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飲靈水
第4章 飲靈水
“你怎麽來了。”甄應嘉冷聲道。
“來給太太說話、請安”
“倒算是有孝心。聽說你常自己在屋裏看書，可看得懂嗎？”
甄寶玉低頭道：“只能看懂一些，有些地方還需要母親講給我聽。”
“過些日子，我給你尋個先生，既喜歡讀書，還是應該好好啓蒙。”
“是，孩兒知道了。”
見着甄寶玉乖巧的模樣，點了點頭，起身走了。
雖說此番在世，甄寶玉有着神瑛侍者的記憶，但在這凡間，甄應嘉确實有決定他未來的大權，而其又向來對他十分嚴厲，多少還是讓他有些害怕的。故而見了甄應嘉離開，寶玉狠狠舒了口氣。
李念瞧着他的樣子，笑說道：“今日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甄寶玉摸了摸自己額頭，走到甄夫人跟前，趴在她膝蓋上，用小肉胳膊摟着她道：“聽說林家要去揚州了，我想再去看看林妹妹。”
“剛你也聽你父親說了，如今府裏有許多事要忙，且林家還要搬家，想必亦不清閑……“
“母親，我已經長大了，若是母親不得空，便幫我找了馬車，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這兩年我對林府也是很熟悉的，不會有事情的，母親。”
“瞧你這樣子，倒是一定要去了。”
甄寶玉重重點了點頭，畢竟此番離開，下次相見就不知要到什麽時間了，那靈水也還沒有給他們喝，怕是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如此想着，又朝着甄夫人撒嬌說道：“母親就讓我去罷，我不會添亂的。”
“你啊。也罷，便讓你去罷，好容易你有了玩伴，往後怕是也不得見的。”而後又朝着門外說道：“蕙兒，去叫馬房備好馬車，明日你陪着寶玉到林家去一趟。看着他別讓他給林家添亂，知道嗎？”
Advertisement
“奴婢知道了。”
且說寶玉到林家之時，賈敏也确實在忙着讓人收拾、準備阖家搬往揚州去，見了寶玉進來，還沒待她招呼人進來，就見正在一旁坐着瞧下人忙碌的黛玉，站了起來，踩着腳蹬下了榻，沖着甄寶玉道：“甄哥哥是來看我的嗎？”
只是黛玉到底年紀還是有些小，站得并不大穩當，險些要摔倒，幸而賈敏坐在身旁，扶住了她。寶玉見了，也連忙快走幾步，到了黛玉身前，彎下身子，笑說：“自然是來看妹妹的。”
而後又瞧着坐在一旁的賈敏道：“給林伯母請安。瞧着伯母這裏忙得很，不如讓我帶着妹妹到外面院子裏玩一會子罷。”
“也好，你們去罷。”而後又向着青竹道：“你跟着他們，小心看顧着。”
見得了賈敏的同意，甄寶玉忙拉着黛玉的手，就往院子裏走去。如今已到了夏日，甄寶玉亦怕曬到了黛玉，便帶着她往樹蔭處慢慢走着，但到底還是想着他們将要離開金陵之事，甄寶玉的興致并不大高。
素來聰慧的黛玉自然也感受到了他情緒不高，捏着他的小手，微微出了些汗，但也沒松開，猶豫着，輕聲開口：“甄哥哥好像不是很開心。”
“是啊。妹妹這一去揚州，我們再見面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揚州，離這裏很遠嗎？”
“也不算遠，但總還是費些時間的，總不會有我們現在見面方便了。”
黛玉憋着嘴點點頭，說道：“那甄哥哥就不能來看我了嗎？你還能來找我嗎？”
寶玉彎下腰，捏了捏黛玉的臉道：“哥哥有時間就去找你好不好？”
“那哥哥一定要記得啊。”
甄寶玉聽着，站起身來，看向院子前方的那棵老榕樹，扯起笑容說：“放心，哥哥一定記得。”
他收起有些不舍的心思，忽又瞥見了院子中的栀子花，心念一動，拉着黛玉軟乎乎的小手走了過去，笑說道：“我瞧着今日林伯母似乎有些疲累，妹妹想不想幫幫她？”
“想的。”黛玉狠狠點了點頭，但又擰着眉毛遲疑道：“可我能幫媽什麽呢？”
“不若用這栀子花烹一壺茶給林伯母送去如何，還可以留一些給林伯父，想必他們知道使妹妹烹制，定然也是十分歡喜的。”
“好”黛玉雖小，但也知道林如海夫妻二人是極疼她的，近幾日瞧着他們這般勞累，自然也心疼，便很快點頭同意了。只是又瞧着自己略顯單薄的小手，擡起頭，睜氣一雙眼睛，濕漉漉得瞧着寶玉道：“可我不會...”
