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通信
第9章 通信
寶玉不知這位秦姑娘作何想法,只請她到桌邊坐下,略思忖了一番,說道:“論理,這事情原也不該由我來問的,只是到底表姐如今在我這裏,我總應該盡些心思。”
“我知道表弟心中有諸多疑問,其實事情也沒什麽不能講的。”
秦姑娘這樣說着,眼裏似又蓄了些淚,便又忙用帕子擦了擦,方接着說道:“我叫秦蓁,在家裏排行第三,并非嫡出。”
聽得此言,寶玉心中便也知曉了大概,他的這位便宜舅舅,向來不看重自己的庶出子女,想來是看着能讨好皇太孫,自然也樂得将女兒送出去,畢竟他的庶出女兒不少,便也不差這麽一個。
如此想着,又聽她繼續說道:“其實姑母去世後,我父親與姑父的聯系便不大多了,也是……甄玮略大了些後,方才有了些聯絡。前些日子聖駕來揚州,甄玮被聖人指派去太子殿下那裏,結識了皇太孫,知道他向來喜好……“
她抓着衣角,接着往下說:“甄玮便來尋我父親,說……總之,我父親同意了,本想讓我主動過來,可是……“
說到這裏,她便有些繃不住眼中的淚水,不自主地流了下來。
“你,你別急。”寶玉看着她如此,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秦蓁很快整理好了情緒,接着道:“可我雖然是妾室所生,卻也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跟着別人,更何況,那皇太孫如此好色,就算是……将來又有我什麽好處,哪裏還有活路留給我。但是父親卻并不聽這些,只讓婆子将我綁了來,接下來,就是你知道的了。”
寶玉聽聞,點了點頭,說道:“你放心,我大哥他不敢鬧開的,想必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尋你。只是如今這情形,我送你回家怕也是不成的,得好好給你想個去處才成。”
“這位小表弟,我不求什麽,只有個莊子,能讓我過活也是好的,現在那家裏我是不敢回的。”
話雖如此,但此事卻并不好辦,一則甄家的莊子并不穩妥,若是他送去,準會被甄玮發現,可若是要求別家,卻也沒什麽合适的人選。
在他正自愁悶之時,卻聽承安在外面道:“爺,有一封揚州林家的信。”
“林家?”寶玉連忙站了起來,走向屋外,從承安手中接過信,打開後,發現只有短短幾個字“哥哥,我生氣了。”
瞧着這幾個字,他不由得笑出聲來,只暗嘲自己還左顧右盼地不知該如何寫信與黛玉,卻沒想到先收到了黛玉的來信。這樣看着信,忽又想起坐在屋內的秦蓁來,忽而記上心頭,将信收好,放在胸口處,又轉身走向秦蓁。
秦蓁瞧着他剛才還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擔心自己的事情着實為難到了這位不過五六歲的表弟,正暗嘲自己太過心實了些,竟将希望放在一個孩童身上,便忽又見得這位孩童又眉開眼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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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他走向自己道:“若是我将表姐送到揚州去,表姐可願意?”
“揚州?”
“我一位好友那裏。她家家風清正,表姐到了那裏便不必太過擔心了,只是到底你這般離家,過去後難免身份要尴尬些。”
“身份尴尬又如何,總比留在家中,總是擔心自己被親生父親‘賣’了要好。”而後又聽她遲疑道:“只是,表弟的好友,怕是……還小罷,可能做得了主?”
寶玉讪笑了一笑,撓了撓頭,說道:“确實年紀不大,比我還要小一些。”不過寶玉總覺得林家不會拒絕他的這一請求,只是到底行事有些不大周到,只是如今的情形倒也不好再拖下去了,便只道:“但表姐也不用擔心這些,只聽我的就好。我一會兒就修書一封,然後讓承安親自找馬車送你去揚州。”
“那就麻煩你了。”秦蓁站起來,向着面前這個小孩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寶玉見狀連忙躲了開來,只道:“表姐不必如此,今日就先這樣,晚些時候我安排好了再來尋你。”
只是還沒待寶玉走出這座院落,便見甄玮走了過來,面上似乎還有些怒氣,見着寶玉,便攔住了他。
寶玉自知閃躲不了,便拱手行了一禮,說道:“大哥今日怎麽得空了,是來尋我的嗎?”
“你昨晚在哪裏?”
“昨晚?在書房啊。”
甄玮哼聲道:“是嗎?我怎麽聽說昨天你的衣服弄得髒了很多,好似在土裏滾過一般?”随後又裝作不經意得拿出了塊布料,卻是寶玉昨天不小心剮蹭掉的。
他拿的位置卻是比較明顯,寶玉自然知道了他的試探之意,便只好裝作無辜般,努着嘴,小聲說道:“那我告訴大哥,大哥可千萬不要告訴父親啊。昨晚,七王爺家的小世子翻牆來找我玩的,所以我們兩個就玩鬧得兇了點。”而後又問道:“天實在有些黑,我們倆就在院子裏四處逛,也沒太注意,所以就将衣服也弄得髒了些。”
“就是如此?”
寶玉瞪着一雙眼睛,裝作無辜的樣子,說道:“是啊,大哥可以不要将此事告訴父親嗎?”
“那你昨日可去後院了嗎?”
