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章

北京,《恭王府》劇組。

導演滕澤狠狠地吸入一口煙,火星閃爍,煙灰亂七八糟地抖了一地。

這是劇組停工的第四天,每天虧幾十萬,制片方穆氏和GR雖然有錢,也禁不起這樣燒。

他作為總導演,領了兩家影視龍頭企業的軍令狀導這部戲,也心疼真金白銀,把其他配角和群演的戲份提了不少到這幾天拍,減少損失。但是李行健僵着,穆成殷也不遑多讓,就一個江以商好差遣,可他臉部狀态沒恢複,滕澤急得團團轉。

“魏總今天到。”助理導演在電話那頭給他彙報,“小魏總。”

滕澤有些煩亂地撚滅了煙頭:“穆氏那邊沒有消息?”

“穆總在國外出差,他的意思是,穆成殷的态度就代表他的态度。”

“草。”滕澤低罵一聲。

他早知道聚齊李行健和穆成殷的劇組不會消停的,GR作為注資比第一的出品方,推薦了個世故圓滑的江以商,滕澤原以為就此得救了,至少不是刺頭三足鼎立,處理李行健和穆成殷,還是有法子的。

豈料,他們之間的關系,遠比滕澤想象的還要複雜。

《恭王府》是一部歷史權謀戲,有史實專家背書,劇本經過漫長的打磨才得以立項,在一衆架空歷史劇中深得考據黨推崇,甚至有消息稱,将被總局推為精品展播劇之一。

劇情簡單,講述恭親王奕訢和風雨飄搖的晚清。如果除開特別出演的李行健,江以商角色算是名義上的男一號,這位初出茅廬的金像影帝獨挑大梁,足見GR對他的重視。

可既然力捧,為什麽在片場出了事後,GR的反應如此平淡?

他想不通,直到副導助導們晚上吃飯喝酒時提起前不久熱搜上的腥風血雨,滕澤才後知後覺地回神。

“你們說,賀如侬私會對象真是江以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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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不好說,但是現在出了事,小魏總冷淡如此,很難講。”

“嚯,我要是魏無讓,直接讓江以商在片場被打死得了,何苦千裏迢迢跑一趟。”

“卻也沒聽說穆家和江以商之間有什麽過往,為什麽穆成殷下手這麽狠?”

“總不能是江以商也玩過穆少的女人吧?”

他們哄笑成一團,只有滕澤心上像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沒多久,在北京接駁魏無讓的奔馳s抵達了片場。男人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帶着英倫式的優雅。

滕澤同他見面握手,互相寒暄了兩句。比起長姐的淩厲,魏家少爺顯得更為溫和,會耐心地聽滕澤介紹情況,神色沉靜,看不出心緒的變化。

“您在來之前應該也聽了大致情況,本來不勞您大駕來現場處理的,但是我和李老、穆少都談了,談不攏,總不能讓制片成本天天這麽耗着,您來了,他們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收收脾氣開工。”

魏無讓淡淡颔首,“江以商呢?”

“江老師還好,就是這兩天臉上還沒消腫,他的戲也大多是跟李老穆少的對戲,所以就安排他先休息了。”滕澤濃眉揪成一團,“怪我,一場掌掴戲,沒想到穆少能NG那麽多次。”

“沒事,我來處理。”

魏無讓心裏是有數的,穆成殷與江以商無冤無仇,演技也過得去,何故在一場掌掴戲上屢屢馬失前蹄,打了江以商那樣多次?明眼人看得出,他是在替穆成虔出頭。

至于李行健,純粹是因為看不下去穆成殷這種做派,更看不慣整個B組因為穆家勢力不敢出聲制止,怒斥片場十餘分鐘,穆成殷諷他是半截入土的東西,李老一口氣差點順不上來,休息了兩個小時後,放話給滕澤:有穆成殷這樣不懂尊重、不知好歹的演員在,這部戲他拍不了。

滕澤賠個笑臉去哄穆成殷道歉,穆少輕飄飄地笑:“我不拍可以,穆氏的資金要撤走。”

然後滕澤來哄李行健,聽到他沒搞定穆成殷,李老徑直把他轟了出去。

拍攝進度就這麽卡住了。

在中間為難了許久,滕澤實在黔驢技窮,想不出半點辦法,所以聽到魏無讓的“我來處理”時如蒙大赦,恨不得當場跪下給他磕一個。

魏無讓代掌GR以來,雖有人诟病他行事不及家姐雷厲風行、殺伐果斷,但是沉穩踏實的作風,也不曾讓GR在幾度風波中蒙受太多損失。或許他本就是個合格的管理者,不過志不在此,在得了前半生三十餘年的逍遙。

