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2章
賀疆在夏季最熱的一日去世。
H市的夏天接近40度,可殡儀館外仍停滿了形形色|色的豪車。賀氏雖說不及穆氏和GR有名,但好賴算得上業界中流砥柱,他們來不僅是為了送別賀董,更是眼盯着賀氏的走向。
業界眼中,賀氏唯一有可能的繼承人賀二小姐玩世不恭不堪大任,除非賀家讓出股份另找經理人運營,不然必定要在賀橘生眼裏玩脫。如果賀氏倒了,那影視業巨頭局勢又得重新洗牌,所以無數雙眼睛盯着,看這一雙孤兒寡母如何決策。
如侬穿了一身黑色套裝,耳垂銜着兩枚不起眼的珍珠。這是禦木本去年送給她的,那時候剛拍攝完新一季全球地廣,歐洲區的總負責人來自意大利,對她不吝美言:“賀小姐真的很适合禦木本品牌,尤其是前年的形象照,非常有藝術感。”
是與江以商一起拍的那套。如侬聽罷,只能蒼白地牽起嘴角。
她拍《失溫》拍了一年,出戲又花了一年多。阿爾卑斯山裏人煙寥寥,她看着牧場的草黃了綠綠了黃,常常看到掉眼淚。
那是最難熬的日子,好在秦述文誇獎她終于達到了戲如人生的境界,讓她欣慰稍稍值回票價一點。
《失溫》入圍是戛納大年,好幾位意大利、法國、美國的國寶女演員都奔着金棕榈獎杯而來,如侬再提最佳女主角時并沒有抱太高希望。秦述文鼓勵她再走一次戛納紅毯,但如侬看到《無人之境》入圍的新聞,不動聲色地拒了,說自己狀态沒調整回來。
盡管下意識覺得江以商也不會出席,但是如侬還是怕,怕再遇到他。以她那時候的狀态再見,心防絕對會決堤。
“姐,爸爸的遺囑改過,把你的股份拿掉了,你知情嗎?”
橘生把酒紅長發挽成個髻,為表穩重,佩戴的首飾素雅得體,但還是擋不住一頭火紅過于惹眼,所以在廳外迎接嘉賓時,她戴了頂禮帽,一見如侬就親昵地靠過來,一邊走向休息室,一邊摘下帽子扇風。
如侬颔首:“知道,我那天跟他說的。”
“吓死我,我還以為你倆又鬧矛盾了,他一時氣上頭才這樣。”橘生舒口氣,拿起手機發語音,“就按賀董意思來,兩天後開發布會。”
如侬補充:“發布會算我一個,我也有事要宣布。”
橘生6cm的方跟鞋停滞了一瞬,神色有些不解:“什麽事兒啊?這麽正式。”
“我和賀疆的約定。”如侬笑笑,拉過她繼續走,“你別操心,好好想想賀氏怎麽辦。你手上還有瀛洲呢,是提拔現在的總裁還是怎麽?”
