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4章
《風雲》的影視改編ip落地,組盤子的事情正式提上日程。
作為難得的權謀影視巨作,數家影視巨頭都向GR示好,有意注資一筆,順便加塞自家藝人入圍。因此魏舒蕪的辦公室賓客滿盈,饒是橘生來,也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到她。
“嗬,現在見你一面跟上朝似的,真難。”
舒蕪正看着投資報告,頭也不擡:“少貧,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在我這拈酸帶醋的。”
她們交情深厚,彼此沒那麽多商場上的規矩,因此舒蕪不必招待,橘生也犯不着措辭,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風雲》的角色還剩沒?”
“路人甲士兵乙,你那些小鮮肉有興趣?”
“分豬肉也不至于這麽快吧?”橘生谄媚地靠近,蛇一樣依偎在真皮辦公椅側,“什麽男四號男五號也不剩?這可是男人戲。”
舒蕪無奈地撥開她的爪子:“還是上回那個什麽小奶狗?太監,演不演?”
“……”橘生吃癟,掏出手機翻找照片。新歡太好,她早忘了小奶狗啥樣,帶着段亦凱的視頻照片橫沖直撞,“這個,于政簽的藝人,長得挺陽光的,我覺得還不錯。”
她燈紅酒綠,身邊的男人一茬茬地換,舒蕪才懶得看這任長什麽樣,還不如投資報告好看:“你自己看劇本挑吧,這戲拍得久,別拍着拍着反悔了才是,弄得大家都下不來臺。”
賀橘生得逞一笑,捧過厚厚的劇本,卧回沙發裏:“男主誰,還是江以商麽?”
舒蕪鼻尖蹦出一聲“嗯”。
“那……”橘生眼風正掃到女主角色——也就是男主cp。雖然論戲份排不進前三,但權謀戲裏零星帶着的感情線最好嗑。
她話音猶疑:“女主真在接觸邵含?”
“沒呢,炒個噱頭。”舒蕪終于舍得擡頭,端起咖啡抿了口,“你別告訴我,你要把賀如侬塞進來。”
當年海邊別墅,賀如侬難得姿态放低來求她,舒蕪歷歷在目。後來直到賀如侬出國拍戲,她才從魏無讓那兒聽來這段密辛。
倒是有趣,高高在上的賀如侬居然為了個男人低三下四。
“怎麽可能。”橘生一想到之前如侬問起邵含的語氣,心裏就沒了底,“我只是想,邵含那演技撐得起?別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GR女魔頭生意經比她透徹,又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演技肯定是首要的,你就別操這個閑心了。”
橘生聳聳肩:“但願如此。”
選角定角,理想狀态自然是以演技和角色适配度來衡量,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演員知名度及資方态度往往捆綁着影視制作,最後結果能夠差強人意,已算得上皆大歡喜。
她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因此話不敢說死。誰不知道邵含背後是穆氏?假如穆氏真要強塞,同在生意場上,還能明着打臉不成?
空氣一時凝滞,舒蕪覺悶,随意揀了個話頭:“賀如侬沒回瑞士?”
“沒呢,要排《胭脂扣》,留了下來。”橘生掃了幾眼,挑中個角色,興沖沖地捧到舒蕪跟前:“诶,這個男四給我留着啊,我回頭讓段亦凱來試戲。”
“這可是男主的弟弟,和江以商那麽多對手戲,你确定他扛得住?”
