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0章

《無法戀愛的我們》最後一期顯然是想要上價值的,與前幾場和素人約會的模式不同,更像是對嘉賓情感經歷和自我治愈過程的探讨。

網友俗稱:講故事大會。

就跟電影表演一樣,有好的劇本好的故事,最後一期的升華能在短期內帶來大量流量,尤其對演員來說,因為故事感的加持,離開綜藝後也能接到相應的角色。

觀衆很挑剔,明星向公衆曝光了自己生命的絕大部分後容易叫人覺得索然無味,但是如果偶爾販賣情感生活,絕大多數人會為此買單。

做好這個心理準備後,如侬其實對最後一期節目錄制并沒有什麽期待,但江以商神秘兮兮地說有他的表白,于是她坐在演播室裏,看見攝影機和燈光再度聚焦在自己身上時,沒來由地緊張。

她不是沒被表白過,一知半解的二十歲,她受到全世界的偏愛,追捧者無數,不吝表達對她狂熱的傾慕。

可是那一捧捧的玫瑰像是西西裏男人環繞在瑪蓮娜身邊的打火機,那樣帶着凝視和欲望的喜歡,她避之不及。因此,遇到了品行端方的魏無讓,他真誠地支持她從影,她以為那就是喜歡。

但他的喜歡近乎喜歡博物館燈光下的展品,他驕傲地守在一側,只等人路過時驚呼——“看哪,真漂亮”。

思緒一晃,導播開始倒數,伴随開場音樂,林韻對着鏡頭念起冠名商廣告植入的導語。

“……今天也是咱們節目第二季的收官了,錄節目這段時間,好像嘉賓和咱們觀察室的小夥伴都有很多感悟哦。”

阮無歸接話,乖巧點點頭:“我感覺現實戀愛真的跟電影電視劇有壁,而且演員這個角色本來在片場就是要消耗自己情緒的嘛,看各位老師的煩惱和困境,像是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謝華容笑道:“小阮不會看得害怕戀愛了吧?”

“那倒不會,只是現在肯定以事業為重啦。”這個年輕的小姑娘笑起來甜甜的,被評為新一代國民初戀,“我是覺得,在自己的思想還沒成熟的時候貿然開啓一段感情非常冒險,因為我家教育比較古板嘛,總覺得一旦開始就得走到最後。”

戴曉藍插嘴:“這才不是古板嘞,我覺得挺好的。但我很相信宿命,如果真的遇到那個生命中最合适的人,是不分早晚的哦。”

葉鳴時因為參與春晚彩排,缺席了本次節目錄制,所以幾位嘉賓說完,鏡頭自然而然掃到如侬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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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老師怎麽想呢,會不會有不同的見解?”林韻主動cue她。

“我……”話音滞了片刻,腦海中卻浮起學生時代的她和江以商。“我覺得,人很重要,時間節點也很重要,有時候回頭看會覺得當時為什麽沖動又執拗,但是如果不經歷磨砺,心境也到不了能回頭看的地步。”

彈幕聽取“哇”聲一片。

【等等,hrn這個意思難道是後悔離婚了?】

【不是吧,我怎麽讀出一種對初戀的遺憾……】

【所以賀姐和姐夫是真的be了麽5555我在玻璃渣裏摳糖吃】

【總覺得姐夫還愛着姐(确信)】

【賀如侬就不能獨美嗎?事業成就這麽高,非得談戀愛?】

【不看談戀愛看什麽戀綜?真無語有些人】

林韻笑着接話:“最近如侬演的《贖罪》很火,我對楚釉的印象很深刻。對她來說理性克制一切,不知道這個角色的感情觀和你有幾分相似?”

這是為了和新劇熱度互蹭臨時加入的橋段,備答稿如侬的團隊看過,沒有太大問題,照着回答就好。

一方面,楚釉高智且冷漠,但不是對感情一竅不通,相反,她用感情當做誘餌,看兩個學生為自己困鬥,并達成驅使其中一人替她完成謀殺的目的。另一方面,楚釉一切行為的動機是為愛人複仇,她愛憎分明,故事又足夠動人,所以即便是徹頭徹尾的反派人物,在網上的熱度節節攀升。

如侬想了想,啓口:“可能百分之二十?我其實不是一個對感情很勇敢的人,不完全理性也不完全感性,很多感受不敢直接說出口,如果要說有什麽相似的,大概就是夠隽永吧。”