“我不知道。”橘生有點懵,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一時間忙成無頭蒼蠅,好在母親白風越幫着打點不少,“哎,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還得辦好送別式,看似事小,裏裏外外需要考量的真不少。”
她拍拍如侬的背,送人到休息室前:“你坐會兒,等要開始了有人來叫你。”
“好。”
如侬關上休息室的門,四下打量一周。母親去世時她也曾在殡儀館安寧廳枯坐,那時候不知道原來在另一處有這樣豪華的儀仗與規模,人的階級在生後也被劃分得清晰而幹淨。
小窗戶正對着迎賓口,橘生一頭紅發在乏味的黑白裏尤為紮眼,像一瓣搖曳的玫瑰落在鋼琴琴鍵上。
她駐足看了一會兒,準備坐下查看返程的機票。雖說也沒什麽要緊事催着回去,但如侬在國內也無工作可言,一時半刻沒有留下的理由。
就是收回目光的一瞬,分毫不差地捉見那個夢裏出現無數次的身影。
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更加利落,銳利得不藏鋒芒,目光也深沉冷冽,雖然仍是笑着,但笑意不達眼底,讓他的社交笑容看着憊懶且不經心。
男人只是閑閑地立在門前與橘生寒暄,一側已有人打量着掏出了名片。現在沒人會奚落江以商的左右逢源,他們巴不得能湊近沾一分光,把他浮于表面的客套當成垂憐,小心而市儈的讨好。
如侬胸腔裏蘊着十分複雜的情愫,像是欣慰,又像是酸楚,悶悶地喘不過氣。最後她貼着窗邊緩緩坐下,大口呼吸數次才把心口的異常壓下去。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賀如侬。他星途璀璨,你再不欠什麽了。
*
因各界吊唁的賓客都時間寶貴,儀式并沒有設置得很複雜。商界沉浮久了,橘生自然曉得很多場合只用于交換人脈利益,來的人假意真心未可知,也不必在人前作秀。
附近的高爾夫莊園設了筵席,以供有心交際的賓客前去用餐,橘生也正要帶人前去。如侬國內資産都清理了,要回家沒車用,賀家的車又都用在接待上,橘生一時為難:“要不姐,我請公司派個車來送你?”
她們就立在門廳前,人來人往,不斷有人來跟橘生打招呼,一段對話進行得并不順暢。
如侬不想添亂,笑笑:“算了,我自己打個車……”
專車私密性高,她這幾年在國內的知名度也直線下降,總歸沒太大問題。
“那怎麽能行,你等等啊,我看看誰能送你。”橘生空下來,開始在手機通訊錄裏翻找。她剛劃了兩下,又一道不合時宜的招呼把她思緒打亂。
“賀小姐。”
随着低醇嗓音一并到來的,是清冽松香。
如侬心跳停擺片刻。
橘生錯愕地掃了如侬一眼,又迅速換回笑容,與江以商迎面點了個頭:“哎喲,江老板,大忙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沒招待好見諒啊。”
江以商笑笑:“你還怪客氣。還有工作,飯局就不去了,想着來跟你說一聲。”
“行,以後有事聯系。”夾在江以商和賀如侬之間,橘生應付得緊張,一瞬間感覺後背挂滿了汗珠。
男人眼風掃過,剛好撞上如侬的目光。好死不死,橘生一擡頭,正目睹了這個畫面。
此時不說話好像太尴尬,但是非要說的話,說什麽?
她抿了抿唇:“哦對,如侬她……”
江以商打斷了她:“車到了,再會。”
然後他也向賀如侬點頭示意,很輕的一颔首,仿佛面對一位陌生人。
橘生仿佛打了一場大仗,渾身骨頭都軟了下來,汗從額角滑落。她戰戰兢兢地看如侬,反而跟沒事人似的,心裏更沒底了。
這兩人怎麽回事?
如侬立在那兒,仿佛忘了40度的酷暑,蟬鳴聲在耳畔絡繹不絕,卻也抵不過剛剛江以商那陌生的一顧。
若說不在意,他刻意截斷橘生關于如侬的話端,若說在意,他的眸光又确乎平淡無波。
想與她劃清界限嗎?也好。
如侬自嘲地一笑,橘生剛好打完一個電話,忐忑地開口:“那個,要不讓你前夫送你?他正好回燕橋。”
“好。”
如侬答得太順從,以致于橘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複了一遍——“是你前夫哦!”
“沒事兒。”
魏無讓是體面的人,把承諾她的事情做到完美,她合該謝他一程。
——況且那些年熨在他們心上的烙印早被時間沖刷得無痕。
如侬踩着細高跟上了魏無讓的邁巴赫,上一次坐這輛車還是他們正式辦理離婚那天,那時他們在強弩之末維持表面的溫存,如侬光是看見車輛牌照就覺得壓抑,可現在驕陽正好,她再坐上副駕時,心情也異常輕快。
魏無讓打了個招呼:“我車技沒有司機好,你可別見怪。”
如侬只笑:“蹭車的人哪有這麽多意見?”
