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洛陽賦
第67章 洛陽賦
齊滺看了看侯虞遞上來的紅色牡丹族徽, 半晌才不太确定地問:“河南穆氏是參與者?穆懷安對這件事不但知情,甚至還選擇了幫助昌黎韓氏運送鐵礦石?”
運送鐵礦石的箱子上都蓋着河南穆氏的族徽了,說穆懷安不知情, 也太看不起這位執掌洛陽倉二十餘年的府君大人。
齊滺覺得自己的腦子在發懵:“穆懷安這是什麽意思?昌黎韓氏私自冶煉的鐵礦就是從洛陽附近運出來的, 他之前為什麽不說?私自冶鐵這樣的大事, 穆懷安也敢就這麽賣了昌黎韓氏?”
私自冶鐵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足以抄家滅族的大事,河南穆氏和昌黎韓氏綁在一起,也沒有到讓整個天下都忌憚的程度。這件事曝出來,都不用蕭楫舟出手, 其餘的關東貴族就能以此為借口瓜分了昌黎韓氏與河南穆氏。
齊滺目瞪狗呆:“這是什麽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蕭楫舟拿起侯虞遞過來的族徽仔仔細細看了看, 才說道:“族徽不是僞造的, 這就是河南穆氏族徽的模板。”
面對眼前這讓人蒙圈的情景, 蕭楫舟道:“我想到了兩種可能。”
齊滺的腦子轉了轉,才猶豫着問;“第一種是不是穆懷安完全可以說鐵礦箱子上族徽是僞造的?誰都知道河南穆氏的族徽是紅色牡丹,只要穆懷安咬死不承認, 這些族徽就是昌黎韓氏用來陷害他的。”
蕭楫舟點頭:“只憑族徽确實無法證明什麽,以此定罪河南穆氏更是癡心妄想。穆懷安想脫罪很簡單, 這些東西根本牽連不到他。”
齊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第二種可能來, 只能求助于蕭楫舟:“那第二種可能呢?是什麽?”
蕭楫舟:“第二種可能,就是穆懷安根本沒想到,我們會發現鐵礦的事。”
齊滺一愣。
蕭楫舟低頭看向齊滺, 雙目中是宛如春水一般的笑意:“不是每個人都能想到,你能一眼就發現鹽場的不對勁,從而找到昌黎韓氏隐藏在鹽場中的冶鐵高爐。”
蕭楫舟揚了揚手中的牡丹族徽, 聲音中盡是輕佻:“也許穆懷安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昌黎韓氏的鐵礦究竟建在哪裏, 所以他才将曬鹽法透露給我們, 讓我們以曬鹽法作為突破點。”
齊滺對比了一下蕭楫舟說出的這兩種可能,發現他并沒有辦法分辨出哪個才是穆懷安最初的想法——亦或是,這兩種可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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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并不重要,穆懷安最初的目的已經是現在最微不足道的事,齊滺更在意的是:“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蕭楫舟沒有第一時間給出自己的答案,而是反問齊滺:“你怎麽想?”
齊滺思忖良久,最終說道:“我想到兩種可能。”
蕭楫舟:“第一種?”
齊滺:“第一種,找人揭露鹽場的建造不符合規範,直接抄了鹽場,然後再讓官兵從鹽場中發現私自冶鐵的痕跡。”
蕭楫舟點頭:“這樣做的優點是一切明發上谕正大光明,到最後一旦查出什麽,昌黎韓氏再無抵賴的餘地。”
齊滺接着說道:“但缺點是一旦走漏風聲,一切将功虧一篑,我們可能再也找不到昌黎韓氏私自冶鐵的證據,還有可能會連累韓遂。而且一切走朝廷的流程,可操作的空間太大了。”
昌黎韓氏百年世家,跺跺腳整個關東都要抖三抖,有幾個人敢冒着得罪整個昌黎韓氏甚至是整個關東集團的風險,找出昌黎韓氏誅族大罪的證據?
蕭楫舟若有所思地點頭:“第二種呢?”
齊滺:“第二種,就是我們暗查。直到将一切證據都找到之後再行查抄。”
蕭楫舟:“這樣一來證據确鑿,昌黎韓氏再也沒有狡辯與運作的機會。”
“可是……對你不太好。”齊滺皺着眉,眼底都是憂思,“這種做法雖然快狠準,但到底失之磊落,一旦滿朝文武對你的評價降低恭敬不再,你之後的處境會很危險。”
沒有哪個人會希望自己的老板是一個背地裏耍陰溝的人,今日蕭楫舟能暗查昌黎韓氏、翻出昌黎韓氏滅門的證據,明日他就能暗查其他的家族。
大梁上上下下這麽多官員哪有幾個幹淨的,一旦滿朝文武都在心底存下這樣的印象,他們将再也無法對蕭楫舟付出信任與忠誠。在齊滺看來,這是比一個昌黎韓氏更重要的問題。
“但若光明磊落,昌黎韓氏卻可能做小人。”齊滺的眉頭都要皺在一起了,“一旦他們私下運作毀滅證據,我們白白做了一回無用功,你在朝臣心底的威嚴也會下降。”
說到底,這件事最難的地方在于現在的蕭楫舟登基不久,他登基到現在,只做了一件大事,就是處死了荊揚刺史案的二位刺史。
但實際上,荊揚刺史案裏的兩位刺史都是南方士族,南方士族自幼學習孔孟儒道,天生就比關隴貴族和關東貴族更知道什麽是君君臣臣。
荊揚二位刺史謀反證據确鑿,南方士族羞于與之為伍,再加上蕭楫舟只誅首惡未動親眷,因此并沒有引出軒然大波。
但也正因為這件事處理的太過倉促,導致關東貴族與關隴貴族不免認為蕭楫舟膽小怕事,連謀反這麽大的事都不敢牽連親眷,只怕背地裏是個軟柿子。
帝王需要威嚴,昌黎韓氏的處理某種程度上決定着蕭楫舟在關隴貴族和關東貴族中的口碑——
龍椅上坐着的究竟是一個膽小如鼠、成事不足、無需尊重的傀儡,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無雙帝王?
