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0章

溫叔好心炒的河粉并沒有動幾口,江以商回來後話變得很少,兩人沉默着吃了一會兒,他送如侬回家。

大提琴聲沉悶,如侬卻再沒了睡覺的心思。

這好像是江以商第一次生氣。

他很少有這種情緒,或者說,因為情緒管理能力太好,他不在人前流露出不悅。江以商明明不适合堆着笑,他冷着臉時,棱角分明的臉好看得像雕塑,生人勿近、不可冒犯般威嚴。

回去路上依舊光影斑駁,如侬看了他一會兒,終究沒說出什麽。

車穩穩停在如侬家門,江以商薄唇啓合,很平靜的一句:“晚安。”

如侬神色動了動,最後抿着唇,也回複一句:“晚安。”

如侬踩着踏板跳下車,大G很高,只是這次江以商沒有再來接她。

往院內走去時,鞋子踩在剛積了一點點雪的地上,嘎吱嘎吱響,G500的引擎聲自她身後傳來,把這微弱的動靜藏進天地裏。

好像那年冬天後,H市就沒怎麽下過雪。這使如侬無端想起母親的離世,想起那時的江以商。

原來已經那麽多年了。

*

《無法戀愛的我們》是邊拍邊播的,江以商等嘉賓的約會錄像制作好後,節目組就開始約觀察室嘉賓的時間。

如侬蹲在家裏看了幾天劇本,參加了一場品牌活動。以前pr都很給她面子,拎着大包小包的高定上門給她選,但在正式公布離婚消息後,她在時尚圈的壞人緣反噬過來,橘生出面去借,也沒借到什麽像樣的衣服。

氣得橘生差點掏出自己的卡打算買一件,被如侬勸下了。幾百萬穿一次的衣服太奢侈,就算橘生有錢也不至于這般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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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當然有好事者扒她的衣服品牌款式,評論區的嘲諷被頂上來。宋頌看得眼眶紅紅:“現在世道真的變了,拿了好幾個獎杯的影後,居然在他們眼裏一文不值。”

她叮囑如侬千萬別看,如侬答應得好,但無聊時打開小號第一條推送的微博就是這個,難免看到了幾句。

【笑死,戛納三金影後粉別擺譜好嗎,hrn自己現在flop成啥樣了心裏沒數?真要視金錢為糞土,怎麽網劇也敢演,綜藝也要接?】

【從接綜藝的時候開始濾鏡就碎了】

【賺錢不寒碜,問題是下了凡別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吧】

【離婚以後感覺氣質就不一樣了,所以女人還是得嫁得好】

如侬的粉絲在評論區奮戰,少了戰鬥力強勁有組織性的大粉,他們顯得勢單力薄。

【我姐這套造型也好看,總比一些全身名牌氣質還暴發戶的人好】

【抱走美女,請關注下周日首期《無法戀愛的我們》,賀如侬綜藝首秀】

活動照小小掀起一番波瀾,但不至于驚世駭俗。現在她是過氣影後,接戲又挑,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沒了魏家的靠山,輿論便放肆起來。

如侬把界面劃到微信,江以商的消息還停在很早以前。那天吃飯時,明明還說要請她照顧一位朋友,或許是被擾了興致,這一茬沒人再提起。

他應該已經回北京拍戲了,許多天,對面帶花園的洋房不再亮過燈,如侬床上曾染上的松香也消散無幾。

賀橘生破天荒地收到一條來自如侬的消息,她問:怎麽哄男人?

驚得橘生差點被咖啡嗆死,她天天卷生卷死給如侬拉資源,結果她這位姐居然陷入了甜蜜的煩惱。

橘生回複她:哄誰?

