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會有回應

第35章 不會有回應

午飯結束後,打掃衛生的事情交給游戲二人組。有洗碗機和掃地機器人代勞,需要白佳霖和陶星做的事情并不多,兩人卻打鬧着投入勞動。

方晏從樓上下來,将一支護手霜遞給周沁:“你塗一些。”

黑色簡潔包裝,霜體濕潤細膩,塗抹在手上很快被吸收。清新醇厚的木本香氣,像落過雨的森林。塗抹好後她遞回去。

“你留着用,冬天記得随身帶着。”他停頓片刻,“做家務活的時候,注意保護自己。”他并不知道她在雲野縣遭遇了怎樣的事情,可是又是燙手又是凍傷,堪稱水深火熱。

“好。”周沁收回來,找到時機說出自己的決定,“我下午回去了。”

“有事情嗎?”

她臉上有片刻茫然,回去有什麽事情?幫舅舅清掃落滿煙蒂的打牌房間,還是聽舅媽的安排,做永遠沒有結束的瑣事?

“沒事情的話就在這裏玩,淩岳下午過來。”他幫她做出決定,“需要我給你舅舅說一聲嗎?”

“不用!”她立即拒絕,不能讓他接觸他們。就在周平輝得知圍巾的價格後,曾旁敲側擊地問過她,方家對她是否可以,經濟上有多少幫襯。還讓她學會利用這層親戚關系,如果有充裕的,別忘記回饋舅舅。

如果自己的生活本就是泥淖,她永遠不會拉他下來。

淩岳在下午五點多赴約,帶了兩支品質上乘的紅酒。在得知要搭配火鍋時,當即揚言為何不讓他提前準備啤酒和飲料。幾人扛不住他的叫嚷,讓他愛喝就自己去買,反正便利店仍舊營業。

“我一個人去嗎?”他看了看周圍。

外面已經降溫,誰也不願意出去挨凍,也不理解他究竟是如何心急,連等待外賣送來的時間也無幾。周沁于心不忍,自告奮勇地說陪他去。

“我就知道沁沁侄女最好了。”淩岳語氣不快,“等買回來了,你們三個有種別喝!”

“周沁不去。”方晏出聲,“酒櫃裏還有很多你之前拿過來的,總有能配火鍋的。你喝酒跟你這個人一樣,墨跡又矯情。如果硬要買啤酒,你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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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岳反抗:“你侮辱我這個人可以,但不要瞧不起我的酒品。”

這下白佳霖也笑了:“喲,您還有酒品呢!”

火鍋局在六點左右開啓,因為彼此相熟,整晚都熱火朝天。提前說好這晚就住在方晏家中,反正客房足夠,誰也沒有操心喝多喝少這件事,完全為了盡興。

淩岳吐槽又被家裏人催着結婚,這簡直是新年必須遭受的“酷刑”,他湊近身邊人:“阿晏,你是不是也遭遇了這樣的磨難?說真的,你和尹小姐究竟怎麽樣了啊?去年喝了老白的喜酒,下一個不會是你吧,千萬別只留下兄弟一個人做單身貴族。”

方晏往旁邊挪動椅子,試圖離這個已經開始發神經的人遠一些:“你雖然單身,感情世界不是一直豐富。”

“我這不是想,也和他們一樣,嘗嘗有家、有人等的滋味。”他望向對面的白佳霖和陶星,“看老白現在多幸福,眼睛都快笑沒了。”

白佳霖正将燙好的肉卷夾至陶星碗中,頗為自豪地回答:“那确實是,你們只有羨慕的份兒。”

“酸臭!”淩岳轉換主角,“連小侄女都要談戀愛了,我們真是老了。”

周沁大驚失色,連忙否認:“我沒有。”

“別騙我了。”淩岳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那男生好幾次來接你下班,模樣還挺不錯,也就比二十歲的我差一點點。”

周沁知道他說的是林開祈,他的确去找過她幾次,說是為了确保那麽晚回宿舍無安全問題。她繼續解釋:“我們以前是同學。”

