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傳信
第35章 傳信
“他們倒是來得巧了, 快請進來罷。”
賈母話音剛落,那面薛姨媽已經和寶釵款款走了進來,先向賈母福了一禮, 便順着鴛鴦指的位置坐了下來, 與王夫人對視一眼, 又迅速撇開,方才說道:“哪裏是我來得巧, 這不是知道林夫人過來,便來拜見一番, 只是老太太別覺得我讨嫌, 擾了你們母女相聚才好。”
“姨太太是慣會說笑的。”賈母應着, 仍轉頭對着賈敏道:“敏兒,這是你二嫂子的娘家妹妹,你們……年輕時應見過罷。”
“年輕時候自是見過的, 不過卻也是很多年前了, 這些年我随着我們老爺在任上, 一些親戚也不大走動, 倒是生疏了。不過倒也是巧,這次我們往京城來, 和薛太太一家幾乎都是同行。”
“是我們的緣分了, 路上碰到了林家的船只,一路上倒是得了不少照應。”薛姨媽笑應着, 又瞧着黛玉道:“這就是林夫人家的大姑娘罷, 快來讓我瞧瞧。”
黛玉瞧了眼賈敏, 見她向自己點了點頭, 方才走上前去, 看向薛姨媽, 卻只行了半禮,道:“薛姨媽安好。”
她并沒在意黛玉的“半禮”,只笑着應了下來,又拉着黛玉的小手,靠向自己,又不住嘴的念叨着:“這孩子通身的模樣、氣度,不愧是榮國公府嫡女和探花郎的女兒,怪不得你母親時時刻刻看顧着你,在船上時都不舍得讓我們見上一面呢。”
“薛姨媽說笑了,是我當時有些暈船,總是有些眩暈惡心,母親怕我見客,反倒失禮了,方才如此,還請姨媽不要見怪才好。”
寶釵亦笑着應和着,說道:“哪裏說得上見不見怪。今日瞧着林妹妹氣色倒是好,就是身子看着還是弱一些似的,也難怪林姑母要精心護着。”
“瞧着是瘦了些,但到底是小姑娘,長開了也便好了。”世家姑娘最忌諱被人傳出病弱的名聲來,只怕影響日後的前程,便是身子确實病弱,也要精心地養着、護着,更何況如今黛玉身子本就無甚毛病,又豈能被如此說,故而賈母未等賈敏說話,便先将話接了過來。
衆人這般說鬧着,便也到了午膳時分,賈母按着原先賈敏喜歡的口味,讓廚房好生準備了一番,又瞧着她多進了許多,方才有些滿意了,這麽多年不見,她對這個女兒實在是想念得緊,即便是從未謀面的外孫女、外孫子也要退了一射之地。
待撤下席面,賈母便想讓邢、王二夫人自回自己房內去,她也好同賈敏說幾句貼己話,只是她話還未出口,便見着外面丫鬟神色匆忙跑了近來,只道:“老太太不好了,老爺要打死寶玉呢。”
“這是又怎麽了,寶玉在哪兒?”賈母重重嘆了口氣,便要站起身來,就往外走,賈敏吓得忙扶住了賈母,又聽那丫鬟說道:“在,在老爺的內書房。”
得了丫鬟的回答,賈母也顧不得許多,便直往賈政書房內走,賈敏本就挨着賈母坐着,見她急着站起來就走,自然須得扶着她,只是她本想囑咐黛玉姐弟莫要跟去,留在房內等着,卻未及将話說出口,便已被衆人裹挾着往前走了,竟是沒有機會囑咐他們。
幸而賈政是在內院書房內,并無外男在裏面,院裏寶玉的小厮,亦早被他着人攔在了外面,所以屋內一衆姊妹過去,倒也未曾被沖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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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黛玉第一次瞧見這場面,她随着人往前走,冷眼看着他們的神色,倒是全都急得很,哪怕也不過是比他們早到一天的薛姨媽和薛寶釵亦是如此,不由心內有異,但亦不好說什麽,只将林俊的手拉得更緊些。
而林俊似乎亦覺得她心內不安,只在她手心中抓了抓,小聲道:“姐姐莫怕,我會保護姐姐的。”
“我沒有怕。”黛玉笑着回應着,只是心覺有異,又不知為何也生出些不安來。
因着賈母急,這本就不算長的路程,便也走得更快了些,待到書房時,賈寶玉已經被綁在椅子上,賈政正在掄着板子,下手似乎真的不輕。黛玉看着賈敏扶着老太太的手走進去,後面簇擁着一衆人等,幾乎将房內圍得水洩不通。
但是她也并未向前走,只是牽着安兒的手遠遠站着,靜靜瞧着裏面的人。
但她離得到底遠了些,終究也看不清被打的人的面部,也不知這位早就有所耳聞的表哥如今是否還清醒着,心中又不由暗自揣測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卻讓這位二舅舅下次狠手。
她正自尋思着,便聽到賈母問道:“這是做什麽?”