說罷,魏無讓也笑了起來,溫潤如玉:“反正我也回燕橋,順路的。”
“還住原來那地方麽?”
“舒蕪新置辦的地方,和賀家在一片。我現在挨着學校住,一套小公寓,清靜,也方便。”
如侬有些詫異:“你回學校了?”
“大概是半年前的事吧,舒蕪的病養得差不多了,姜肅校長也一直催,我還是喜歡校內,就回去了。”
連魏無讓代掌GR這一茬也翻篇,看來果真一切重回正軌,她與江以商愛過恨過那些記憶,除了她的腦海,再也找不到痕跡。
“挺好的。”如侬抿了抿唇,“你适合教書。”
“是吧?我也覺得。”
其實不應該這樣講,魏無讓代掌GR那段時間表現不差,他聰明,學什麽都很快。
只是相較舒蕪,魏無讓的商業嗅覺不那麽靈敏,決策上更偏穩重,那幾年國內娛樂圈大地震過幾次,穆氏也中傷不少,愣是靠魏無讓的四平八穩讓GR免于波折。
江以商也就是那時候起來的,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一切占盡。
“暑假了,學校裏的事情不多,我現在倒在給劇院打工。”
如侬看着車窗外飛馳的景象,一時間思緒飄遠,直到被魏無讓的話拽回,後知後覺地遞過目光,一副善于傾聽的模樣:“嗯?”
“國家級的劇院。”魏無讓沒發現她走神,繼續道,“你之前不是說懷念演話劇的時候麽,現在倒是有個戲,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什麽?”
“《胭脂扣》,根據李碧華的版本改編的。”
跨江大橋上光影變換,如侬有一瞬的迷離。她想起那張剛定下的機票,又想到江以商陌路的神色,忽然有些動搖。
原來她只是缺一個留下來的由頭,可現在,這個由頭恰如其分地出現在眼前,只在她一念間。
以前如侬認為,只要自己遠走高飛,江以商前程似錦,她能放下他們之間的一切,待來日在頭條或熱搜上看到他有良配佳人,還能淡淡賀一聲恭喜。
可是直到碰了面才知道做不到,光是看江以商那麽淡漠的神色,她的心就像被利刃剜過一樣疼。
她終歸還是貪心,隔着歐亞大陸時不敢談想念,可真當看着同一片天,就巴不得能離他更近一分——即便只是作為一個陌生人。
半晌她唇瓣碰了碰,很輕地說了個“好。”
魏無讓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趁着紅綠燈,側首與她确認:“這麽喜歡這部戲?之前橘生說,千呼萬喚也不能把你從瑞士喊回來。”
如侬只是笑,笑得乖巧溫婉,一身冰霜也泯然:“畢竟确實很久沒演話劇了。”
“以前請你出山你也不肯的。”
“人閑着骨頭會懶,想找些事兒打發時間。”
說着,車已經駛入賀家所在的別墅群。灼熱的太陽沉下去,如侬開了一隙窗,風終于流動起來。
“那我回頭把細節發給你,你要覺得合适,就跟導演一塊兒吃個飯。”
如侬颔首:“好,不着急。”
魏無讓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很快又無影蹤:“關遐要是知道我能請到你,恐怕要樂上好幾天。”
一時間世界無聲,如侬抓着安全帶,确認道:“關導?”
“……對。”魏無讓停了車,修長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山止川行》叫好又叫座,關遐獎項大滿貫,就退下來排話劇了。你介不介意?”
