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洛陽賦
第66章 洛陽賦
齊滺的神色很是凝重, 素日以來一直帶笑的臉頰徹底沉了下去,淺淺的梨渦再也找不到一星半點的痕跡。
蕭楫舟對齊滺再熟悉不過,一看到齊滺這樣神色, 他瞬間便猜到了什麽:“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齊滺垂下眼, 微微地搖了搖頭, 順手将白狐領口緊了緊,才說道:“沒有,我只是覺得有點冷了,咱們回去吧。”
蕭楫舟:“……”
韓遂:“……”
韓遂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似乎是沒想到這個被他們寄予厚望的“仙人”一開口竟是這麽一句讓人吐血的話題。
更讓人吐血的是, 蕭楫舟竟然順着齊滺的話說:“冷了咱們就回去, 不差這一天兩天。”
韓遂本就扭曲的臉更加扭曲了。
齊滺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麽讓人吐血一樣, 他轉過身沖着韓遂說道:“韓二管家,我們走吧……對了,帶着鹽走。”
韓遂:“!!!”
柳暗花明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上一秒還覺得自己快要被氣死的韓遂這一秒就覺額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齊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發現了鹽場的貓膩,并且覺得無需再來一次鹽場, 因此提出了帶着鹽離開,裝作客商看貨之後滿意的樣子蒙蔽其他人。
至于齊滺發現了什麽又為什麽沒有和他說, 韓遂已經不在乎了。此刻的他滿心滿眼都是“齊滺一定發現了什麽”的興奮與激動,連說話的語氣都帶上了幾分顫抖:“好,我們這就去裝鹽。”
裝鹽的過程很是順利, 在蕭楫舟示意侯七将幾箱金子交給韓遂之後,這筆從頭至尾都虛假無比的買賣就宣告完成。
天色已黑,齊滺和蕭楫舟便沒有忙着走, 而是對韓遂說:“天色不早, 我們兄弟便先告辭了, 以後若是有事,再來與韓二管家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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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最終,他還是只說出來一句:“二位若有事,差人找我便是,在下一定義不容辭。”
與韓遂分來之後,齊滺和蕭楫舟便回到了臨時的住處。月上中天,雲霧都朦胧起來。若是以往,這個時候齊滺早就吵吵着要早睡早起,但今晚齊滺脫了大氅後卻跪坐于書案前,還續上了茶水,竟是一副要深談的樣子。
蕭楫舟也對齊滺在鹽場究竟發現了什麽十分好奇,他坐在齊滺對面,等侯虞、侯七和侯十三坐在下手之後,才開口問道:“今日在鹽場,你究竟發現了什麽?”
出乎預料的,這次的齊滺竟然讓人意外地答得痛快:“鐵。”
鐵。
這個字代表的意思實在是有些意味深長,以至于蕭楫舟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齊滺究竟說了什麽。
好半晌,蕭楫舟在确認自己沒有聽錯也沒有理解錯齊滺的意思之後,他才猶猶豫豫地開口:“是我想的那個鐵?”
齊滺點頭又搖頭:“我猜的。”
齊滺解釋道:“最邊緣的高爐明顯不合常理,這只能說明那是另起的高爐,和整個鹽場沒有任何關系。除了鐵,我想不到任何一樣東西,能讓昌黎韓氏都這樣小心,為了隐藏高爐的存在,竟然來一出大隐隐于市。”
整個昌黎郡都是昌黎韓氏的地盤,昌黎縣作為昌黎郡的治所更不用說,上到郡守、縣令,下到微末小吏,只怕是各個姓韓。
在自己的地盤上都要這樣小心隐藏的高爐,除了鐵,還能有什麽?
只是……齊滺道:“都是我的猜測,但我沒有證據。”
蕭楫舟沉思了一瞬,直接吩咐道:“侯虞,你去看看,注意別暴露身份。”
侯虞:“是。”
說完,侯虞便像幽靈一樣隐藏到黑暗中,齊滺再也發現不了侯虞的身影,屋中只剩下侯七和侯十三還在保護他們。
齊滺:“……”
哦豁,都忘了,蕭楫舟的身邊跟着一個特務頭子呢。
齊滺一時之間好奇心都起來了:“侯虞和侯虔是什麽關系?他們誰更厲害一點?”
侯虞是內侯官令,侯虔是外侯官令,兩人一內一外,侯虞作為內侯官令,負責貼身保護蕭楫舟的生命安全;侯虔作為外侯官令,負責統籌外侯官,監視百官。
說起來,似乎自從大興宮一別,齊滺就再也沒有見過侯虔。齊滺不由問:“侯虔呢?感覺很久都沒見到他了。”
蕭楫舟:“侯虔和侯虞哪個更厲害,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你有空可以自己問問他們。”
齊滺:“……”
想到侯虔的冷臉還有侯虞慣常的那副皮笑肉不笑,齊滺頓時直搖頭:“不問,我對這個問題并不感興趣。”
蕭楫舟又道:“侯虔留在大興了——你猜為什麽我們出來這麽久,大興還沒有出亂子?”
齊滺一點就透:“侯虔扮成了你的樣子?”
然而不過瞬間,齊滺又覺得不太對勁:“可是我們離開大興的消息已經洩露了,剛剛出了大興就遇到刺殺,侯虔在大興宮扮成你的樣子還有什麽意義?”
