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洛陽賦

第61章 洛陽賦

穆懷安神色扭曲, 看起來是真的接受不了面前這人竟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說出此種有辱斯文的話來,簡直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你……”

穆懷安憋了半天,竟是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身後的蕭楫舟已經快要笑噴了, 他的肩膀都在發抖, 顯然是目前為止還算愉快。

齊滺則是冷冷地看着穆懷安, 他輕輕地掙了一下手,這一次,穆懷安沒有再扣住他的手腕。

齊滺掙脫穆懷安的控制,重獲自由, 齊滺才後退一步, 說道:“府君大人若是被噩夢魇住, 那便去求個神拜個佛, 莫要再對下官做出無禮之事。”

穆懷安:“……”

穆懷安閉上了眼,他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平穩到不會被齊滺氣死了, 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着自己剛剛嫌棄很久了的冷茶, 冷着臉不說話。

齊滺看着眼前這位又一次發瘋還發不同以往的瘋的府君大人,一時之間只想送客——

他現在腦子裏也有些亂糟糟的, 覺得自己需要時間好好理清一下思路。

只是府君大人就沒有善解人意的時候,此時逐客令已經在齊滺的口中繞了一圈又一圈,穆懷安卻表現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一點都沒有感受到齊滺的逐客之意。

只是話一出口,還是表露出穆懷安的慌張來:“關于昌黎韓氏私藏曬鹽法的事,我只是知道有這麽一件事, 但卻沒有證據。你們想要查, 只怕要親自去一趟昌黎。”

聽了穆懷安的話, 齊滺此刻也不再維持那副恭恭敬敬的姿态,反而帶着幾分尖銳地問:“昌黎韓氏是府君大人的外家,府君大人就是這樣輕飄飄地送你的舅舅一家送斷頭臺嗎?”

問完這句話,齊滺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穆懷安的臉看,生怕漏掉穆懷安任何一點的微表情。

齊滺注意到,在聽到他的問話之後,穆懷安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十分微妙的表情,帶着厭惡,帶着憤恨,總歸是十分複雜,但卻全部都是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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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偶。

蕭楫舟的情報可能過時了,穆懷安對于将他養大的昌黎韓氏,可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恩呢。

——當然,也不排除穆懷安故意演戲給他看的可能。

穆懷安臉上複雜的負面态度僅僅存在了一瞬,轉瞬之後,他的臉上又恢複了古井無波般的平靜,像是剛剛的負面态度從未存在過一般。

穆懷安披着一副公忠體國的外衣,口中的話也說的煞是官方又忠誠:“本府君先是大梁的官員,後才是舅舅的外甥。天地君親師,君排在親之前。本府君執掌一郡,又掌管着支撐整個關東的洛陽倉,就要牢牢記住自己的使命,不可因公廢私。”

一番話說得當真是大義凜然,仿佛眼前牧民者是真的視治下百姓如父母,而沒有二十餘年來對洛陽倉的虧空不管不顧。

只是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再追究穆懷安,可就說不過去了——

穆懷安可是給他們提供了昌黎韓氏私藏曬鹽法這麽一份大禮,繼續追究穆懷安的“治下不嚴”之過,情分一事之上便說不過去。

如果現在蕭楫舟是大權獨攬的帝王,齊滺說什麽都要狠狠殺一殺穆懷安的氣焰。可偏偏蕭楫舟剛剛登基,他的皇位并不穩固,貴族投誠卻依舊被清算,這樣的話傳了出去,蕭楫舟就別想再接到任何一位貴族的投誠。

即便齊滺心裏恨不得讓這些貴族都好好看一看被他們剝削壓迫的百姓過的都是什麽樣的生活,但他也深刻地明白,現在可不是和貴族撕破臉好時機。

齊滺憋着氣,最終卻也只能硬邦邦地說出來一句:“府君大人的忠心,陛下一定會知道的。”

穆懷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到齊滺身後的蕭楫舟身上,沒有任何掩飾,就是大大方方地向齊滺說明,他已然知道身後之人的身份。

不過蕭楫舟的身份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只怕出了大興宮的那一刻開始,蕭楫舟的行蹤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見到這樣的目光蕭楫舟也不懼,他沖着穆懷安歪了歪頭,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眸光中卻分明是攝人的壓迫。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穆懷安轉而再一次看向齊滺,說道:“陛下知曉本府君的忠心,本府君深謝陛下隆恩。至于昌黎那裏紫薇郎要不要去,那就不是本府君的事了。”

說着,穆懷安後退一步,說道:“天色不早了,告辭。”

就這樣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把齊滺搞得暈頭轉向,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蕭楫舟伸出手在齊滺的眼前晃了晃:“紫薇郎大人在想什麽?”