“不管嘛,先試試。”
舒蕪無奈:“行。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導演說不合适刷掉,我可不留情面。”
橘生點頭像小雞啄米。
“還有你剛剛說,什麽《胭脂扣》?”舒蕪又提,“新戲麽?怎麽沒聽到動靜。”
“還說呢,這可是你弟弟給拉的活兒,關遐導演不是退下來了嗎?排的話劇。”
魏無讓住在他那個小破公寓,很少回家,也自然沒那麽多溝通。想到這舒蕪腦仁疼,費勁地揉了揉太陽穴:“他倒熱絡,也不看賀如侬目下無塵,壓根不當回事兒。”
橘生嘿嘿笑着:“別這麽說,她許久不演話劇了,魏教授這麽一提,倒是正合心意。”
話音剛落,門被叩響。緊接着,米楓推開門,恭謹地彙報:“江先生在外面等。”
舒蕪點頭:“讓他進來。”
“江以商是吧?剛好我坐夠了,先溜一步。”橘生收起劇本,輕巧地放回舒蕪大辦公桌上,扭頭去,正撞見江以商走進來。
四目相對,她揚起笑容點個頭,然後踩着高跟匆匆離去。
辦公室內重歸寧靜。
“賀橘生?倒是稀客。”江以商仍保持着目送她離開的姿态,笑得不經心。
魏舒蕪也看向門的方向:“找我往《風雲》裏塞個人。”
“哦?”
“順便通報了一聲賀如侬的近況。”
舒蕪垂眼,把投資報告阖上,餘光瞥了一眼江以商,聽到賀如侬的名頭,他倒是鎮定自若。
她哪知道,在門前隐約聽到她們談話,江以商耐性等了好一會兒,才放米楓敲的門,對适才發生的事清清楚楚,壓根不需多餘問一嘴。
江以商“嗯”了聲算是回應,揭過這章,啓口:“您找我聊合約的事兒。”
他跟GR的合約只剩小一年,是該考慮續約了。
“是,這是岳江拟的,你看一眼。”舒蕪從桌上找出一個文件夾,翻開推過去。
江以商頓了頓,卻沒動作:“我想歇一歇。”
“休假?随時可以。”舒蕪望着他,目光平靜,“把近期工作安排好,《風雲》進組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不是,我想去進修,或許一年兩年,或許更久。”
冰霜瞬間爬上舒蕪的面孔,直入眼底。
“這不行。”她冷聲答着,不肯收回成命。
其實舒蕪自己也沒有底,江以商能走到今天這步,遠比她當初預料得還要快,況且在賺足人氣的同時又沒有犧牲掉口碑,能扛票房也能演正劇,這樣的人放眼整個娛樂圈也是稀缺資源。
不過她有與江以商談判的籌碼,一是除了GR,能給更好資源的就是穆氏,而江以商早年與穆成虔矛盾尚在,他們都越不過這個坎。二是GR的路線本身也與江以商吻合,除非出國去,不然找不到第二家适合的公司。
于是她緩了緩氣息,補充道:“如果你是想調整分成比例,可以看一眼新的合約,我已經調整過了。”
江以商默着聲,沒動靜。
魏舒蕪都看在眼裏,莫名地後怕起來。數年前金像獎頒獎典禮,她以為自己簽下的是忠誠的犬,時至今日,才發現豢養了一頭狼。
*
和關遐的合作遠比想象輕松,《胭脂扣》排演進度四平八穩,期間魏無讓沒少來探班。他聲名在外,一同排戲的小演員很尊敬,關導就把他當半個助導用。
但也無關風月,如侬與他當下倒似君子之交淡如水,當年情愛和怨恨好像随着她前往瑞士的機票就一筆勾銷,彼此心照不宣,保持着客氣的距離。
一晃眼,就到了夏末。首場公演定在中戲開學後數日,作為表演學院的福利,安排在學校大禮堂。
随之而來的還有《風雲》劇組官宣和開機儀式。最後女主還是定下了邵含,發布的官宣微博下吵得熱鬧。