【我聽出了什麽,所以是念舊的意思?】

【姐夫你支棱起來啊!把姐追回來!】

【別想了,這個口吻百分百在說初戀】

【所以她初戀到底是誰】

【之前看過八組的貼,好像是jys……】

【??等一下,我嗑的cp成真了】

【嗑江河的姐妹都是仙品】

【哇哇哇哇今天是不是還有江老板的采訪,一整個期待住了】

江以商看着手機,笑着給那條“我把民政局搬來,就地結婚”的彈幕點了個贊。

手邊是《山止川行》的劇本,關遐已經寄了過來,讓他先找找狀态。就這幾天的進展而言,他出演鄒玉山幾乎板上釘釘。

要不是裴元行提醒,他差點忘了還應該跟魏無讓報備一聲。不過這是GR投錢的片子,魏無讓冠個制作人的名號,多多少少也了解關遐的想法,況且現在GR青黃不接,除了江以商,也換不出第二個适合演繹鄒玉山的人。

《無法戀愛的我們》很快開始播放第一個嘉賓的vcr,江以商把手機放在一旁,繼續提筆寫人物小傳,一旁的煙灰缸塞了不少煙頭,江以清隔着樓梯對他大喊:“少抽兩支吧,你就不怕以後熏得一口大黃牙如侬嫌棄你?”

他起身,探出半個身子,居高臨下睨她:“等你去意大利我就停卡,讓你在那邊撿垃圾。”

“你!”以清憋悶地閉嘴,“行行行,你有錢就有理。”

他很滿意這個反應,手松松地揣入兜裏,折身準備往房間去。

“對了哥。”以清叫住他,“今年還在溫叔那兒過年,還是說把他們接過來?”

“他不肯來的。”別說是暫時來江以商這兒待一會兒,江以商曾經提出給他們翻修店面,或者重新給他家買套房,但是溫叔全都拒絕了。“到時候多準備點年貨,去他那兒聚聚就好。”

“如侬呢,也一起?”

江以商失笑:“賀宅就在燕橋,過年與家人團聚,她總要回去的。”

以清白淨的小臉仰着,清冷的眉眼帶着點得意:“她不會回去,賭不賭?”

男人眼色有一瞬的晦暗,旋即又消失無蹤。他吸完最後一口煙,留下句“不跟你賭”就折返回屋。

*

在演播室坐了一個小時,才終于來到江以商的部分。如侬原本的緊張被漫長的流程消磨殆盡,一手支頤,聽戴曉藍給觀衆傳授撒嬌女人戀愛經,阮無歸聽得認真,恨不得掏出個本子當場做筆記。

這人到底賣什麽關子,連着節目組也如此折磨人?她百無聊賴地想着,回溯起那夜月光下,他把話說得很輕,像是把什麽寶物小心翼翼地捧到她跟前。

所以,那是什麽呢?

林韻的聲音把她神思拉了回來。

“接下來是最後一位嘉賓咯,出道以來資料寥寥,觀衆朋友也是非常關心他的情感史呢。”

“是的,而且江老師之前的約會表現也非常稱職,可惜女嘉賓都說能感受到他禮貌克制,明顯心裏有個人哈。”

謝華容簡直是拿了預言家的牌,一副看破只差說破的姿态,非常捧場。

林韻笑着接腔:“那我們來看江老師的采訪吧。”

如侬不自主地坐直,原本平息的心跳在此刻再度活躍,帶着點莫名的悸動,甚至覺得耳朵開始發燙。

還好在看vcr時鏡頭是随機切到觀察室嘉賓的,她擡眼見鏡頭給到阮無歸和戴曉藍,假裝撩頭發,心虛地撥散一绺遮住了耳朵。

屏幕上出現幾張标簽,上面寫着【走不近】【很溫柔,但确實是心有所屬】【真實的自我藏得很深】。

畫面消失,轉場到江以商面對節目訪談的模樣。他穿着黑襯衫,衣領敞開,袖子挽到肘際,梳着背頭,神态很松弛。

“前面這些都是約會的女嘉賓對你的印象,怎麽樣,她們的感覺對嗎?”

江以商笑笑:“大家都是火眼金睛。”

“所以容我們八卦一下,是真的心有所屬了?”

上真人秀最忌諱不真實,江以商承認自己有所遮掩,是節目組為了制造話題先抑後揚的春秋筆法,如侬看着神色沒什麽變化。

“就像我最開始在節目裏說的一樣,對人際關系的觀點是被成長經歷塑造的,我本人不算太幸運,大部分時候,是能很顯然地感受到自己不被愛的。”

他語氣平和、聲音低沉,自帶講述者的磁場,讓人莫名有耐心傾聽。

“比如我不會直截了當地表達情感,因為知道表達了也不會有反饋,我也害怕被別人看出我的付出,就怕會讓他們覺得這是一種累贅。這時候喜歡一個人像是一種罪,不敢宣之于口,也不能克制,偶爾透露出一點好意,都要擔心會不會讓人覺得煩惱。”

主持人驚訝:“江老師這麽帥,還怕被人拒絕?”