“我教你。”
既已說定，兩人便就地挑選起栀子花來了。身後跟着的丫鬟見他們如此，本要上前幫忙，卻被甄寶玉一一推拒了。
雖說如今他們二人年紀尚小，黛玉更是生得弱了很多。但是摘花這種事情并不費多少體力，黛玉便是摘上一點也不妨事。更何況他曾經偷偷看過一些醫術，如黛玉這般的身體，反而更應該多動些才好。
只是他想得許多，卻未想到黛玉到底如今個子不高，只不過勉強與一些栀子花差不多高罷了，今日下人又剛給花噴了些水，黛玉才剛鑽進花叢裏，摘了幾個骨朵，身上便有些濕了。寶玉見狀趕忙讓林府的下人帶她去換衣物，自己又多少摘了些栀子花，便到後廚處等着黛玉。
因為如今并非飯時，後廚人并不多，他們又只是烹茶而已，亦不需要太多人，便将廚房原有的人都支了出去，寶玉略想了想，便也沒有等着黛玉來了再動手，只吩咐蕙兒去外面找人取些清水來，以備烹茶之用。
待水取來，又讓蕙兒幫她倒一部分水在鍋中，便叫她去瞧瞧黛玉可曾來了沒有。蕙兒原本并不放心留他一個小孩子在這裏，只怕傷到了他，但總是抵不過這般年歲的孩童撒嬌撒癡。
寶玉見蕙兒神情，已有些松動了，便接着說道：“蕙兒姐姐放心，我肯定什麽也不碰，你就去幫我瞧瞧罷。”
蕙兒見他如此，嘆了嘆氣，百般叮囑了幾句，方才出去了。
寶玉見人走了，又左右瞧了瞧，方才将那葫蘆變幻出來，小心翼翼地到了差不多三滴靈水到原本的清水中，長出了一口氣，便連忙欲将葫蘆收起來。
只是還未及他放好，便聽得黛玉的聲音：“甄哥哥，你藏什麽好東西了？”
“沒，沒什麽啊。”他趕緊背過手去，将葫蘆隐去。
黛玉聽他此言走進屋去，仔細盯着他瞧了瞧道：“我都看到了。”
“真的沒有，不信你瞧？”這樣說着，甄寶玉也真将雙手伸出來給她好好瞧了瞧。
黛玉忍讓疑惑，但仔細瞧了瞧寶玉身上、手中，确實沒見着什麽東西，便也只好撇着嘴說：“好罷。”
見黛玉不再追問，他趕緊道：“我們烹茶可好？”
黛玉點了點頭，又瞧着他，按着寶玉說的，先将花瓣洗淨，然後将洗好的栀子花瓣撒入已經注入靈水的清水中，将花瓣微微煮熟，取出花瓣，将一部分放入茶壺之中，二次倒入熱水，略泡了泡，方才成了。
自然，如此一番操作，總是要青竹與蕙兒在旁幫忙才行，他們二人确是無法獨自完成的。如今烹完了這栀子花茶，青竹便欲将剩下的栀子花瓣收好，以便下次再用，另外亦要将煮茶的水倒掉。
寶玉見她如此，忙道：“這水如今滲入了不少栀子花香，想必若是用它制成些糕點，味道亦是不錯。”
“到底還是甄少爺心細，比我們強上許多，我這就吩咐廚娘去準備，想必太太知道姑娘和甄公子的心思，也必然歡喜的。”
甄寶玉眼瞧着她喚了廚娘過來，囑咐了一番，方才放下心來。雖然這般迂回，不如直接喝上一滴靈水的好，但到底他現今也沒別的辦法，往後的事情，也只好在慢慢琢磨了。
這般在林家過了大半天，又瞧着黛玉和賈敏和了茶，吃了那點心，方才放下心來。只是他們此番已經出來許久了，連午飯亦是在林家用的，蕙兒早就有些急了，見此時并無別事，便在背後彎下腰，沖着寶玉道：“哥兒也該回家了，不然老太太和太太該擔心了呢。”
寶玉聽聞，瞧了瞧坐在旁邊的黛玉，嘆了口氣說道：“妹妹，我要回家了。”
“哥哥這就回了嗎？那你過幾天還能來看我嗎？”
“我，我盡量罷。”若他早先沒有聽到南巡之事，或許還能應下黛玉，但是如今這般情形，估計家裏是不會讓他時常出門的了。這般想着，便又扯起一個笑容，摸了摸黛玉的頭發，而後又想着賈敏道：“伯母，今日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若是往後有機會，我再來家裏尋妹妹玩。”
雖然賈敏本來并不大喜歡甄家，開始時也有一些戒備之心，但這麽幾年看着，倒覺得他是個好孩子，懂事、知禮，對黛玉亦好，有時竟覺他比自己這個母親還有細心幾分，只是可惜生在了甄家。
如今他們要搬去揚州，将來未必會有再見面的時候，只是她并不好打擊小孩子的好心，便笑着應道：“好孩子，伯母随時歡迎你來家裏。”
且說，待寶玉回到家裏，并沒過多少時日，林家便從金陵出發，往揚州去了。這日一早，黛玉就在自己屋子裏坐立不安，待賈敏來讓人尋她出門，心情亦不大好，見到賈敏，坐在馬車裏，還問着：“媽，甄哥哥今天會來看我嗎？”
賈敏不答，只将她抱緊在懷裏，問道：“如果他不來，玉兒會生氣嗎？”
黛玉點了點頭但又說道：“他應該是想來的罷。媽，是不是她的爹爹媽媽不讓他來看我。”
甄寶玉确實是想來送黛玉的，只是他剛到李念的院子，便聽見屋內有些啜泣的聲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