聽得聲音,賈政猛然擡頭,忍不住用狠厲的眼神看向了屋內的下人,但又忙收回了眼神,只對着賈母道:“母親,今日……你不知,這個混賬若不教訓,早晚要給家中惹來禍事。”
賈母并未聽他之言,只看向了趴卧在板子上,後襟上隐隐透出血跡的寶玉,便撲上去哭了起來,王夫人不敢如賈母般,但仍走上前去,撫着寶玉的臉,隐隐落淚。
“我的寶玉做了什麽,要你下這般死手,原本今日我就不願讓他同你出門,是你硬要帶他出去,如今回來卻又要打他。”
“這……”賈政瞧着屋內坐着的人,卻是不好開口,只得低下頭聽訓,任由王熙鳳安排人将賈寶玉擡回自己房間,心下才松了口氣。
他今日帶着寶玉出門參加宴席,原本看着寶玉在外人面前進退有據的模樣,心中也是滿意的,且他如今就這一個嫡子在世,心中難免期望高一些,只是原先寶玉在家總是做出一副不愛讀書的模樣,難免讓他氣惱,今日瞧着他亦頗給自己長臉,心中氣悶已散去大半,故而便也放松了許多,竟沒見着他早就不在席間了。
而他于這席面上,總是少不得飲酒的,一時間酒氣上頭,便到後院如廁,誰曾想,竟見着寶玉同一優伶在那裏鬼鬼祟祟,舉止可疑,眼見着竟是要不規矩起來,他一時氣惱起來,便也顧不上宴席尚未結束,便讓人将他帶回來,而後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賈政卸了勁靠坐在椅子上,想起寶玉剛剛的模樣,其實亦是有心疼在的,但只覺這孽子太過不争氣,沒有忍住罷了,這樣想着,又不由苦笑,一會兒自己還要去同賈母賠罪,他知道自己這母親向來疼愛寶玉,只怕這個理由,在她心中,也不值當自己這樣打寶玉一回。
不說賈政如何向賈母解釋,有如何安撫老人家,卻說賈敏一家見着賈家如今這個情況,竟是也不好再多待了,也不好如之前同賈母約定那樣,多住上幾日,幸而,她心中如今也是更惦念着賈寶玉,并未多做挽留。
只是賈寶玉回到房間後,見着了随着衆人一同過去的黛玉,心中頗有些念念不忘,想出言挽留幾句,終也未能成行,而後又因着寶釵、探春等人一直圍在其旁邊,同他說話,又送藥、送物的,便也未再提起。
說起來,黛玉從那日離開賈家,到如今也已有半月有餘了,賈敏只自己去瞧過一次,卻未再帶着她上門,她心中不是沒有疑慮的,畢竟這是自己嫡親的外祖母家,如今自己人到了京城,卻遲遲不願上門,總是不好,但又想到那日榮國府內發生之事,便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
黛玉此時拿着甄璟寄給自己的信,心中只寥寥幾句說了他連中縣試、府試案首之事,更多之語皆是在詢問她在京城中的生活,是否适應等等。
再有,便是問道:“此前來信,并未見妹妹提起賈家之事,不知是否還未上門,兄心中擔憂,望吾妹往榮國府去時,務必謹慎,若他們有沖撞之處,不必委屈自己,只同伯父、伯母,或是,我說便好,兄雖愚鈍,又無甚能力,但求能為妹妹一解煩悶。另,且記得吾囑咐你之語,須得離那賈家二爺遠些方好。”
她這樣讀着信,也許都未察覺着自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着,又将那信反複看了幾遍,只覺甄璟實是唠叨得很,而又确實有些可愛,過了許久,她方又命雪雁準備筆墨,提筆回信。
她原本并不想以賈家之事,來煩擾甄璟,但想着他心心念念地竟多是詢問此事,便也只好将那日在榮國府之事,頗有些繪聲繪色地寫了出來,諸如賈政之氣,賈母之溺愛,賈寶玉之“悲慘”,其餘人之殷切等等。
而後又停筆,略想了想,寫道:“當日見着那情形,心中有詫異、有恍然,又不知為何,湧上些許心酸來,不過亦只一瞬,便也無了。而哥哥所擔心之事,确實并未發生,那日匆匆一面,并未與之說話,如今這些日子,更是并未登門,想來,亦不會有哥哥所擔心的‘沖撞’之事了。”
而後,她本想再多囑咐甄璟讀書等等,但又想着,信再到他手時,想必院試亦已結束,便只是寫道:“妹盼着喜訊傳來,若兄有閑,盼将考試之文默寫一二出來,與妹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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