“怕呀。”江以商垂眼笑起,竟讓人覺得有幾分害羞,“而且可能在青春時期,腦子一熱想為她做很多事情,做了以後又不敢承認,還被以為是中央空調,對誰都這麽無微不至。”

“哦?所以是暗戀嗎?”

“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算是。我表現确實不明顯,她壓根猜不到——因為我大部分時候是很會看氛圍的人,如果氣氛不好,我會想着去活躍一下,如果覺得讓人為難,我就會克制自己的做法,所以以前讀書時,很多同學都認為我是個陽光、有領導力、愛出風頭的人。”

“完全想不到,現在你看起來非常沉穩。”

主持人說得不錯,就連如侬曾經也以為他玩世不恭,能把她的真心捧起再碾碎。

“因此栽了跟頭,我就決定真實一點。”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光打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俊美如電影畫面。

“人與人相處的必殺技還是真誠。”主持人點着頭,繼續引導話題,“那你是為什麽對她念念不忘呢?”

“很俗套的原因,她救過我。”江以商自己笑着補充,“當然,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救。我曾經有一段很難的日子,她那時候正好出現了。”

那是之前的故事裏,他匆忙帶過的,關于江以清摔斷腿的細節。

江以清也有夢想,她想去世界各地采風畫畫,但人生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因為荒唐的家庭宣告結束,她也有一瞬萬念俱灰,覺得為什麽當時沒有把自己摔死。

摔死了,就不用受這次輪回的苦。

之前一直倔強扛起這個家的江以商,第一次感到害怕。他早就沒有母親的音訊,江以清是他在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他不想失去她,丢了她,他就真的只有一個人了。

可是江以清聽不進他的話,尋死覓活,精神也出過問題。他疲于奔命,時常拜托溫叔照顧,在打零工受折磨的間隙,也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弦繃得太緊會斷,而江以商那根理智的弦已到強弩之末,只差一點就沒有支撐的力氣,毫不誇張地說,哪怕再晚一點,他估計就會重蹈江以清的覆轍。

可那時候,剛好賀如侬出現了。

她的名字比面孔更先吸引江以商的注意,就像他說的那樣,這是個很特別的名字,過目不忘。

他問:“你好,你是賀如侬?”

那個清麗的女孩迎上他的目光,黑瞳裏帶着天然的倔強。

他沒想到,這個妹妹幼時的玩伴,就是照進他人生的光。

當時不過是以閑聊口吻提及了她,江以清卻聽得很認真,問他如侬現在怎麽樣。他說,都很好,她考上了表演系,看起來幹淨美好。

恬靜的笑終于再度出現在江以清的臉上,她喃喃,“哥,如果咱家沒出事,我是不是也像她一樣,考到喜歡的大學啦?”

後來他開始觀察賀如侬,把她的成長講給以清聽。賀如侬就像是鏡子的另一面,倒映着平安順遂長大的江以清,而他在日複一日的關心裏,生出了一些別樣的在意。

只是那時候不敢把這種情愫稱為喜歡。

采訪裏,他的故事并沒有說得這樣詳盡,但是如侬接續前後,想起江以商的話,鼻端泛開一陣酸楚。

他說,“我本來打算告訴一個人,我對她的喜歡或許更早,早到她不知道。”

那天煙花裏的情話,原來都是真的。

他十萬小心地鋪墊,是為了捧出自己的一顆心。對于擅長逃避和假裝體面的成年人來說,這份感情無與倫比的珍貴。

那些如侬以為是他布施善意的好,原來是刻意為之,卻又不想讓她負擔,只好裝若無其事。

vcr最後,主持人笑着說:“以商的故事真的足夠讓我們驚喜,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到這期節目,如果能讓她看到的話,你想說什麽?”

他思忖片刻,最後沒頭沒腦地開口:“我不會讓月亮掉下來的。”

畫面切斷了。

現場泛起熱烈的讨論,而如侬只覺得她的世界一片寂靜。

怪不得他說喜歡仰看她。

世人美化她時,他是諸多目光之一,可他們只愛她在鏡頭前的角色,愛她周身的榮耀,愛屬于她的光環。

而他,是真的把她當做月亮,捧着、看着,不讓她落下。甚至以前最怕剖白自我,現在也願意當着全網的鏡頭,大膽地吐露對她的喜歡。

愛她是他的新生,所以他們的糾葛從來不是宿命或幸運,而是江以商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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