話裏話外,還是繞不開江以商。
“那有什麽的。”如侬語氣輕松,“今天多謝你,回頭聯系。”
見她若無其事地下了車,魏無讓反而心懸了起來。他知道如侬不愛宣表情緒,從前戀愛婚姻中常常靠他自己去猜,以致于留下了慣性,見她雲淡風輕,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過片刻後,魏無讓又迅速定了定神。當年賀如侬不知所蹤,與江以商斷得何等慘烈,他作為旁觀者尚且覺得不忍,何況局中人?
娛樂圈就那麽大點,真要因為誰跟前任合作過而避嫌,那怕是大半個圈子都得被他倆拉入黑名單。
想到這,他與賀如侬揮別,趁着夕陽駛離賀家。
*
裴元行開着車門口等了一會兒,才看見男人冷着臉出來。他沒敢多話,充當兼職司機也十分敬業。
按原定日程,江以商晚上有個局,在明珠的會所裏。那是個有名香港投資人攢的,請了他好幾次,這兩天總算工作少了點,江以商才應下來。
裴元行輕車熟路地拐上主幹道,往明珠區行進,江以商坐在副駕上,好半天來了一句:“現在去哪?”
裴元行差點跌掉眼鏡:“不是說去見周生?”
“是麽?”江以商按着太陽穴,戴着墨鏡,看不清神情:“忘了。”
“……”跟了江以商這麽久,裴元行倒很難得看老板忘事,“周生約你好久了,再拒絕,我真找不到理由。”
江以商懶怠地“嗯”了聲,“那就去吧,你把我送到就先回去。”
裴元行又點了下剎車:“今天不喝酒?”
周生雖說是個港資體面人,但是生意都在酒裏,今天他來接江以商也是想着逃不過喝酒,江以商不好自己開車回去。
“不喝。”
老實講,江以商連應酬的心情也沒有,不過是因為周彥豐面子難拂才沒有臨時放鴿子。今時不同往日,GR給他的資源把他捧到意料之外的高度,他不必再賠笑喝酒。
老板古怪,裴元行也不好多說。他雖然是江以商的經紀人,可是心知肚明完全是傍上大神帶飛,裴元行只需要把他的日程安排妥當,把GR交辦的工作做好,其他維系關系、跑應酬等,江以商自己規劃得清晰,不需要他操心。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像個助理,陳露就白他一眼:“你工資比我高出一半,幹的是一樣的活,還不滿意?”
然後裴元行的雄心壯志就這麽偃旗息鼓,不折騰也挺好,江以商業務好、工作态度又上進,私生活還無懈可擊,裴元行躺平得十分安穩。
為了躲狗仔的鏡頭,今天開的是那輛低調的奔馳S。送江以商到後,裴元行鬼使神差地問了聲:“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江以商摘下墨鏡,眯着眼,好笑地發問:“怎麽,想蹭車回去?”
踢到炮仗上了,裴元行悔不當初,他就多餘多這個嘴。
這是一家很多明星高層都會來的會所,私密性很高,江以商在停車場就有專人接待,一路帶進周彥豐的包廂。
“江先生,久違了呀!”
推開門,周彥豐一手端着威士忌,親切地朝他張開雙臂擁上來。江以商禮貌地招呼,嘴角勾起營業笑容弧度:“周生,之前工作太忙了,讓你等。”
“哪裏的話!來來來。”周彥豐操着港普,喜滋滋地将江以商引到衆人跟前,“江先生不用多介紹吧?大家都認得,大明星喔!”
下面坐着一列肥頭大耳的富商,一人摟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此刻放下煙酒,也畢恭畢敬地向江以商遞上一張名片。
他不着痕跡地掩蓋住心下的厭惡,一一接過,與他們客氣地寒暄後,坐到軟座上。
香港娛樂圈魚龍混雜,港資的手腳也不幹淨,江以商早有耳聞,所以對周彥豐組局三推四阻。
但他現在不僅是演員,基金、房産、投資,樣樣運作都需要人脈,所以少不得要領悟這樣的人情。
周彥豐咬着雪茄,拍掌喚來一列女人。江以商見狀,忙不疊地擺擺手:“不用。”
周彥豐愣了片刻,揮手讓她們退後。過了半分鐘,一列男模入內,忐忑地看向江以商方向。
周生得意道:“看看,有滿意的嗎?”
