了穆懷安的氣焰,讓他在洛陽肆無忌憚。
因此蕭楫舟想要敲打關東貴族,第一個就拿穆懷安開刀。
穆懷安剛剛被蕭楫舟敲打過,為了洛陽百姓散盡家財的故事還在被傳頌呢,總不敢現在就繼續搜刮民脂民膏吧?
齊滺和蕭楫舟對視一眼,蕭楫舟也低聲說道:“你說得對,這裏不對勁。洛陽幾朝古都,再如何也不至于蕭條至此。”
齊滺沒說話,他跳下馬車,伸手攔住一個行色匆匆的過路人。那人穿着粗布短打,全身上下衣衫簡單,但洗得還算幹淨,上面的補丁也縫得很密,看起來應該來自于一個家境還勉強算得上不錯的普通人家。
齊滺問道:“這位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誰料那人被齊滺攔住,擡起頭看到齊滺的臉之後,竟然露出了十分驚恐的神色。他慌裏慌張地推了齊滺一下,轉身就跑。
齊滺一時間沒有想到,直接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車內的蕭楫舟伸手扶了他一下,齊滺可能就要和地面來一場親密接觸。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一句話都不哔哔上來就動手的人,齊滺都覺得奇了:“我這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臉竟然失去作用了嗎?”
蕭楫舟:“……”
就在齊滺懷疑自我的時候,迎面又走過來幾個小孩子。看到這些小孩子,齊滺當即揚起十分溫和的笑容:“小弟弟們,你們要去哪裏啊?”
齊滺長得小,笑起來梨渦淺淺,更像是個大孩子,向來都能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從小到大,見過齊滺的小孩子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可是今日,孩子王齊滺竟然遭遇了滑鐵盧。面對齊滺揚起的笑臉,那些小孩子竟然瞬間沉下了臉色。像是領頭的孩子轉身對着身後的“小弟們”說:“我們走。”
齊滺一頭霧水,見孩子們真要走,齊滺連忙上前一步:“你們先別走。”
誰料齊滺的行為像是引爆了什麽炸彈,讓那些孩子瞬間如臨大敵,一個孩子甚至随手拿起一捧雪團成雪球,沖着齊滺就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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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滺沒有防備,被雪球砸了個正着。
雪球擦過齊滺的額頭,又恰巧某一處因為沒有被團好而突出了一小塊冰刺。冰刺順着齊滺額頭擦過,直接齊滺的額頭處留下了一道血痕。
鮮血瞬間滴落。
【作者有話說】
舟舟:老婆受傷了,吹吹
滺滺:你不是吹傷口嗎?你吹哪去了?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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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9-03 21:06:47~2023-09-04 20:38: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今天太太更了嗎? 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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