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4章
宋頌欲哭無淚:“那怎麽能行,只能我背鍋了呀。”
剛毀了條裙子,現在說不好獎金也要搭進去,回去一定要看看是不是哪顆星星運勢不好,居然這麽傷財。
她的厄運接踵而至。話音剛落,手機又振動起來,來電顯示赫然是“女魔頭”。
宋頌接通電話的手都在顫抖:“喂,我是宋頌……”
“怎麽回事?”魏舒蕪冷冰冰的聲音自那頭傳來。
“魏總,我的問題,我登着如侬姐的微博賬號忘了退……”
如侬打斷了瑟瑟發抖的小姑娘,接過手機,坦然且無賴地認罪:“不怪她,是我本人點的。”
“故意的?”
她撥弄着自己的發尾,答得漫不經心:“不算吧,但江以商那部片子真的很爛。”
魏舒蕪冷笑:“這次公關費用你自己掏。”
“好。”賀如侬爽快地應聲,然後挂掉電話,手機還給宋頌。
宋頌感激涕零:“姐,還好有你,不然我這個季度的獎金肯定……”
話沒說完,屏幕又亮了起來,來電顯示還是“女魔頭”。宋頌的表情一秒晴轉雨,滿面愁容地接聽:“魏總?”
“把電話給賀如侬。”
宋頌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機,如侬不耐煩接過:“你又要吩咐什麽?”
Advertisement
“你各個社交平臺都注冊個小號,手滑這種事情一回兩回還好,多了就沒人信了。”
“嗯。”她懶洋洋地應付。
“還有,把我的號碼從黑名單放出來。”
“又用不上。”
雖然不在同一空間,連宋頌都感受得到那頭無法無天的魏總身邊的空氣都凝固了。片刻後,如侬耳邊只剩下忙音。
劫後餘生的小助理站在一旁拍了拍自己胸口,平複呼吸後,才感慨起自己聽到的驚人信息:“姐,你居然敢拉黑魏總?”
如侬對着鏡子調整自己的口罩和帽子,點點頭。
“你真是我的姐,我唯一的姐。”宋頌頂禮膜拜。
于公,賀如侬經紀約簽在GR,魏舒蕪算她頂頭上司;于私,魏舒蕪是她大姑姐,兩層關系在此,就算處得再不愉快,也不至于拉黑。
更何況,這是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魏舒蕪,在內娛影視圈舉重若輕的存在。
可是如侬就是對這個女人喜歡不起來。她太精明,精明到如侬與魏無讓的婚禮也要算計,籌劃噱頭相當大,目的卻是給GR做免費宣傳。
要不是賀如侬拼命反對,她一點都不懷疑,魏舒蕪這個瘋女人會把《與卡戴珊一家同行》的版權買來,然後在賀如侬身邊放一堆攝像頭。
一想到這個,賀如侬就想起昨天頒獎典禮入場時,江以商與魏舒蕪正談笑風生,眸子暗下去一寸。
果然他們才是一丘之貉。
此時,機場貴賓室內,正在看熱搜的江以商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助理陳露問他:“感冒了?”
江以商搖頭。過一會,沒頭沒腦地問一句:“《雙城》很爛嗎?”
陳露推了一下眼鏡,機器人一般嚴謹開口:“豆瓣評分8.3,嚴格來說不算很爛。”
“那我和莊為明比呢?”
陳露識破他的目的,标準化微笑着:“老板,你要是真的這麽在意,不如直接問賀小姐。”
*
去機場的路上,如侬同妹妹賀橘生通電話,提到手滑事件,橘生笑得直不起腰。
“拜托,好歹頒獎典禮上他幫你救場诶,轉身就背刺,我要是江以商,我要沖上門來找你要說法。”
“別提了,我真的覺得不該來香港,從頭到尾就沒順利過。”
“不不不,你要這樣想,至少魏無讓肯簽離婚協議了對不對?這也算個好消息。”
如侬和魏無讓的離婚是個漫長拉鋸戰,說白了,對方不同意,又不至于難看到鬧上法|院的地步,只能靠時間磨。原本在這件事上魏無讓的态度也很堅決,突然一下松口拟好協議簽了放在如侬床頭,還弄得她有些緩不過勁。
橘生在婚姻這件事上一向看得開,老早前就說要給如侬辦個單身派對,如侬不喜歡熱鬧,遂不了了之。
她們雖非一母同胞,關系卻不錯,如侬沒有多少說得上話的人,橘生算一個。
如侬看向車窗外飛馳的風景,香港向她身後退去,這兩天在港島種種,一下也遠得像夢一樣。
橘生在電話那頭吃着薯片,咔嚓咔嚓地:“不過我聽說,江以商這麽些年也沒個新女伴,不會是……”
“啊?他……真彎了呀。”如侬都沒察覺到自己話音中有些惋惜。
“你想什麽呢!我說,他不會惦記着你吧?”
