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離金陵
第10章 離金陵
“什麽?”寶玉疑道:“你讓我進京?”
“你不願意?給本世子作伴讀也不委屈你罷。”
寶玉聞言,無奈扶額,道:“倒不是這話,只是世子應該知道我大哥如今正跟着太子罷,這……”
雖然如今明湛年紀還小,但是寶玉的話,他也不是不明白,剛剛問出那話,也不過是一時沖動,聽他如此說,便也只擺手道:“罷了,你回家罷。”
“小世子,我也并不是不願意,不過現在确實不是談這些事情的時候,何況,我也有自己的打算,這兩年确實不好進京,不過世子若是願意,我卻是可以時常寫信給您,這樣可好?”
明湛撇了撇嘴,說道:“誰稀罕你來寫信。”
寶玉瞧着他,憋笑着說:“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免得打擾世子。”
“你,你等一下。”
“世子還有何吩咐?草民洗耳恭聽。”寶玉拱手行了一禮,站在一側等着明湛再說些什麽,只瞧着耳根都有些紅了,方聽到:“你說要給我寫信的,本世子記下了。還有,你那個哥哥,你自己小心點。”
甄寶玉面上一滞,随後笑道:“多謝世子關心,我知道了。”甄玮為人如何,他自然清楚,上世之時,雖然他不耐煩理會這些庶務,但是他兄長做的那些事情,卻也都有所耳聞,自然最後甄玮也算是自得惡果。
但即便如此,明湛這份關心,寶玉也還是記了下來,本欲提醒他些什麽,但又想到七王爺後面登基之路倒也算順暢,眼前這位小世子也算是幸運的,作為七王爺的長子,名正言順地成為了太子,雖說高處不勝寒,但卻也沒遇到什麽波折。
且說寶玉從行館處離開不過兩日,聖駕也已啓程離開,原本聖人應要再去揚州,但是京裏傳來消息說太後病重,他便也沒有心思繼續南巡,直接回了京城。
而寶玉亦開始照常上學,倒還算是刻苦,唯一的閑暇也便是與黛玉偶爾的通信了。
其實那次他往揚州送信時,黛玉還是有些氣他的,收到了信,見着只有幾個字,餘下的便是一些玉石首飾,雖然她倒是喜歡的,但瞧着一同來的秦蓁,還有賈敏手中的信,忽又覺得自己的回信不過是順便罷了,便又多少有些氣悶,連信也不願回了。
故而承安回金陵時,卻只拿到了賈敏與林如海的回信,并無黛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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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承安将信送給寶玉時,他剛下了學,一面從承安手裏拿着林家的回信,一面往自己院子走,連忙将信拆開,知道他們并無怪罪,還同意将其安排在林家好生照應後,便也放下了心,只回頭盯着跟在後面走的承安道:“還有呢?”
“回爺的話,沒有了,只有這些。”
“林妹妹沒再給我回信嗎?”
承安低頭,只道:“回爺的話,林姑娘沒有回信。”
“怎麽會沒有呢,你是不是忘了問?”
“爺,小的問過,确實是沒有林姑娘的回信。”
得了确認,寶玉也無法,只好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好好歇息幾日罷,這些天辛苦了。”
承安低頭應是,剛要離開,而後又回過身來,猶豫道:“其實……”
“想說什麽就說。”
承安微微擡頭看着他的臉色,似乎生怕他在意着急,只緩緩道:“其實,林姑娘會不會是生公子的氣了。”
寶玉有些被承安這副模樣氣笑了,只道:“行了,你下去罷,我自己知道怎麽回事兒。”
他自然是知道的,雖然他養了黛玉那麽多年,卻只是在侍弄一株仙草,但到底他們還有幾百年的感情在,況且自己對于她在賈家那些年的日子、脾性亦是了解的。
這位自己養大的小仙草雖然時常被人說“刻薄、小性”,但他卻不這麽認為,心中只認為,這不過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在那般環境裏的自我保護罷了。而現在的黛玉,仍是在父母的寵愛中生活着,便更不會“小性”了,如今這樣怕只是有些傲嬌而已。
想通了這些事情,寶玉便也放下了心,他先照例去和甄老太太和甄應嘉夫妻請了安,便趕忙回到自己屋裏,讓寒煙備好筆墨,便提筆給黛玉又寫了封回信,信中卻未再說抱歉、原諒這類的話語,只是将近日的趣事寫了寫,又讓人尋了幾本适合黛玉看的書,命人包好後一同再送到揚州去。
寒煙見他這般忙忙叨叨的樣子,只好一面給他整理着書、信,一面笑道:“爺倒是真念着林家姑娘。”