齊滺只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掉光了:“你是怎麽想的?”
他看起來蔫蔫的,像是一只被驕陽教做人的可憐大狗狗,整個人蔫的連動都不想動。
偏偏那雙杏眼依舊靈動依舊,蘊含着世間的萬般光彩。
蕭楫舟不由地伸出手揉了揉齊滺的頭頂,直到齊滺的發冠都被他揉得歪了起來,蕭楫舟才止住了自己罪惡的雙手。
齊滺“啪”地打掉蕭楫舟手,他連忙扶正自己的發冠,這才不滿地說道:“你做什麽?”
蕭楫舟眨眨眼,竟是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仿佛剛剛的自己什麽都沒有做:“我看你頭頂好像落了一片樹葉,便想幫你拿下來。”
齊滺:“……”
齊滺:“???”
有那麽一個瞬間,齊滺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傻子:“你不會覺得這麽離譜的理由我會信吧?”
蕭楫舟嚴肅地點頭:“我覺得我是阿滺在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我說什麽阿滺都會信的。”
齊滺:“……”
齊滺很想反駁一句,并且他的反駁欲非常的旺盛。但一個“你”字剛剛說出口,他便聽見蕭楫舟又說:“莫非我竟不是阿滺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嗎?”
齊滺:“……”
齊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還沒等齊滺說話,蕭楫舟直接無縫接上了下一句:“原來竟是如此嗎?也是,阿滺這般陽光開朗的人,必然有很多人喜歡吧?我又算得了什麽,不過是上天垂憐,讓阿滺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而已。”
齊滺:“……”
地鐵,老爺爺,手機.jpg
蕭楫舟的眉眼都微微低垂,像是一只被雨淋濕又無人為之撐傘的大狗狗:“我知道,阿滺有自己的生活,我能得到阿滺相伴幾日,便已經知足了。”
齊滺深呼一口氣:“侯十三!”
侯十三:“!!!”
原本在一旁吃瓜吃得十分快樂恨不得再嗑點瓜子的侯十三突兀地聽到了地獄之音,他吓得一抖,差點躲到侯七的身後去。
然而侯十三與侯七并沒有從未存在過的兄弟情,侯七一把拉住侯十三,将侯十三往前一推。
侯十三:“……*&%#@#”
侯十三微笑:“齊大人叫我什麽事?”
齊滺:“去外面找個大夫,就說你家公子得了癔症,不治不行。”
侯十三:“……”
侯十三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蕭楫舟輕飄飄的視線落在了侯十三的脖頸上,這一個,侯十三仿佛感覺到了一把無形的尖銳長劍就橫在自己的脖頸,只要自己點一下頭說一句是,那把無形的長劍就會在瞬間要了他的性命。
侯十三:“……”
侯十三恨不得自己沒長眼睛。
但侯十三長了嘴,他便只能捏着鼻子說道:“齊大人,天色晚了,這個時間怕是找不到大夫了。”
這句話說完,侯十三成功得到了兩道死亡視線。
侯十三:“……”
怎麽倒黴的總是我?
見齊滺要惱,蕭楫舟眨眨眼,幹脆利落地給了臺階:“天色晚了,你便放過十三吧,別讓他來回折騰了。”
這句話成功讓齊滺磨牙:“那你自己去找大夫好好治一治你的瘋病。”
說完,齊滺倏地扭過頭去不肯看蕭楫舟。
“咳。”
蕭楫舟掩唇,掩飾住自己幾乎要止不住的笑意。他傾身上前,在齊滺的耳邊小聲說:“你想不想知道,這件事我怎麽處理?”
齊滺成功被吊住了好奇心,他忍不住微微側頭看向蕭楫舟,但在看到蕭楫舟一副詭計得逞的樣子之後,又不想再讓蕭楫舟得意,便逼着自己又轉過頭去。
別別扭扭的,看起來像是一只骨頭都哄不好的大狗,看得蕭楫舟差點又笑出來。
連忙忍住笑。蕭楫舟在齊滺耳邊說道:“你看,讓韓遂遞上訴狀、侯虞持天子令前去查抄韓氏鹽場、再讓穆懷安去查自己的舅舅,如何?”
齊滺:“!!!”
齊滺一整個哈士奇震驚。
【作者有話說】
舟舟:今日與老婆說情話get
滺滺:你管這叫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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