明知故問。

半分鐘後,消息提示音再度響起。

【賀如侬:……江以商。】

【江以商?】

【那就不用哄了,他會回來找你的。】

如侬咬着手指甲,眉心攢成一團。她前幾天也想着,也許氣消了江以商會主動回頭找她,但這一下過去許久,她沒經歷過江以商生氣,心裏拿不準他的想法。

人對未知的事情總有恐懼,就像現在的賀如侬。她想,最壞也不過就是失去這位床|伴,聽上去無傷大雅,可她清晰地感知到某種叫做遺憾的心情,頓感大事不妙。

要結束也罷,總不能這樣沒頭沒腦。她覺得,世間種種都要有個清晰的定義,比如之前她界定他們間的關系,比如現在她急切地想知道江以商的想法。

拿不準,實在是一種既危險又暧昧的折磨。

江以商在組裏,她不好直接打電話,從橘生那裏也要不來什麽攻略,思來想去,如侬點進江以商的聊天框,開始編輯消息。

【最近很忙嗎?】

這不就是廢話?删除。

【對不起……】

可是她又做錯什麽了?不合适,删除。

【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誤會。】

是不是太冷淡了?删掉。

如侬把措辭想了又想,最後輸入了一句“我想你了”。

打出這四個字,如侬自己臉都在發燙。她正想删掉之際,門鈴“叮咚”響起,如侬鎖了手機去應門,卻見攝像頭前是陳露。

她有些意外,但毫不猶豫地出去開了門。

江以商身邊這位女助理行事幹脆利落,就是人很清冷,見如侬來也不過微微颔首示意,然後掏出一串鑰匙遞給她:“賀小姐,這是老板叫我給你的。他說有位朋友要來,你知道什麽意思。”

那一串挂着古銅色的花園大門鑰匙和門廳指紋鎖的副卡,鄭重得像個誓言。

“我知道了。”她指尖蜷起來,把這份珍重緊緊握在手裏,“謝謝你。”

看來江以商氣勁是過去了。

如果橘生在場,必定得意洋洋:“怎麽樣,我說得不錯吧?你不用哄,他會回來找你的。”

辭別陳露後,如侬關好門往屋裏走,攥着鑰匙的手貼在胸前,聆聽她胸腔裏的砰砰。

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嘴角挽起,一直懸在空中那個搖搖欲墜的問題終于有了确定的答案,且是她期待的那個——又如何不令人心花怒放呢。

如侬把鑰匙挂在入門玄關處,然後拿上手機,準備問江以商那位朋友什麽時候到他家中,幾乎忘了之前因為這位“朋友”隐隐吃味。

面部解鎖後,如侬傻了。

她放在輸入框那句“我想你了”被完完整整地發送出去,孤獨的綠色氣泡,處處都寫着她的無地自容。

撤!回!!

一定要撤回!

她長按氣泡,卻沒有撤回選項。發送時間顯示13:56,而現在已經14:03。

完了。

江以商看到這句話之後會怎麽想,會不會笑她沉不住氣?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很容易上鈎的女人?會不會……

她不敢想,唯一的想法是找條地縫鑽進去。

如侬把頭埋進抱枕裏,像只鴕鳥。偏偏老天不善,非在她還沒想好怎麽找個由頭糊弄過去時,手機開始振動。

來電顯示:江以商。

躺在胡桃木小茶幾上的手機因為振動開始無序地緩慢移動,像貞子鑽出電視機,像伽椰子爬下樓梯,像索命的厲鬼。

如侬不敢接,電話就一直振動平移,然後摔下了茶幾,吓得她整個蜷在沙發上。

手機在地毯上陰暗爬行。江以商耐性很好,一個打不通,他就一直打,并不知道手機的主人此刻正羞憤欲死。

五個電話沒接,他終于選擇了放棄。片刻,手機屏幕再度亮起,顯示【聯系人江以商發來一條消息】。

如侬深吸一口氣,撿起來看了一眼。江以商忽略了上面那句話,問她:“陳露把鑰匙送到了?”

她定了定心神,點開對話框準備回複,結果猝不及防江以商電話又打了過來,她一下觸到接通。

那頭傳來江以商的聲音:“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剛想把手機扔出去的如侬勉力平靜地應了聲“嗯”。

彼此無話,兩秒後,如侬掙紮着開口:“那個,那句話是我——”

“我也想你。”江以商打斷了她,溫和、低沉、帶着笑意。

“我想說,那是我發錯的。”她嘴硬着。

“那我也想你。”

如侬怔了怔,旋即覺得鼻頭有點酸。她說不上這是什麽情愫,不是感動,像是委屈。

江以商看上去像是很會說情話,但其實不然。他每次對如侬的傾吐都質樸而真誠,偏偏如侬的心就願意為此買單。

“那你……”她的聲音低下去,“這麽多天不聯系我。”

“我們之前不也是很多天不聯系麽?”男人笑了,“你翻一下,拍戲的時候是不是大半個月不說句話?”

“是嗎?”如侬真去翻了一下,原來他們之前也并不聯系得頻繁,“那就是……你這次好像在生氣,所以我心裏沒底。”

“我沒有生氣。”江以商說,“我想了好幾天,是不是我給你造成了什麽負擔,與我來往,竟然給你這麽大的壓力。”

似因嘆息,他頓了一頓,“如果今天你不接陳露的鑰匙,或許我真的就死心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真要與他劃清界限,何必這樣不清不楚?

如侬看回玄關處的鑰匙,心沉了沉:“對了,你說的那位朋友什麽時候到?”

“後天。我記得那天你有《無法戀愛的我們》的拍攝,錄影回來,你應該就能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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