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8章
精神麻痹的手段有很多種,酒精,藥物,還有性。通常,因為第二種方式的成本太高,大部分人會像如侬這樣,用一醉方休或者酒後亂性,來暫時逃避這個世界。
江以商半仰着頭看她,女人被紅酒染過的嘴唇嬌豔欲滴。溫香軟玉在懷,通常男人很難拒絕這樣的誘惑,更何況,這樣主動地發散自己荷爾蒙的是賀如侬。
可他只是掌住如侬的腰,微眯着眼,不發一言。不堪一握的纖細,能被他大掌覆住大半,黃銅座鐘踢踏踢踏,如侬卻覺得它似乎越走越快,像自己的心跳。
男人的目光将她炙烤,打消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如侬有些退縮,秀致的眉蹙起:“……你就這個反應?”
他揚起嘴角,“那我應該有什麽反應?”
“呃……”如侬語塞。男女之事他們并不是都不懂,江以商就是故意要她宣之于口。她沒好氣地松開他,嘟囔道:“一個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應。”
話音落地,如侬後知後覺地臉上浮起一片潮紅。這個時代女人對自己的需求不必遮掩,可她本人實在還沒習慣把欲望說得那樣直白。
自覺有些丢臉,原本松松勾着拖鞋的足尖落地,準備借力站起身來。她才離開不過分寸,下一秒,男人搭在腰間的手牢牢将她扣住,在比适才更貼合、暧昧的距離裏,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灼的吐息。
——寫滿了情愛的味道。
如侬手卡在兩人之間,動彈不得,不過輕輕推了推他,下一秒便被吻住,原本只是身子被他禁锢,現在竟是呼吸都勉強。
江以商并不愛霸道的纏吻,他吻得又輕又溫柔,會咬住她豐盈的唇瓣輕輕吮吸,也會把吻落在她的嘴角、下巴、臉頰。這樣的吻看似不含任何的情欲,卻實在是越吻越灼熱,直到如侬光潔的背上覆上一層薄汗,她才松開他,喃喃:“好熱。”
男人通情達理,一把拽下她的披肩,連帶着睡裙的一側細帶也從瑩白的肩頭滑落。他扇骨般漂亮的手自腰際攀援而上,撫過她敏感的脊背,描摹着蝴蝶骨的形狀。
如侬不習慣這樣的撫摸,身子微微顫着,摟緊了江以商,想去尋他的吻。可他偏偏使壞,低笑着避開了,轉而唇瓣貼上她的肩、頸、耳垂,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耳側,像是纏綿這個詞的某種具象化。
這原本是她來找江以商的目的,借他一隅溫存,暫時忘記微博上的腥風血雨。為此她甚至連手機也沒有拿,可想而知,回去之後要看見多少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
但江以商真的把她吻得動情後,突然又有了退縮的想法。理智很不識趣地在此刻降臨,并且在她腦海裏主持公道——如果這樣,她跟江以商之間算什麽,江以商又把她當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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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情願,但她想來想去只有“炮友”這個詞,并為此感到不齒。
江以商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停下動作,“怎麽了?”
“我……”如侬咬唇,卻猶疑着,無法赓續話題。男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神色輕松又從容:“或許你聽過吊橋效應嗎?”
“吊橋效應?”
“據說,一起經歷過極其危險的處境後,會很容易愛上對方。我們一起經歷過——”他一頓,擡眼似是認真思索片刻,繼而笑道,“三次。事不過三,賀小姐。”
第一次,穆家酒會;第二次,游輪賭場;第三次,是現在。
如侬輕笑:“你是想說,我今天來是因為愛上你了?”
“不是。我突然想到這個,只是想告訴你,就算你想要荒唐一次,也有理由開脫的,這是生理機制,與你的心無關。”
他什麽都明白,如侬反常的獻媚也好,心裏的糾結也罷,他是人精,怎麽可能看不透。
如侬仍然只是看着他,江以商的手順着她柔順的發絲撫下,帶着幾分運籌帷幄的耐心。半晌,她輕輕啓唇,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聽說,你明天就去北京了。”
“嗯。怎麽?”