這番說辭淩岳自然不信,他安撫地說道:“這都有感情基礎了!你不用在阿晏面前保密,他一向開明。再說了,我們都是你的後盾,如果那小子欺負你,有的是人撐腰。”

這話說得人感動又無奈,周沁百口莫辯,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是欲蓋彌彰。而方晏神色未變,也沒有開口問淩岳自己是怎麽個開明法。

這晚足夠放松,再加上淩岳三寸不爛之舌的勸說,周沁嘗了些許他開的紅酒和白蘭地。晚飯結束後,他們又繼續開始牌局。這是陶星的愛好,有時候還用手機來兩局鬥地主。方晏原本沒有意願參與,但周沁說喝得有些頭暈,淩岳吵着不能讓白佳霖他們夫妻同上陣,他只能加入。

于是五個人圍坐在收拾好的餐桌旁,開始鬥地主的戰局,有人參戰有人觀看。周沁很快發現方晏記牌能力出衆,他甚至不怎麽費心地就掌握了每局的牌面,因而贏多輸少。備受打擊的淩岳,邊吐槽和他玩牌就沒有贏過,邊鼓舞自己勢必要扭轉局勢。

十點左右,周沁覺得頭腦昏沉,眼皮也打架,便起身說自己去卧室休息。看他們的架勢,或許要戰到淩晨不止。

陶星看了眼時間:“晚點我去煮夜宵,沁沁,到時候叫你起來吃一點啊。”

她聽話地答應下來。

有這樣強勁的對方,淩岳和陶星都被虐得體無完膚,嚷着讓方晏去煮夜宵,換白佳霖上場。夫妻局又怎麽樣,總好過勝過一個記憶力超群的不敗者。

他去煮了餃子和湯圓,三人揉着肩膀和腰站起來,商量着等會要去影音室唱歌。

“我去叫沁沁。”陶星說道。

“我去吧。”方晏開口,“吃完後你們記得收拾,唱歌把門關上。”這是接下來不繼續參與他們的架勢了。

周沁睡在距離主卧最近的客房裏,方晏端了一杯溫牛奶,敲了幾聲門後,聽到她惺忪回答。片刻後,一聲悶響傳來。

“周沁,你沒事吧?”他手放在門把上。

“沒事,沒事,你可以進來。”

方晏推門開燈,映入眼簾的是茫然一張臉,她坐在床邊,正捂着腦袋,像大夢初醒。驟降的光亮,讓人不自覺微閉眼睑。或許因為暖氣集中,房間密閉,她臉色比之前在樓下更紅。

或許也是酒精開始發揮作用。

“我以為在老家,起來走錯方向,撞上了衣櫃。”

他将牛奶遞過去:“夜宵煮好了,要不要起來吃一些?”

“感覺不怎麽餓,不想吃。”周沁放下揉腦袋的手。

“那你休息吧。”說着他轉身要出去。

“小叔,上次借我穿的那件衛衣,你扔掉了嗎?”她忽然提到。

“沒有。”方晏有些不理解這個話題的由來,困惑問道,“為什麽要扔?”

“電視劇裏拍攝的,有錢人不會留下別人穿過的衣服。”

他覺得好笑:“你少看這些。”

“那你可以把它給我嗎?”她擡起臉看向他,表情上帶着一絲期待與渴望。中午她用過的護手霜,他就沒有再收回去。那件衣服,恐怕以後也會兇多吉少。

“現在?”他反問。

“現在。”她很快肯定,眼神真摯赤忱,好似等待獎賞的好學生,乖巧又懂事。仿佛只要他答應下來,就能獲得什麽不得了的鼓勵。

方晏意識到她此刻神智的不清楚,暗罵淩岳不厚道,他今晚勸說周沁喝下的酒,餘威比想象中大,而他們高估了她的酒量。

何必和醉鬼争辯,順從比追問更适合當下。

“好……我去給你拿。”方晏在衣帽間翻找時,還覺得自己瘋了,慶幸她只是要一件衣服,倘若說喜歡天上的月亮,他真的愛莫能助。

周沁在看到那件衣服時,驀然變得放松。她接過來,像抱着玩具的孩童:“送給我了。”

“送給你。”

輕關上門後,方晏在客廳櫃子下方醫療盒裏找到藥膏。他遞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她之前撞在衣櫃上有些重,額頭都發紅,不知道會不會腫,還是塗抹一些更保險。

客房燈還沒有熄滅,前後不過相隔一兩分鐘。方晏很快知道了她要衣服做什麽,她整個頭都埋在衛衣中,哭得肩膀抖動,連再度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哭什麽?”