“不會吧。”
如侬其實心裏也沒譜,江以商這個男人太莫測,總是忽遠忽近,她看不透,“他親口說的,逢場作戲而已。”
“那你怎麽知道他說的真話假話。”橘生八卦道,“你呢,你對他什麽感覺?”
“我……?”
如侬想了想,找不出一個很确切的形容。
她是真的喜歡過江以商。
他溫柔、體貼、耀眼,在她入校之初處處幫扶,可是他對每個人都這樣周到,如侬分辨不清他的真心。
再後來,她向江以商剖開自己敗絮一般的過往,他仍舊周全安慰,她幾乎要真的陷進去時,卻聽到男人在ktv玩世不恭的話。
那一刻如寒冰噬骨。她忽然就認清了男人的本質是一樣的,忽然開始自嘲那個在賀疆面前卑微至極、只為求他放過江以商的自己。
後來……
投懷送抱也只不過是了卻自己的遺憾,或者是帶着一點報複心的,想自他身上再索取一點愛。
雪化了,雨停了,霧散了,夢醒了。
她也不再沉溺于這段過去。
男人的名姓,除了當時刻骨銘心,經過時間的沖刷,早已淡得無從記起。但是他乍然出現,便如靜水投石,驟然掀起片片漣漪。
蝶羽般的睫毛垂下,撲閃着,如同她不确定的聲音,“我對他,沒什麽感覺。”
*
深夜,如侬抵達東汀國際機場,魏家司機來接。他們面對這位少奶奶總帶着點疏離的敬意,仿佛虔誠地供奉神佛。
這是豪門的森嚴規矩,如魏家,也如賀家。但如侬讨厭這樣的規矩,它未免太不近人情。
一路無話,直到如侬問起魏無讓的行程,司機才客氣地回答,“少爺不在家,也不曾告知我們去了哪兒。”
如侬輕輕點首,這種情況已經是她與魏無讓這位前夫之間的常态了。
提出離婚後他們并沒有争吵過,魏無讓是謙謙君子,面對意見分歧也能保持風度,以沉默相對。
他最後對如侬的答複是“如果這是你的想法,我尊重你”,然後前兩天,如侬果真收到了魏無讓請律師草拟的離婚協議書。
他連走到最後一步也還在讓着如侬。
像橘生說的那樣,魏無讓是這群富二代裏的清流。他端方持重、溫文爾雅,伊頓公學教會了他英倫紳士風範,并且在之後的年歲裏,也一如既往地實踐着。
甚至因為不喜沽名釣譽,舍掉演藝圈的大好前程和財富,安心回到中戲讀書任教。
橘生點評,“他真的很難得,姐你也是真的有眼光。”
魏無讓的良好風評令陷在婚姻泥沼裏的如侬進退兩難,她無數次地想過是不是自己的心态不适合走進親密關系。
後來與魏舒蕪的矛盾加劇了她與丈夫間的離心。一切都讓看似天作之合的婚姻順應世俗的走向,趨于無趣和冷漠。
想到這裏,如侬靠在車座頸枕上,疲憊地閉上眼。
邁巴赫在城市外環飛馳,如侬他們住在燕橋,是有名的市郊別墅區,也省得湊在堵車高峰期進市中心,不過二十分鐘,她已抵達宅邸。
因如侬喜愛中式,庭院裝潢是蘇州園林的風格,屋內也陳放着不少自全國各地淘來的古董擺件,随手拿起一樣,都可能換得起市中心一套房。看得出,在這座新宅初購之時,主人應是傾注不少心血打理,可惜眼下這份愛意随風走,連同庭中花草也有不拘瘋長之勢。
家裏很靜,入內放下行李後,她便遣散了傭人,回到卧室,踢掉礙事的高跟,整個人卧進柔軟的雲緞裏。
她自窗前可俯瞰別墅的正大門和車|庫入口,曾經如侬也同每個新婚妻子一般,在此長燈獨坐,等候丈夫的歸來。
如侬躺了會兒,接內線問管家是否知道魏無讓行蹤,管家只道抱歉。她在手機上滑出魏無讓的電話,猶豫了一會兒,撥通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她囫囵收拾睡下,次日清晨又撥了幾次電話,都是這樣的提示音。
魏無讓不見了。
如侬打通莊園內線,“喂,請幫我接魏總。”
在這個家裏,“魏總”是不必額外指代的稱謂。魏無讓自願退出商業帝國,而能稱為總裁的,只有魏舒蕪一人。
“魏總說過,她不接這裏的轉播電話。您稍等我給她去電。”連管家也知道兩個女人之間的不對付,妥帖地化解矛盾。
片刻後,管家客氣回撥過來:“夫人,魏總說了,請到GR公司找她。”
*
H市CBD。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整棟都是GR影視辦公區域,頂層是掌舵人魏舒蕪的辦公室,隔着天幕,她正在同大洋彼岸的美國公司通電話。
如侬便等她,坐在沙發上,不大規矩地翻看桌上的娛樂雜志。
香港金像獎的最新消息已然印送發往各地,比如映入她眼簾第一條,就是“江以商擊敗莊為明拿下影帝”。
什麽缺德媒體,拍江以商時,還拍到背景裏驚魂未定的賀如侬,簡直是在反複鞭撻她的尴尬史。
她悄悄折上角,把自己的狼狽模樣擋上。
魏舒蕪終于挂斷了冗長的電話,因故意晾了專程登門的弟媳許久,她神清氣爽,異常愉快地啓口:“說吧,找我什麽事?”