寶玉聽聞,呵呵一笑,裝作轉身就要跑的樣子。自然,他也沒有跑成,轉身就被甄玮拽着衣服拉了回來,方又說道:“去,去了。就,那裏有個狗洞嘛,我們又沒見過,就有點好奇。”
而後又接着道:“只是裏面真的好黑,比別的院子都要黑些,而且又有很多野草,我們怕見到蛇,便又趕緊回來了。”
甄玮見着寶玉的樣子,确實不像是說話,又見他小小的個子,不過是才過五歲罷了,便搖了搖頭,沒說什麽,轉身便走了。
寶玉見甄玮的樣子,趕忙松了口氣,将承安喊了過來道:“你去……算了,你跟着我罷,我們到街上買些林妹妹喜歡的玩意兒。”而後又遲疑道:“等我先去和祖母還有母親說一下,順便要些錢來。”
聽得寶玉的請求,甄老太太和甄夫人本不願意答應,若是想要上街什麽時間都可以去,沒有必要非得在這幾日,只是卻撐不住寶玉撒嬌撒癡,又聽他說,不是單給林家妹妹買,還因為自己剛結識了七王爺家的小世子,總要送些禮物給他方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如此一來,二人倒也不好拒絕,只多派了兩人跟着,又多給了些錢銀,只說看顧着他,不要惹事,也不要拘束了他。
因着見過黛玉前世之事,寶玉也知道她素來不愛金銀,惟獨愛些書籍孤本,但現在她又看不了,想了想,便去尋了些玉石首飾,挑着些精巧的樣式買了兩件,而後又去筆墨店,尋了兩支好筆,來日給明湛送去。
見着東西買齊,便趕緊帶人回了家,讓下人準備好筆墨,便寫起信來。其中一封自然是給黛玉的,但顧及着她還小,亦是只留了幾個字給她“都是哥哥不好,妹妹莫氣。另有幾件玩意兒給妹妹,只當解悶。”
另一封卻是寫給賈敏的,信中将秦蓁之事一五一十說了清楚,又賠了罪、道了擾,另外又在自己往年收的禮物中尋了兩件林如海夫妻喜歡的物件兒,而後方将承安叫了進來,将一應信物交與他,讓他天擦黑後便帶上秦蓁出發。
見着一應事情都安排好了,寶玉方才有些松了口氣,便又覺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只覺疲乏,便上床睡了一會兒,待再醒時,卻是寒煙在輕推着叫他。寶玉迷糊着雙眼,坐了起來,問道:“什麽時辰了,承安呢,可走了嗎?”
寒煙笑道:“爺一醒來就惦記着這事兒,承安剛來回話,說要走了,我瞧爺睡得香,便沒叫你。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行館來了內侍,說七王爺的小世子要尋哥兒過去玩,老太太讓我給你更衣呢。”
寶玉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快盡黑了,疑道:“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來尋我。”
“不管是什麽時辰,爺總得過去。”
寶玉嘆了口氣,穿好了外裳,又拿起今日給明湛準備的禮物,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果見老太太正與一個內侍說話,見他來了,忙道:“寶玉來了”而後又指着那內侍到:“這是七王妃身邊的人,你便跟着他去罷,記得不可淘氣。”
“祖母放心。”
寶玉拱手應了,便跟着那內侍去了。到了行館,便直接被請到了明湛的院子。
雖然寶玉對于這個時間請他來行館的事情不置可否,但見了明湛仍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便聽這位小世子問道:“昨日之事如何了?”
“世子放心,一切已經妥當,那位姐姐已經被我送出金陵了。”
“這就好。”明湛松了口氣,而後又說道:“我不叫你來,你也不知來說與我聽。”
“天地良心,小世子。這是行館,沒有旨意,我哪裏能進來。”而後又将那兩支筆拿了出來,道:“給您的禮物。”
“算你有良心,既然這樣,本世子就原諒你了。”
經過這一番相處,寶玉早就看出來了這個小孩子心地并不壞,甚至還有些俠義心腸,瞧着也不像是那般拘束的人,便也笑說道:“世子爺不用謝,也不過是順便罷了,若不是說給您買禮物,我家裏人也不能讓我出門。”
“你!”明湛指着寶玉,而後卻又哼了一聲道:“本世子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
“那就多謝世子了。”寶玉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卻沒得到明湛的回應,只見他到有些悶悶不樂,便問道:“小世子這是怎麽了?”
“我們馬上就有走了。”
“是啊,聖駕本就只在金陵停留七日,後面就該回京了罷。”
明湛撇了寶玉一眼道:“你就沒什麽與我說的嗎?”
“啊?我說小世子,難不成我們就只認識了這麽兩日,就已經難舍難分了?”
寶玉這樣故意挖苦着,卻沒得到意料之內的回擊,只見這位小世子還皺着眉頭,便說道:“是有什麽事嗎?”
“回京了,我就沒有朋友了。”
“小世子,那麽多堂兄弟呢,總有和您同齡的罷。”
明湛瞧着寶玉的臉,嘆了口氣道:“算了,你什麽都不懂。”
寶玉瞧着他這副愁悶的樣子,不由失笑,自己哪裏是不懂,只是那些話可不是他能說的。就這麽陪着他待了一會兒,到了快走的時候,卻又聽得他問:“你要不要入京來做我的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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