“我也要進組了。”按照橘生給的日程,就是這個月月底,“我們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了,對吧。”
她的眼亮亮的,帶着些明知故問的天真。人們愛用星星來比拟目光,可此刻,江以商只覺得那是他天空中唯一的月亮。
*
深秋的H市應該是少雨的,可那天淩晨,又洋洋灑灑地下了第二場暴雨,氣溫也驟降兩度。
如侬被突如其來的雷聲驚醒,發現另一側床上的人不見了蹤跡。床榻還有他的溫熱,想是剛起身不久。
她裹上外套爬起來,二樓并沒有江以商的蹤跡,于是她下樓,終于在面向小花園的落地窗前看到了他。
“怎麽醒了?”男人正在浏覽手機,煙霧自他另一只手指間蜿蜒而出。見如侬來,他再度熄滅了香煙,深灰色的睡袍穿得松,随着動作,胸前肌肉若隐若現。
見此,如侬難免想起不久前的缱绻,隐隐覺得耳根發熱。
“雷聲太大,睡不着。”
江以商對面有一張單人椅,她并不客氣,徑直落了座。江以商側首看向窗外的雨勢,沉沉地嘆了口氣:“這天氣是很反常,我有些擔心今天的飛機。”
“大不了遲一點到,GR把你送進去,還沒有這點底氣?”
男人的眼眸有一剎的晦暗,不過轉瞬即逝,很快恢複了輕松的神情:“論資排輩,最大的是李行健,我和他對手戲不少,不想留個壞印象。”
提到李行健,如侬瞬間理解了他的憂慮。這是傳聞中最愛倚老賣老改戲排戲的老戲骨,大部分演員跟他合作後,背地裏都叫苦不疊,而且近兩年他随着年紀脾氣愈發古怪,只是實力在那,大部分劇組也只能自我安慰這是老藝術家的風骨,盡量順着他,避免沖突。
想起了那些關于李行健的坊間傳聞,如侬不由笑了笑。
“笑什麽?”
“我是在想,李行健老師雖然古怪,但片約還是紛至沓來。上次他不是還當着一整個劇組痛罵了投資方的兒子?說什麽,沒這個本事就別想吃這碗飯,強捧遭天譴。”
這樁逸聞終于讓氣氛輕松了些。雨還在纏綿地下着,江以商卻不像剛才那樣憂心了。
“這樣看來,我倒是很羨慕他,做着自己熱愛的事業,率性、本真,又不必費心周旋。”
如侬認真地看向他,這是她第一次從江以商口中聽出厭倦的情緒。“你不當完美先生了?”
江以商對上她的目光,瞳眸深不見底:“如果有得選,誰不想躺平?”
他說得漫不經心,就像數年前否認與如侬的過往一樣。以前如侬厭惡他這樣的不在意,可現在,聯想到昨天魏無讓的話,倒有些感同身受起來。
那種情緒,原來叫身不由己。
她的唇碰了碰,終究沒發出任何聲音。她自旁觀者的角度,給出什麽建議都輕飄飄的,帶着些事不關己的高傲,于是最後她選擇沉默,沉默地與江以商一起,在深秋的清晨聽雨。
許久,男人率先打破了寧靜。
“我想你可以跟橘生談談,不必再出席這類活動。你有獎杯,有演技,不怕沒有劇本,就算你覺得沒有,也不過是因為你不喜歡而已。”
顯然是經過審慎的思考,他的話比任何時刻都慎重。
如侬搖頭,“這很難,你沉浸其中,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圈子裏人情往來的分量。只要資本喜歡,什麽人他們都敢捧,索要的代價也不過是青春、身體,又或是更高等級的利益交換。”
譬如,婚姻。
她很想把對魏無讓的不滿一并傾吐,好在還是剎住了車。如侬環着胸,摩挲了一下手臂:“有些冷,我要上去了。”
起身的動靜卻被男人的話音截住。
“其他人如何不重要,你需要相信,賀如侬的成功,從前與賀氏無關,與GR無關,更與嫁了個什麽男人無關。而今後,也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江以商看向她,目光沉靜而幽冷。她見多長袖善舞、永遠笑得客氣周到的他,見此一時間有些愣神。
“你怎麽……突然和我說這些。”
“沒什麽,營銷號亂寫你豪門夢碎之類,怕你看了多想。”他的指閑閑敲着扶手,話卻說得無比真誠,“就像你說的,我浸淫在名利場,比誰都清楚大家心照不宣的潛規則。但也因為足夠了解,我知道有些東西,也不是資本能改變的。”
如侬的世界安靜了,她忽然能清晰地聽到心下某處意動的聲響,像一滴水墜落,像樹葉婆娑,也像連綿的浪潮,突然一下裹襲了礁石。如此這般的意動,甚至在昨夜他們的纏綿中都不曾出現過,而此刻,男人淡淡的話,輕而易舉地擊碎了她。
她孤獨的靈魂第一次被人看透、理解、寬慰,幾乎是一瞬間,眼淚快要決堤。她一下擁住了江以商,不讓他看見自己哭得丢人,是賀如侬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