寶玉笑了笑,卻沒理這話,只看着他們收拾好,将包裹送了出去,便又埋頭苦學了起來。
如此這般,黛玉消了氣,兩人便也時常通着信,賈敏念着黛玉年紀還小,還說不到男女大防的事情上,便也沒多深管,只是每回的信件,到底還是要她看過一遍才行。
大概又過了兩年,這日寶玉正在自己書房內習字,劉先生卻被甄應嘉請了出去,承安照常來給他送信,站在書房門前,本欲等着他下了學再送進去,但又瞧見先生并不在屋內,想了想,便在門外道:“爺,揚州來信了。”
寶玉沒想到承安這時就來了,他習字正認真,聽到聲音卻不妨吓着了,忙回頭看,見着承安手中正拿着信,便放下筆道:“進來罷。”
“是。”承安連忙應下,走了進去,說道:“爺,這是揚州的信。”
“行,給我罷。”
寶玉估摸着劉先生回來還有一段時間,便連忙拆開了信,如今黛玉也早開始上學了,寫信确是不成問題的。
而黛玉的老師不是別人,乃是如今正住在林家的秦蓁姑娘。原本林如海是想在外面給她尋個老師,但是她卻覺得住在自己家裏的蓁姐姐很好,人溫柔、讀書又多,便拉着林如海夫婦說讓這位秦姑娘教自己便好。
他們拗不過女兒,且也曉得這位秦姑娘的學識向來不錯,而秦家的情形他們也知道,恐怕也不會給女兒請老師,靠着自學能至這般,也卻是有些天賦的,如此想着,便也同意了。
說到秦蓁,确是當真就在林府長住了下來。
原本前兩年,寶玉瞧着聖駕離開了,事情漸漸平息,也曾讓承安到秦府暗中打探過。畢竟,說到底她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總不能這樣一直不明不白地住在林家,到底也沒個身份,說出去不像,也是耽誤了她。
卻不成想,秦府竟是只當沒有過這個女兒一樣,照常過活着,秦蓁的父親也只在甄玮與他說女兒逃走的時候,生了回氣,痛罵了她幾句,便沒再找過。
寶玉聽得消息只覺無奈,他此前從未關注過秦家這位表姐,也不知上世的她是如何的,只如今自己救了她,終究還是應該有個交代才是。故而,雖然秦家之事不好訴諸于口,但還是要讓秦蓁知道方好。
誰知旁人覺得無奈、憤恨之事,秦蓁心中卻毫無波瀾。
當日,在賈敏手中接過寶玉之信時,她只眉梢微動,眼睛有些微不可察的紅,略整了整心思,便向賈敏福了一禮,說道:“夫人和表弟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其實即便表弟不來此信,我心中也明白,自己于秦家不過是一枚棄子罷了。”
而後又擡起頭,瞧着賈敏亦有些紅了眼眶,便勉強扯起笑容,反而安慰她道:“夫人也不必為我難過,現在的日子,我覺得很好。只是自己這樣在府中,白占着……”
沒有等到秦蓁說完,賈敏便拉着她的手道:“傻孩子,何必說這些呢,你在我跟前住了這麽些日子,我又怎麽不知道你的好處。何況咱們女子在這世間本就艱難,你遇到這樣的父母,便只會比我們更難了些。“
這樣說着,賈敏眼中又止不住蓄了些淚水,忙用帕子拭了拭,方又說道:“不過,孩子,你放心,我和你林伯父定不會虧待了你。雖說,因為顧及着金陵甄家,我們也不好明目張膽将你認作幹女兒,但也可以為你尋一個書香門第,給你一個正當身份,到時也可以說一門好親事不是?”
秦蓁聽着後面這話,不由得有些紅了臉,但卻又搖了搖頭,說道:“伯母不必如此,我現今也不想考慮這些事情,只想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把日子過下去。”
見她如此,賈敏也未再多說什麽,只以為她是一時傷心,方才作此想法。
只是雖然賈敏并不在意秦蓁就此住在林府,但她自己多少有些介懷,只覺自己在這裏頗有些“吃白食”的嫌疑,便每日在賈敏身邊尋些事情做,才能自己心中不那麽在意。直到黛玉提出讓她作老師,方才抒懷了些。
卻說寶玉拆開信,見着黛玉歡歡喜喜地寫着,臻姐姐如何好,和她剛滿一歲的弟弟如何調皮等事,卻是有些吃味,好容易平整了些心情,又練了回字,劉先生便也回來了。
見到他檢查自己的字,寶玉心中确是有些心虛,小心擡眼看着他,果聽着他念叨說:“筆力虛浮,你心中有事。要知,習字最忌諱心不在焉。這幾篇字,晚間重寫,五遍。”
寶玉自知理虧,忙低頭道:“是,學生知道了。”
劉先生撫了撫自己的胡須,斜眼瞥見了放在書桌上的信件,哼聲道:“不過是接了封揚州的信,便讓你如此,若是我要帶你去揚州讀書,你又要如何?”
聽得此言,寶玉連忙擡頭,眼中的欣喜都要冒了出來,問道:“去揚州?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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