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隐秘而快樂
第76章 隐秘而快樂
翌日,方晏按照時間,到達了與姚術傑約定的地方。他去了才知道,正是去年周沁曾經兼職過的那家俱樂部,很明顯這件事情也牽扯到付彬出面。
桌上的春茶是明前碧螺春,杯中絨毛畢現。除了方晏,在場的人無心情去品嘗這一杯鮮嫩。
姚術傑之前已經收到方瓊寄來的離婚協議,他将文件攤開,再次翻看後開口:“我可以同意離婚。”
自進入包廂後,一直神色不郁的方瓊,臉上終于出現一絲變化。
“我也有些要求。”姚術傑繼續說道。
“你出軌、家暴,有什麽資格提要求?”方瓊嗤笑,“你放心,協議裏面寫的都是我該得到的,不占你一絲一毫便宜。”
姚術傑對此充耳不聞,将視線落在方晏身上:“今天喊你過來,是為了一句話,是不是我簽了字,那些事情就不會再出現?”
“姚先生哪裏的話,一切按照正規進行,怎麽會有我插手的地方?”方晏喝了口茶水,泡得時間有些久,清爽甘醇的同時,有一縷苦味浮在舌尖。
方瓊不知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然而很快看到姚術傑在聽完這句話後,提筆迅速在文件末尾處簽了字。
看到最後一筆落下時,她覺得如釋重負。
這場糟糕透頂的婚姻,終于到了該結束的時刻。
敲門聲響了兩下,而後付彬推門進來,看見攤開的文件便對眼前形勢有所明了。
“記好你說的話,一切到此為止。”姚術傑再次看了方晏一眼,起身将椅子推開,滿臉怨憤不甘地走了出去。
方晏神情自若,将玻璃杯推遠,問:“我回公司,先送你回去嗎?”
方瓊将文件阖上,打算稍後交給律師,盡快将這件事收尾。“不用,我開了車。”
他沒再繼續逗留,先行離開了包廂。
房間重歸平靜後,付彬煩躁地點了一支煙:“姐夫簽字了?”
“他早就不是你姐夫了。”方瓊看他一眼,面露嫌惡,與姚術傑有關的任何話語都不想多言。
“我也不明白你鬧這些做什麽,姚家根基深,做富太太不好嗎?生意上有起有落是很正常的事,何必鬧得銀行、法院、圈子裏人盡皆知!”付彬繼續說道,“我們的征信和貸款都出了問題,銀行的催債一波接一波,你和方晏把人逼到絕路又有什麽好處?現在我爸媽來來去去都是問錢的事情,煩都煩死了。”
方瓊越聽越疑惑:“跟銀行和征信有什麽關系?”
“別說你不知道,方晏托了人查我和姐夫公司的業務和借款。”要不是怕簍子越捅越大,也迫于家族壓力,姚術傑未必會選擇這麽快松口。對接踵而來的各種事情,他已經分身乏術,如果不先解決離婚這一樁,後來只會更加繁瑣。
方瓊聞言雖有疑惑,但很快掩飾好自己的情緒,這樣的消息于她而言,是痛快的。“姚術傑在商業上沒半點能耐,你盡可以早點換個合作夥伴。”
“換誰?你那個好弟弟?”付彬冷笑反問道。
她原本打算離開去找律師,這時停下手上的動作。與姚術傑的婚姻存續階段,她不知付彬為其隐瞞了多少,如今已經沒了興師問罪的必要。他們姐弟二人這些年關系尚可,甚至基于此緣故,她多次疏遠方晏。她在此刻心平氣和地開口:“為什麽一提起他,你就這樣火燒火燎?”
果然付彬臉色變了:“你現在也被他收買?”
方瓊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以前最讨厭被人放在一起比較,上學期間的成績、籃球賽、喜歡的女孩,處處被方晏壓一頭,是因為這個?如今都多大了,還在耿耿于懷?”