蕭楫舟搖頭:“沒有徹底暴露。”
齊滺一愣。
迎着齊滺迷茫的眼神,蕭楫舟竟然梗了一瞬,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應該怎麽說下去。
見到蕭楫舟這樣奇怪的表情,齊滺一眼便知道事情并不簡單。八卦之魂阻擋不住,齊滺忍不住問:“你想說什麽?”
蕭楫舟當場搖頭:“我沒想說什麽。”
齊滺不信,他傾身上前,隔着書案湊近了蕭楫舟,滴溜圓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蕭楫舟的眼睛,說道:“文殊奴,你想說什麽,告訴我好不好?”
他眨着眼,聲音中帶着讓人的骨頭都酥起來的尾音,讓蕭楫舟聽着都覺得自己的身體都仿佛被電過一般,仿佛在這個瞬間,連魂都不是自己的了,齊滺讓他做什麽他都會答應。
齊滺伸手拽着蕭楫舟的衣袖,輕輕地晃了一下:“文殊奴?”
“轟——”
一時之間,蕭楫舟仿佛覺得心底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讓他一時之間都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他忍不住向後退了一下,連聲音都結結巴巴起來:“你、你別這麽說話。”
齊滺:“……”
從來縱橫親友無敵手的撒嬌大法竟然在蕭楫舟這裏第一次受挫,齊滺一時之間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挫敗感。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竟然向後退去的蕭楫舟,眼中滿是目瞪狗呆。
齊滺不可置信:“你嫌棄我?”
蕭楫舟:“!!!”
蕭楫舟連忙道:“沒有!不是!我沒有!”
齊滺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被蕭楫舟掙開的手,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滿臉都是不理解。
蕭楫舟眉頭一跳,他連忙握住齊滺的手,說道:“不是,我剛剛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完美的借口來解釋剛剛自己的行為。但他又不敢放開齊滺的手讓齊滺誤會,只能繼續期期艾艾地說:“我、就是、其實……”
齊滺:“……”
今日份的蕭楫舟又奇怪了些。
看着這樣近乎慌亂的蕭楫舟,齊滺心底剛剛升起的那種古裏古怪的情緒瞬間便消失不見,他對蕭楫舟道:“你……”不用解釋了。
話未說完,房門被突兀地大開,侯虞帶着滿身的風雪回來,進門便說道:“陛下,齊大人,已經……”
侯虞看着眼前的蕭楫舟“親昵”地握住齊滺的手,齊滺“滿含嬌羞”地看着眼前的蕭楫舟,一時之間覺得自己似乎渾身上下都在發亮。
侯虞近乎呆滞地看向旁邊的兩個蠢弟弟,就見兩個蠢弟弟捂着臉不敢直視燈光下的齊滺和蕭楫舟,偏偏手指故意露出縫隙,能讓自己的視線暢通無阻地看清眼前的人都在做什麽。
侯虞:“……”
侯虞又僵硬地轉頭,看向被他的推門驚醒的齊滺和蕭楫舟,此刻齊滺已經收回了手,故作鎮定地跪坐在案幾前,姿勢擺得很正,像是剛剛他和蕭楫舟之間并沒有發生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蕭楫舟則是沉着臉看着他,目光冷厲得仿佛外界的風雪。
在這樣仿佛要将自己刺穿的目光下,侯虞僵硬地補充完了他剛剛未曾說完的話:“……已經查到了。”
蕭楫舟輕聲道:“那便說吧。”
話說得輕飄飄的,聽起來像是蕭楫舟并沒有帶上任何的私人情緒,平靜到侯虞幾乎以為剛剛他接收到的仿佛死神一樣的目光不過是由于他太慌亂而産生的錯覺。
侯虞:“……”
整得像我沒進來你們就能做點什麽似的。
但這話侯虞不敢說,侯虞只能憋着所有的想說又不敢說的話,恭恭敬敬地說出蕭楫舟想聽的話:“齊大人猜得沒錯,确實是鐵礦。”
說着,侯虞甚至直接從袖口裏拿出來一塊黑乎乎的礦石放在案幾上,說道:“這是屬下從高爐裏順手拿走的礦石。屬下的眼光不會差,這就是鐵礦石,而且是含鐵量很高的鐵礦石。”
頓了頓,侯虞又補充了一句:“從屬下在高爐裏聽到的對話分析,這些鐵礦石很可能就是洛陽附近永寧村的鐵礦石。”
齊滺:“???”
齊滺被這句話弄得蒙了一瞬:“洛陽的鐵礦石?運到昌黎來?”
洛陽到昌黎有千裏之遙,根據現在這個時代的生産水平,洛陽與昌黎之間運送礦石最快也要走上三兩天,這還是走官道的速度。若是要掩人耳目,還不知道需要多久。
齊滺不可置信:“你确定嗎?這些礦石是從永寧村運來的?”
侯虞肯定地點頭:“屬下不僅聽到了幾個勞工的對話,還在箱子上發現了這個。”
說着,侯虞從袖子中拿出一張紙來。紙張平鋪到案幾上,借着昏黃的燈光,齊滺清楚地看到紙張上寫的是什麽。
準确地說,紙上畫的是一幅畫——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色牡丹。
天下牡丹問傾城,洛陽獨秀一支香。
——紅色牡丹,是河南穆氏的族徽。
【作者有話說】
嘤~今天晚了。你們猜的太準了,确實是鐵礦。看到評論區猜的這麽準,我本來是想動大綱改了的,但是努力了半天,改動失敗,所以還是把初版放上來了。
你們這群小妖精,是要榨/幹我啊(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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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9-17 21:37:46~2023-09-18 23:54: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野生小貓君 4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