聞言,她受驚吓似地擡起頭,抽着鼻子,眼尾發紅。

那杯牛奶沒有減少地放在床頭櫃上,他從紙巾盒中抽出紙張遞過去:“把我衣服當擦臉的?”

周沁不知道別人喝醉了是什麽樣,她只知自己眼淚像洩閘,傷心事一股腦湧來,再不受理智約束。如今想來依舊懷念不已的母親、徒有親緣關系的舅舅。也惱恨自己不争氣,說好要退到安全地界,可一次次受到照拂。還有,她的視線仍時常系在他身上,克制得好辛苦,還要在別人面前裝得雲淡風輕。這些像套子罩着她,周沁覺得快要成為自己都折服的演員。

無所依着時,她想到的只有那件曾經短暫接觸的衣衫,仿佛一個擁抱。它會代替他,給她為數不多的力量。

方晏彎腰遞紙,周沁忽然沖上去抱住他。

因為過于突然,方晏直接被拽坐到床側。

片刻間,潮濕觸感,微弱呼吸,還有隐約啜泣聲,都萦繞在身側。

像冬日在車子下取暖的流浪貓,雨天栖息檐下躲雨的白鴿。周沁一句話沒說,只是伏在他頸窩,竭力忍住哭泣的沖動。

沒有任何欲望,只是強烈依賴。這些直觀感受,讓他覺得此刻伸手推開她,似乎是天底下最殘忍的舉動。

紅酒香氣中,夾雜着一縷淡淡的清香,是她身上的味道,不知是沐浴露還是洗衣液。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平緩呼吸歸于室內平靜,她在哭泣中臣服于酒精。

方晏将她放下,蓋好被子,關閉燈盞出門。

三樓很安靜,樓下影音室的情歌無法穿透而來。他将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冷風瞬間灌進來,讓人清醒。脖頸上的熱意終于淡去幾分,他神色卻暗了下來。

次日早晨周沁醒來時頭有點疼,亞麻色窗簾外已露薄淡天光。她看着疊放在枕頭旁的衣服,腦海中瞬間被昨晚上的回憶襲擊。

她究竟順從心意,做了多少事情?為何總有人說酒精誤事,她在此刻終于有了真切體會。

不知道其他人幾點才休息,只能等他們自然醒。她打算獨自做一些東西墊肚子,宿醉後腸胃不适,只想用一些暖熱食物來慰藉這份空落。

方晏第一個下樓,他看起來臉色并不佳。

“小叔,你吃餃子嗎?”周沁揚起笑容問他。

“不吃。”他打開冰箱拿出牛奶盒。

“我給你熱。”

将牛奶端給他時,她說:“昨晚上我喝多了……”

他低頭喝牛奶,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發生什麽都記不得了,如果我說錯什麽話了,你一定別當真。”

方晏看向她:“你喝醉了話不多。”

只是舉動驚人。

“那就好。”周沁如釋重負,“我等會兒就坐班車回去,如果淩叔叔他們還沒有起來,我就不當面告別了。餐廳初八開工,我會趕回來的。”

“好。”他點頭表示知道,拿着喝完的牛奶杯進廚房。

周沁很快收拾好房間離開,她裝上了那瓶護手霜。臨走前看了眼衛衣,咬牙将它放在了床頭櫃上。如果要裝作斷片,索性就真實一些。那個擁抱已經耗盡了她的所有力氣和期待,如果這份喜歡對他是困擾,她自此,不會再提及。

她記得的,是他幹淨皮膚的觸感,脖頸處跳動的動脈、近在咫尺的呼吸。還有永遠不會出現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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