付彬将燃盡的煙按熄,重新點燃一支:“你知道什麽!”年少時期的比較,會影響半生。
方瓊聳聳肩,不欲多言,将文件塞進手提包中。“我沒被收買,只是忽然發現,之前對他有些誤解。”
她一貫生活得無所謂,記得方晏剛來家裏時,幾乎掀起平地驚雷。知道有人來共享父親,也知道他是不速之客,再加上付芸态度強硬,她對方銘始終不理解,為什麽能夠接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自然無法體會到姐弟之間的情誼。
然而這兩年,或許是方銘的離去潛移默化地改變了現狀,或許是遭遇讓心境不複從前,或許他總是沉默而不遺餘力地施以援手。她終于開始隐約感受到變化,會向方晏求助,也會出言維護。
一葉障目,之前蒙在她眼前的,是繁花似錦而無自由的富貴生活。掉入了困境,才看清人的心。
*
初春雖逐漸變暖,但氣候變化仍大。
周沁整理出了輕薄衣物,有日穿了 T 恤和牛仔外套出門,恰逢變天,差點被吹感冒,被方晏批評教育後謹記春捂秋凍,沒追趕乍暖還寒的時尚。
接連不斷的雨季,讓她那段時間晚上睡覺時,無限趨近身側的熱源。有時早晨醒來,貼在溫暖的懷抱中,外面天色昏濛,春雨淅瀝不停,她覺得心裏寂靜得,好像此生沒有什麽遺憾。她湊近他親吻已經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很快将他弄醒。
大多時候,都是方晏早醒。她被摟進懷裏,身下貼着強烈而炙熱的異物感。溫暖的身體貼在一起,帶動情潮湧動。他頂進來,她尚且睡眼朦胧,意識還不清醒,只屈從于本能彎腰,抱着他手臂嘤咛出聲。
雨如蠶食桑葉,浸潤着周圍的平靜。和碰撞産生的水漬聲混合在一起,不知天荒地老。
接到方家電話,是在雨過天晴的清晨。
保姆告訴方晏,方南振晨起外出散步,在別墅區附近昏倒在地。附近鍛煉的人發現後,很快撥打急救電話,将他送往醫院。經過診斷是腦中風,現在人已經過急救,只是還未清醒,通知過了方瓊,也讓他迅速趕過去。
這些話自然是付芸的意思,方晏說好。挂斷電話後他起床穿衣,告訴周沁:“今天不能送你去學校了,記得吃早餐。”
她面色擔憂:“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好好去上課。”他将被子掖好,親吻她額頭後進衛生間,沒過多久便出了門。
保姆拿着資料辦理入院,正值醫護人員交接班,有病人過去問情況,手續辦得慢。付芸神色不耐煩,她站在單人病房裏,望着已經被擡至病床上的方南振,問保姆:“一定要住院嗎?不能回家調養?”
“醫生說現在情況還不穩定,需要待在這裏觀察。”保姆是位中年女性,拿着一疊單子,字有些小,她看得費勁。
方晏找到病房,推門進來時便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走過去:“還有什麽沒辦理好?”
她如見救星,将手中的紙張遞過去:“都差不多了,等會兒醫生就過來查房。”
方晏應了聲,走過去查看方南振的情況。他手臂落在外面,液體正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這個意外使他看起來似忽然老去一大截,原本保養得宜的臉上出現疲态,往日裏的精神已無蹤跡。
看完檢查資料沒多久,醫生便來查房,告訴他們情況雖不算危急,但怕有并發症和突發情況,目前還需要着重觀察,家屬不能離開。
付芸确定方南振脫離危險後,便和保姆離開病房,讓後者收拾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送來。方晏聯系了醫院認識的人,請對方推薦專業可靠的護工來照料。
沒過多久,方瓊也趕了過來。大約十點左右,方南振從昏迷中蘇醒,說話有些困難,并且肢體難以移動。他完全沒料想到會發生這個意外,陡然間只覺壓力如山,身體卻無法移動分毫。
中午時分,男護工已經就位,和方家保姆配合照料。方晏他們才從醫院離開,兩人精神都有些疲憊,方瓊讓他随便選個地方吃午飯就可以。