齊滺一巴掌拍下蕭楫舟的手,他正襟危坐在座位上,沖着蕭楫舟擡了擡下巴:“坐。”

姿态高傲,看得蕭楫舟心裏一陣打鼓。

蕭楫舟的直覺從來都沒有錯過,他覺得大事不妙,那就是真的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齊滺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穆懷安說的‘你是來救蕭楫舟的、不是來救西齊的’,是什麽意思?”

蕭楫舟:“……”

上來就是死亡之問一擊即中,問得蕭楫舟一時語塞,根本找不到話來搪塞。

齊滺冷冰冰的警告:“這件事上你敢有一星半點兒的瞞着我,咱倆就沒有以後了。”

蕭楫舟:“……”

幾乎是在瞬間,蕭楫舟便收斂了所有的小心思,想到借口全都被自己咽了下去。

齊滺:“說!”

不知道為什麽,恍惚間,蕭楫舟竟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像極了懼內的丈夫偷偷藏了私房錢被妻子發現時的場景。

發現自己在想什麽的蕭楫舟:“……”

他不是懼內的丈夫,齊滺也不是母老虎妻子,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只不過他知道齊滺的來歷,齊滺知道他的未來,使得他們之間的感情比普通朋友更加緊密罷了。

他們只是彼此間最為特殊的存在,但那也不是懼內丈夫和母老虎妻子!

将這個可怕的想法驅逐出腦海,蕭楫舟才驚魂未定地回答道:“……其實也沒什麽。”

齊滺:“呵。”

冷笑聲激得蕭楫舟一個激靈,他連忙道:“真的沒什麽,只不過有個傳言,據說每到王朝末路的時候,上天就會派下天神來輔助真正的真龍天子。”

齊滺:“……”

把蕭楫舟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确認自己什麽都沒有聽錯也什麽都沒有漏掉,齊滺才不可置信地問:“你管這叫也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蕭楫舟小聲:“确實沒什麽啊……你輔佐的本來就是真龍天子呢。”

齊滺:“……”

齊滺無語凝噎:“你可真會給自己的臉上貼金。”

蕭楫舟笑得讨好:“是阿滺的眼光好。”

齊滺恨不得翻白眼。但想到穆懷安說出的話,齊滺還是按下了想将蕭楫舟揍一頓的想法,問道:“穆懷安說的是真的?昌黎韓氏真的有曬鹽法的配方?”

蕭楫舟搖頭:“不好說,但這些年來關東的海鹽确實都出自昌黎韓氏的手中,只不過他們用的是不是白先生留下來的曬鹽法就不好說了。”

齊滺不解:“渤海那麽一大片,周圍能和昌黎韓氏比肩的世家也不少吧,更何況關東還有黃海臨海,為什麽海鹽竟然能被昌黎韓氏壟斷?”

“價格低。”說到這裏,蕭楫舟的眸色也逐漸沉了下去:“幾十年前,昌黎韓氏的鹽價格确實很低,當年昌黎韓氏就是憑借價格戰,讓整個渤海沿岸的鹽價都保持在一個很低的水準。再加上後來渤海出現了海盜,海盜到處燒殺搶掠,還會去岸上盜鹽,搞得渤海沿岸的世家都放棄了賣鹽。”