擺明是報複如侬拉黑了她,通個電話的事,非要請人來辦公室候着。
如侬懶得同她計較,雙手抱臂,開門見山:“你弟失蹤了,報警吧。”
魏舒蕪笑:“他不是下鄉采風麽?大驚小怪。”
“……他又不告訴我。”
“你們兩口子不是很熟的樣子。”
如侬習慣性地想駁她話,但稍一忖,這話所言不虛,遂又冷笑着應了,“要是感情好,也不至于會離婚。”
“說起這個,”舒蕪看向她,眸光多了幾分擔憂。這是少見的、屬于這位女魔頭的、有人情味的眼神,“你們倆到底怎麽一回事?”
當年魏無讓力排衆議娶了她,要離婚,竟也同意?
如侬有些好笑地看她:“婚姻不就如此,和人間的聚散沒什麽兩樣,不過多了法律保障和約束。”
“你可真狠心。”
眼前人似一座暖不熱的冰山,舒蕪委實心疼自己弟弟。
而如侬則報以妥帖笑意:“魏總,最開始這個道理是你教給我的。”
舒蕪眼裏,如侬做了GR少奶奶,便得為這個名頭付出些什麽。她太習慣以商業模型來揣測世界,連人,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能包裝出售。
卻也不怪她。影視行業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沒人分得清。
這幾年賀如侬與魏舒蕪相處并不融洽,但好在谙知彼此脾性,說話做事皆有個留一線的分寸。
舒蕪不複與她打嘴仗,只拾起前話,繼續道:“你們自己的選擇,旁人無從置喙。真想好了?”
“嗯。”如侬輕輕點了下頭。
舒蕪兩條修長的腿相疊坐着,十指交叉,閑閑地搭在小腹前。她又打量了一番如侬,嘆了口氣:“也好。之後你經紀約的事情,打算怎麽處理?”
不愧是魏舒蕪,聊完親弟弟的婚姻大事,這麽快就回到工作話題上。
如侬唇瓣輕啓,話還沒說出口,辦公室門被叩響三下,打斷了她。
“進。”
總裁特助米楓推開了門,瞥了眼如侬,得到上司默許的口吻,才道出來客名姓:“江先生到了。”
“讓他進來吧。”
如侬順勢起身,拎上原本随意放在地毯上的戴妃:“你忙,我先走了。”
舒蕪只笑:“不看看哪位江先生嗎?”
哪位?如侬回溯起金像獎的記憶,那天魏舒蕪與江以商聊得那樣投緣,簽入GR是早晚的事——她親手頒出的獎杯,就是男人的投名狀。
除了那位,也不會有旁人了。
她的臉冷了下來,“你要會客,我在這裏不好——”
随後米楓領進來一個男人,約莫四十餘歲,有些謝頂,但雙目掩不住精光,顯然是位浸淫商場已久的企業家。
如侬:“……”
而舒蕪笑眯眯:“影視城的江華經理,同我談續約合同的。”
如侬沒搭理她,跟江經理點頭示意便離開了。
米楓帶她到總裁專用電梯,卻不急着按向下鍵。他客氣地說,魏總還有一位客人,需要他一并送下去。
“我自己回去也可以,不必麻煩——”
如侬話音未落,便見電梯廂內步入一個男人,長身玉立,笑意微淺。煙灰色的襯衫領口解開了兩枚扣子,鎖骨若隐若現。
是她想的那位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