他第一個見的人是李行健,突出了對方的重要性,這對自诩德高望重的前輩來說是必要的。

李老遠沒有傳聞中可怕,他是有脾氣,但是很公正,直接告訴魏無讓,穆成殷的行為叫不尊重人,他不願與不懂得尊重的演員共事。

魏無讓一邊為他斟茶,一邊耐心地聽他發牢騷。北京的初冬已經很冷了,空氣幹燥,人像上了岸的魚一樣缺渴,心也燥起來,魏無讓的兩盅茶澆熄了李行健的火,他說到最後,自己也說不動了,魏無讓才笑着安撫:“您看,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費不着大動肝火。”

“确實與我沒什麽關系,但是小江是個優秀的演員,我覺得可惜。”

李行健低喟一息,魏無讓也沉默地飲茶。半晌,他才鄭重地與李老允諾,“您放心,GR會保護好他。”

中午,他同穆少餐敘。穆成殷是穆氏掌權人穆海的第二子,從小養在北京,這兩天沒戲拍,正好同他的狐朋狗友相約作樂,魏無讓想約他,還費了些波折。

最後定在一處私人會所,魏無讓依時抵達,卻半天不見穆成殷的蹤影,等了半個多小時,穆成殷才姍姍來遲。

魏舒蕪曾鄙夷過穆家家風,百聞不如一見,魏無讓只能用好修養維持住耐性,即便看見穆成殷衣領還沾着唇印,也波瀾不驚地一掀眼皮,視若無睹。

“抱歉啊魏總,北京這也太堵了。”穆成殷混不吝地笑,哪還有半點在組拍攝的自覺。

魏無讓笑得客氣:“不妨事。”

他約穆成殷時,已然把來龍去脈說得清楚,可穆少在飯局上顧左右而言他,絲毫看不出半分尊重。

“嗬,這回的事兒,該叫我哥來與您談。”他忙着大快朵頤,說得漫不經心,“不過,您處理江以商這事兒,真不覺得膈應?前段時間的熱搜我可都看了。”

“就像你說的,如果他們之間真有點什麽,我會親自來處理這件事麽?”

魏無讓即便心裏兵荒馬亂,也能八風不動、氣定神閑地保持公關口徑,“都是小事而已,穆少狀态不好,調整兩天再拍攝,李老是誤會了。至于江以商,我會跟他說。”

穆成殷放下筷子,目光在魏無讓身上逡巡。似覺得好笑,他嘴角懶洋洋地勾着:“得嘞,您都不介意,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告訴滕導,我歇兩天就回來。”

“多謝。”

*

陳露拿着酒店準備的冰袋,送至12層的行政套房。随着冰敷材料一同來的,還有道聽途說的消息。

“小魏總既然來了,卻不看你。”一向冷靜穩重的陳助理也流露出一色焦慮,“就這點而言,他确實比不過他姐姐。”

江以商被她所言逗笑,“這話你可不能讓別人聽見。”

他的臉已經比前幾天好多了,肉眼看不出紅腫,在鏡頭下卻格外明顯。所以這兩天,他偶爾拍點遠景,至于近景鏡頭,滕導要求嚴格,他的狀态還上不了鏡。

“這是實話,多少天了,他才肯處理這件事。”

陳露是個很少抱怨的人,嘟囔成這樣,可見确實義憤填膺,“還有經紀人這事兒,之前魏舒蕪在的時候,說是跟許致一接洽了,結果到了他手上,反而擱置了下來,也沒人正兒八經管着你的事,魏無讓自己不上心,這些反常,我不信老板你自己沒感覺。”

冰袋貼在皮膚上,冰得江以商咧了嘴。他不大喜歡別人的觸碰,所以這些事都親力親為,陳露平時一般把東西送到就走,今天多待了一會兒,卻是為吐槽魏無讓。

她所言不虛,魏無讓掌權以來對他的懈怠肉眼可見,只不過江以商覺得在組裏拍攝事情不多沒必要計較這麽多,等《恭王府》殺青也是兩三個月後的事情,到時候魏舒蕪說不定就回來了,并不影響他的工作。

可劇組裏瞬息萬變,突如其來的停擺,他不是沒有危機感。

GR原本也不是他的避風港。這是內地首屈一指的影視集團,掌權者魏舒蕪作風幹淨,偏好學院派,是江以商當下再好不過的選擇。風雲幾變,他心裏埋下的某顆種子,經此一事後開始破土發芽。

“和GR簽的五年約,現在只是開始。”他的右頰被冰得沒了知覺,所幸那浮腫已經消解,狀态無可挑剔。

“可是……”陳露還想說些什麽,一陣門鈴聲将她打斷。

她去應門,看見門口長身玉立的男人時,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陳助理你好。”魏無讓禮貌卻疏離,“江以商在麽?我想同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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