中途方瓊說道,方南振每年都如期體檢,誰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畢竟年歲不饒人。他們如今已是要承擔和負責父母健康的年齡,人的長大和老去,似乎是一瞬間、一個契機的事情。
*
接連幾天,方晏都處在輪軸轉的狀态,公司和醫院兩頭奔波。方南振稍有好轉之際,便讓董事會的秘書聯系方晏,讓他出面處理公司事宜。
“之前我便說過,關于方氏企業,我沒有計劃接手。”方晏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平靜地望向一夕老去,而依舊對孩子固執強勢的父親。
“那我交給誰?!”方南振再次被他這句話觸到脾性,“你大哥如果還在,我也不會把這擔子傳給你。”
“二姐還好好的,按照順序,也該是她。”方晏繼續說道,“不是和您置氣,只是沒有意願的事情,強求也是辛苦。”
方南振嗤之以鼻:“我做了三十多年,企業如今穩定,每年的創收比你那公司不知強多少,有什麽強求。”
方晏不置可否,他的态度已經表露明确。無論方南振采取何種方式,在這件事情上,他不會做出讓步。那些家産固然豐厚,可他不願生活被掌控在其他人手中,更何況方氏和付芸打斷骨頭連着筋。除了方南振覺得他們可以和平相處,當事者都避而遠之。
父子倆再次不歡而散,臨走前方晏說:“經過這麽一遭,您看開點或許更好,別太難為自己,養好身體才是正事。”
方南振別開臉,還在因為方晏沒有答應自己的要求而不快。
最近又值自己公司業務繁忙之際,方晏回到家時,已是明月高懸。周沁炖了滋補的雞湯,給他盛好一碗。得知方南振住院後,她前去探望過一次,老人精神不濟,态度維持着對探視者的基本禮貌,一點松口的跡象都沒有。
方晏告訴她,随着年歲漸長,老頭子如今脾性倔強,不會輕易低頭。她去看過就好,不必再去給自己找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沁看他極其疲憊,在他喝完湯後,拉着人坐下,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希望能夠緩解忙碌帶來的倦累。
方晏放松下來:“最近課程忙嗎?”
“還可以,就是些常規專業課。”她力度合适,接着說道,“今年暑期的公益行已經開啓報名了,還是高老師帶隊,我想繼續參加一期。等升了大三,重點就放在見習上面。”
“好啊,物資上面我再提供一些。”他記得去年暑期送去牙膏牙刷時,他們團隊的歡喜雀躍。J
“你真好。”周沁從背後攬住他,“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他啞然失笑:“那你可要記好自己說的話。”
她鄭重點頭:“我會的。”
睡前他照例貼近俯身親吻,周沁攬住他的脖頸,認真的語氣中又帶着無畏。“這次我來。”
方晏尚且在訝異之間,便察覺到她如同鑽入叢林的動物,消失在了輕薄溫暖的被中,只餘下長發拂過時産生的癢感。
顫栗發生在一瞬間,濡濕的口腔和舌尖,讓他頭腦陷入了片刻空白。她稚嫩生澀,全無技巧,牙齒不小心碰到時,讓人頭皮更是一跳。
他撈起她的時候,周沁的臉因為缺氧和羞怯,透出比以往更豔的紅色。從親吻中,他嘗到自己的味道。
她嗚咽到像動物,卻沒能得到憐憫。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時聽見他暗啞不堪的聲音:“從哪兒學的?”
“夢兮發的資源。”她捏着被子一角,望向他虛心詢問,“我不太會做,你喜歡嗎?”
“喜歡。”他沒說自己剛被弄疼的事情,又低頭親親她,“不嫌髒?”
周沁搖頭:“你的一切都幹淨,就是感覺有點不好聞。”
按照以往,她不喜歡的事情,方晏便不會勉強。這會兒卻輕笑道:“那把被子掀開。”
這快樂令人沉溺,因而此刻他想要勉為她難。
新鮮而微帶涼氣的空氣,重新席卷而來,周沁的長發垂下來,他伸手攬住。在如瀑的墨色中,任由快感将自己包裹。
周沁只覺這晚累極了,原本是顧及方晏這段時間辛苦疲憊,她才自告奮勇。卻沒想到換來更長的時間,和比以往更用力的沖撞。她再次對彼此懸殊的體力有了深刻了解,也意識到自己的好心,完全是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