不過還沒吵上兩天,配角妝造一出,男四由一個十八線糊咖段亦凱出演,一時間試鏡落選的演員也好,看不慣流量的網友也罷,拿段亦凱當成發洩口,痛罵《風雲》浪費班底和劇本,在熱搜上挂了好幾日,吓得官博關閉了評論區。
各家娛樂公司的自媒體一擁而上,紛紛造勢看撲,如此一遭邵含倒是從風波中美美隐身,開機儀式上與江以商隔得老遠,又虐了一波cp粉。
如侬時不時看一下cp超話,想了很久,還是找機會把宋頌約了出來。她當年杏眼裏撲閃的天真,如今正變得慈和,略顯聒噪地跟如侬叨叨起自家小孩,接着後知後覺地抱歉:“姐,我忘了,你不喜歡小孩子。”
“你女兒挺可愛的。”如侬只是笑笑,捏着小孩肉乎乎的手臂,“長得像你。”
宋頌登時驕傲起來:“每個人見了都這麽說。”
驀地想起那些魔怔粉絲攻擊小朋友的話,如侬眼色就暗了下去。咖啡廳背景的爵士樂流淌着,好半天,她才出言打破空氣的留白:“你不用再到超話簽到了,那些人罵你,我也心疼。”
宋頌本來還抱着寶寶逗弄撥浪鼓,聽到如侬所言,眼眶有些紅。
如侬再道:“沒意義。”
“怎麽會!江河夫婦是我嗑過的第一對cp,我不許你這樣說。”宋頌笑着笑着眼淚就快要滾出來,“你拆cp,壞人。”
如侬只是看向她,神色有些哀戚。唇瓣翕動,像是想說點什麽,到頭還是開不了口。
最後她自包裏掏出幾張門票,遞給宋頌:“有空的話帶你丈夫來看。”
孩子還在那咿呀學語,她起身,寶寶奶聲奶氣地說了句拜拜。
公演當日,座無虛席。
準确的說,中戲的大禮堂從沒容納過這麽多人,連側邊走廊上都坐了不少學生。
如侬穿着旗袍化好妝,卻與她成名作《小樓》時期大相徑庭。那時的她帶着少女的豐腴和懵懂,而石塘咀紅牌阿姑如花不需要這些。她清瘦單薄,光是哀哀看過一眼,便覺鬼氣森森。
走上學生時期熟悉的舞臺,她有一瞬恍惚。
那時候她演不了女一號,大部分時間是在後臺候場。第一次登臺時緊張得手都在發抖,偏生那場戲候場動作是她和江以商跳華爾茲,那時候他把她的手捏得很緊,吸納她所有的不安。
原來已經過去了那樣多年。
幕布開啓,臺下人頭攢動。如侬沒時間傷懷,人生如戲,她走進鏡頭裏,就不該再當賀如侬。
她表演着如花的悲戚與哀婉,流連在紙醉金迷的港島,卻茫然不知歸處。就像現實中,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抓住這個留下的機會,看他有佳人在禦,而自己只能把戲劇當成唯一的依靠。
所以最後發現十二少允諾一同赴死卻龌龊茍活人間時,她的憤怒與失意皆發自內心,一段長獨白說得跌宕而凄苦,引得觀衆紛紛落淚。
兩個多小時的話劇,沒人竊竊私語,也沒人提前離席,只有謝幕那刻方自四面湧來浪潮一般的掌聲。
如侬哭得險些沒回過神,主創上臺時,關遐扶住她,魏無讓給她送上一捧花。這是預先就安排好的環節,是怕她墜進胭脂扣中回不來,留下一隙現實的光。
“排這出戲請到賀女士是個偶然,我早前就很喜歡她的表演,最後全靠你們魏教授促成了合作,讓我受寵若驚。”關遐接過話筒說起感想,“感謝賀如侬女士給我們呈現了這樣精彩的表演,不演話劇太可惜了。”
“就是!”“多演話劇!”學生的起哄聲不斷。
如侬緩過勁來,被鮮花與掌聲簇擁着接過話筒:“确實很機緣巧合與關導合作,我本人很久沒演過話劇,開始也擔心過表演形式會有沖突。其實不瞞大家,之前我在中戲讀書加入過話劇社,也常常在這個舞臺表演,一時間……”
她突然頓住,眸光死死地鎖定在後排一席。
那是一個戴着口罩的男人,穿得并不出挑,藏在最暗處的座位,算不得太惹眼。但是如侬一下認出了那雙眼,如冰似淵,仿佛能将她溺進去。