齊滺幾乎倒吸一口涼氣。

古代的鹽從來都是暴力,鹽稅有的時候甚至能比農田稅都要高。

大梁建國之初沒能掌握在中央手中,導致鹽業的買賣都在各方貴族手中。沒有了各級官員的層層盤剝,又頂着世家的名頭,世家賣鹽應該比中央更暴力才對。

這樣暴力的行業,昌黎韓氏竟然能打得同行毫無還手之力,可想而知,昌黎韓氏的制鹽成本有多低。

齊滺幾乎敢肯定:“白先生留下的曬鹽法是否在昌黎韓氏手中我不敢肯定,但昌黎韓氏手中肯定有更加先進的制鹽法。”

除了技術更加先進、成本更加低廉,齊滺想不到別的辦法,能讓競争對手直接幹不下去。

蕭楫舟若有所思地點頭:“我記得父皇曾經說過,這些大世家的手中肯定或多或少地有着一些白先生留下來的東西,不然有些地方沒辦法解釋。”

“只是白先生留下的東西都有什麽我也不清楚。今日若不是你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世上竟有曬鹽法這麽一樣東西。”

齊滺:“……”

倒是忘了,史書上明确寫過,梁景帝蕭百川不是世家出身,他的家族是從他父親成年後才開始發跡的,就連蕭百川的父親,年輕時也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

史書上甚至還記載過,蕭百川的母親叫做“苦桃”,一看便知是窮苦大衆家的女兒。蕭百川後來也找到了自己的舅舅,結果那位老人家見到蕭百川的第一面,說的就是大外甥啊你都成皇帝了能不能給家裏的孩子一官半職。

所以,在北晉時期還籍籍無名、甚至連祖先都不一定知道是誰的蕭氏皇族,可能除了水泥與天罰之外,就不知道些什麽了。

也就是說……齊滺一臉心痛:“可能還有別的世家,手裏掌握着些其他的東西?”

蕭楫舟點頭:“父皇說那是必然的。沿海的世家總能造出更厲害的船,有些地方的水稻收成就是比其他的地方好,有的世家賣的糖更便宜……父皇說,這些可能都是因為白先生留下了些什麽東西。”

齊滺:“……”

齊滺苦着臉:“你就祈禱他們手中的都是這些也就能賺點錢的東西吧。不然哪天哪人給你送個炸/彈/手/榴/彈,咱們就可以一起玩完了。”

齊滺扶額:“不知道這位仁兄講不講基本法。”

“基本法?”蕭楫舟喃喃,“這是什麽?”

“一種玩笑話。”齊滺擺擺手,不在意地說道,“就是曾經出現過一種言論,說如果有人像我這樣穿越了,那麽在古代不可以造出熱/武/器,以免讓世界陷入不必要的戰火,除非他穿越的時代已經制造出了熱/武/器。”

熱/武/器這個名詞無疑是陌生的,但聯系一下上下文,蕭楫舟幾乎瞬間就明白了:“你說的熱/武/器,指的就是天罰?”

齊滺點頭:“差不多吧。”

蕭楫舟:“那你可以放心了,根據傳聞中說的,白先生只有在北晉太祖出事的時候降下過一次天罰。”

齊滺默默地松了口氣:“看來這位仁兄很講基本法,這我就放心了……不對,”

齊滺突然擡起頭,問了蕭楫舟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些內容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曾經說過,池氏大齊建立的時候,為了避免天下百姓将白先生當成仙人、将白先生一手建立的北晉視作正統,因此封存了白先生的所有資料,就連那些被白先生制造出來的東西都被通通禁用。”

“世家貴族知道,是因為他們的家族可能在那時就已經存在,所以留下了只言片語。那你呢……你和你的父親,是在什麽時候知道白先生的事的?”

蕭楫舟一愣,好半晌,蕭楫舟才喃喃自語道:“……我記不得了……好像是……信?”

蕭楫舟頓住,他和齊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浮現的驚愕。

信……誰寫的信?

【作者有話說】

舟舟:我不是妻管嚴,但老婆是真的母老虎

滺滺(提刀):你說什麽?

舟舟:我說,老婆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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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媽犟犟了一晚上,她非說我沒有對象是因為我租的房子格局不好,要找個大師給我破一破。我就不明白了,都什麽年代了,哪有找大師幹這個的?

這麽準的大師,你去幫我問財運啊!錢啊!問對象有個毛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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