因《雙城》的題材,還有這幾年江以商基本都演男人戲,坊間早有他性取向不明的傳言,周彥豐這是會錯意了。
江以商吓得坐直,哭笑不得地辯白:“周生,我是說不用人陪,不是不要女人。”
“那怎麽行?這倒顯得我招待不周。”
周生話音落地,在場的富商臉色都肅了肅。這種場合講究一個“有福同享”,誰要出淤泥而不染,反而紮眼得緊。
江以商掃了眼後一排的女人,手一擡,指了站在最右側一個單薄的姑娘:“就她吧。”
周彥豐這才滿意地讓其他人退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當場的富商也暗自松了口氣。
姑娘踩着恨天高,一靠近就帶來濃郁的脂粉氣。緊身包臀裙貼在她并不豐滿的身上,顯得張冠李戴,不合适到極致。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怎麽會被選中,小心擡眼偷偷打量男人的神色,然後險些屏住呼吸。
他太好看了,窄挺的鼻骨,深邃的眉眼,比她在電視上看的江以商還好看一萬倍。
而且他用的什麽香水?像是木質調,松柏的味道。這個氣味通常讓人覺得老成,但是襯他剛剛好。
她的目光愈發貪婪,冷不丁正好撞上江以商的目光,吓得一個激靈。
“老板喝什麽酒?”她垂眼,臉猝不及防地紅了。
“我自己來。”江以商繞過她,長臂探去,倒了杯冰水。
姑娘愣了片刻,平時很多老板都是迫不及待地摟住她,找機會找角度揩油,而眼前這個男人的表現,客氣禮貌之餘,更像是……嫌她髒?
他們在聊港股,聊影視圈,聊市場,姑娘聽不懂,就捧着杯水傻傻地聽着,時不時陪個笑。
身側的男人倚着沙發,狀似漫不經心,實則目光銳利。他們之間像隔着天塹,跟其他幾位女公關的火熱勁兒截然不同。
饒是剛剛被選中時,她其實是有點驕傲的。那麽多女人想要坐在江以商身邊,但他偏偏挑中她。只是刻下,看着過于守分寸的男人,她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我不夠有魅力嗎,為什麽他連正眼都不看一下?
她正愣愣出神,忽然身後一道清冷嗓音把她思緒喚回。
“你不适合這樣的裝束。”
她回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男人。江以商半掀眼皮,說得慵懶又确鑿,“化個淡妝,穿條修身的裙子,用個合适的香水,會比這樣好看得多。”
“謝、謝謝老板。”對于江以商的話有些意外,因此姑娘應得結巴。她睜着一雙澄澈的眼,期冀地看着,像是想聽他說更多,但是江以商只是撥開眼風,再沒開過口。
不久前,女人站在邊緣,正好被一束冷光籠住,因此俗豔的妝容并不明顯,她沉靜無話的模樣,有一瞬間很像賀如侬。
于是江以商選中了她。
他疲憊閉眼,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今日光景。告別廳外,賀如侬就這麽站在廊下,人流如織,偏她那樣顯眼。
那時候裴元行在電話裏問:“老板,我到側門了,你出來了沒?”
他擡眼瞟了瞟通往側門的走廊,又看向門前,忽的改了主意:“到正門。”
“啊?我這過來大概要五分鐘。”
“我跟賀二小姐談點事,你就到正門來。”
說完他切斷信號,狀若無事地走近啓口:“賀小姐。”
如他所願,除了橘生回眸,有一瞬他窺見賀如侬神色稍動。
時隔上千日夜的一眼,本就有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只是鯨濤鼍浪在他心間翻滾後,最終化為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